到了四月,府试的时间到了。
周氏给云浅备了不少点心,天光还未亮,薛府的马车就到了考场。
第155章 :说好的一起去死(八)
外面排队的考生已有了不少,云浅站在队伍中,等着前面搜查。
薛家的马车刚走,前面的人就转过了头,问道:“薛老弟,你怎么没和薛兄一道过来?”
云浅被他吓了一跳,还没看清眼前人是谁,原主残存的记忆已经辨识出来这位便是容世子。云浅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意,被她强烈压着,才没有落下泪来。
云浅不欲理他,她扮了薛景宁,骗过的不过是薛家那些很少见着薛景宁的人。而容钊,他与薛明浅暗度陈仓那么久,在原主的记忆中,两人亲热的场景可不少见。那么容钊对薛明浅的面容定是比除却二房外的那些人深刻多了,她虽有美颜相助,却不可能将自己彻底变成薛景宁的样子,只怕让人觉得她是妖怪,萧廷不知下落,她现在输不起,步步都得小心翼翼,却没想到容世子居然也会来参加科举。
容钊继续道:“你是气我?还是气你姐?”
见她不说话,容钊笑了一声,“就算你能考上状元,也得从七品县令做起……”
“容世子,”云浅压低声音,“我就算考不上状元,也不想与你镇国公府有任何关系。”
容钊笑了,道:“有志气,我盼着那一日你也能这样说。”
云浅抬着头,看着前面搜身的人。
容钊自讨没趣,不再说话。
经历了县试,云浅比上一场镇定多了,号房里的条件也略比县试好,云浅歇息片刻,拿到试卷后开始答题。
一考好几天,回薛家之后云浅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放起来的镯子在灵泉里泡了个澡,好生歇息了一番才去了上房见老太太。
这一回,薛景元也来了,他被关的那两个月老实多了,老太太便也解了他的禁足令。
薛景元再没有先前那么高傲,见着云浅,拱了拱手,问道:“四弟,你答的如何?”
云浅看着老太太,道:“四书五经我是无碍的,只策论叫人放不下心。”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们俩好生歇歇,横竖院试还有好几月,等到院试考完,便可轻松一阵了。”说完又问薛景元,“你的伤如何了?可有影响到此次赴考?”
薛景元一怔,知道老太太是在敲打他,便道:“多亏祖母手下留情,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在家里养了几日便好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
又过了一会,四太太喜盈盈的走了进来,道:“又得了一箱子好书,过会宁哥儿元哥儿去我那一人选一半。我爹说家里有两位生员,书不可少,我回趟娘家便让我抬了来。”
老太太又向四太太问了几句亲家好的话,便叫屋里众人散了。
大太太听得头疼不已,她实在不想见到二房的人,带着儿子走的飞快,府试前,大老爷不允许薛景元见她,她这才是薛景元挨打后第一次见到儿子。
大太太边走边道:“案首罢了,还不是状元,就如此欺负人。我瞧他们能风光到几时,这次府试他得不到一个好名次,定是会叫人疑惑的。”
薛景元连忙挥退左右,道:“爹说的对,家中如今是侍郎府,要紧的是你手中的管家权。”
大太太冷哼,“除了这点,我哪里争过了她去。大家都是嫡出的,却她在老太太面前更有脸面。我呢,相公差一截,好不容易儿子有本事了,人家又得了个案首。你说,我心中能爽快么。”
她说完又有些怅然,“你当我想做这管家婆?不过是为着家中能再好上几分,你爹能弄到几个银子?他却也敢说我犯了七出之条。”
大太太说着,只觉得心酸难受,要不是在外面,她当场就能哭出来。
她见薛景元不说话,便随口道:“宁哥儿的病是好了不少,号房里条件那么差,他也能坚持下来。我还当这次府试之后他定是要病一场呢,气色看着却好的不得了。”
薛景元笑道:“也不知二叔得了什么灵丹妙药。”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到了大房院子,有小厮在外面等着薛景元,说容世子在外面摆了酒,请他一起去吃。前世容世子被薛明浅的死吓怂了,老老实实在家关了几年才成亲生子。这一世薛明浅没死,他沉寂没两个月便又开始出来祸害大众了。
薛景元不敢去,却又不敢不去。同大太太说了之后,就慢腾腾去了酒楼。他原就是同容世子身后混的,才叫薛明浅阴差阳错的搭上了容世子。可是上次在高大人的宴会上,他连容世子也一起得罪了。
薛景元到了酒楼,喝了个半醉之后,容世子突然道:“见着你们薛家人,我倒是想念薛明浅的紧。”
薛景元道:“三妹妹进了佛堂,已是大半年未见过了。”
容世子站都站不稳,拍着薛景元的肩,笑道:“别紧张,见着我有何好怕的。身为薛家人,你恨她我知道,我不怪你。”
薛景元蓦地松了一口气。
容世子却低下头在薛景元耳边道:“你四弟同薛明浅长的挺像。”
薛景元道:“他们本就是同胞姐弟。”
容世子笑了笑,道:“我原谅你,你也帮我忙。下次将薛景宁带出来让我看看。我总觉得他与薛明浅像的不得了。”
容世子迷迷糊糊的说完,差点摔了过去,还好他的小厮连忙过来将他扶了过去。
薛景元看着他被人扶着走远,酒却醒了一大半,后背渗满了冷汗。
确实太让人意外了,薛景宁明明病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就好了?灵丹妙药不过是一句开玩笑的话,谁信谁傻。
薛景元琢磨着这段日子,虽然薛景宁看起来依旧瘦弱,常有大夫进来看诊,但是他的精气神确实比以往好了不少。要不就是有人替代了薛景宁,可是那么像的除了薛明浅却也没有旁人了。可是薛明浅连家学都没上过几日,哪有本事得了案首。要不就是薛景宁装了许多年的病。
薛景元想的头疼,只觉得不管怎么样,总得应证了自己的猜测才是。大房被二房压了许多年,是该翻身了。
第156章 :说好的一起去死(九)
府试过了还有院试,云浅不敢放松,她不敢说自己又能得案首,但是上个甲榜问题应该不大。
童生试不难,但是基础必须得打好了,日后的会试殿试才不会叫人笑话。
收到薛景元小厮送来的话,叫她跟他出去吃酒,云浅拒绝了。薛景元在打什么主意她不知道,但是这种傻逼以后还多的是,自己不可能把心放在对付他身上,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薛景元请了云浅好几次,都被拒了,心中愤愤,却不好发作,便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跟大太太说了。
大太太先还被他吓了一跳,却也是越想越不得劲。薛景宁病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说好就好了的。
她这几日除开管着公中的事,还出府了好几次,连老太太都忍不住问她怎地日日都要出去。
大太太笑说娘家妹妹新开了铺子,妹妹找她去问怎么赚钱呢。这种事老太太向来不插手不多言,赚钱是好事,横竖搞不出事端来,就由得她去了。
过了几日,却有人在老太太面前回话,说大太太在外面寻人呢。原先府里打发了几个丫头出去,大太太找到了牙婆子问情况,不想那牙婆子却是老太太用惯的人,曾经在老太太面前也说过几句话,专程悄悄的把这情况跟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说了。
老太太一听,差点没被噎死过去,抖着手叫丫鬟去二房将云浅叫过来。
云浅到了院里,老太太正气的说不出话来,偏她不让人知道,也不让人找大夫,大家都急得一团乱。
云浅让人下去了,老太太把她叫到身边,道:“你大太太可能是知道了,正在外面找咱们家拨出去的几个丫头。”
云浅见老太太面色不好,转过身去给她端热水,趁机倒了两滴灵泉水在里面,老太太喝了两口水,才渐渐缓过来气。
云浅道:“我这边无妨,只叫她不要进了佛堂惊了景宁便是,景宁的身体要紧。”
老太太叹气,“我却没想到她竟糊涂至此!她与你娘不对付,这些年来一直明里暗里要较劲,你娘平日不声不响,却是个精明的,没吃过亏。前一阵说你作弊的事便罢了,如今她如果敢将这件事闹出来,我定要将她扫地出门。”
“这话本不该我说的,”云浅待老太太说完才开口,“但是如今咱们是刀尖上舔血,莫说大太太和大哥了,就连大老爷定也是不愿意的,好端端的日子过着,谁愿意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过活。”
“你的意思是?”
“分家。倘若我真有大造化,日后拉他们一把也是可以的。但是如今这样闹下去,我怕是还没到殿试那一天,我就会被他们送上断头台。”
老太太却不舍,道:“你祖父在世之时,我答应过他,要好好替他看着四个儿子。如今就你爹和老三有出息,老大不提了,分家之后好歹还有一份年俸银子。老四却是混了一辈子,分家之后还有那几个小的,怎么过活?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这话不能再提。”
“是,”云浅应,“可这事如今要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道:“我寻了她的错,命人将她关在屋里。”
“却不能关她一辈子,老太太,您还不明白,是我碍了大太太的眼,要不是我中了案首,大哥就是家中最风光的人。日后只要我比大哥好,她就会锲而不舍的来找我的茬。但是我身上最大的茬,却能要了薛家一家人的命。”
老太太一时有些怔忪,当时是看了云浅写的文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才笃定她有大造化。她确实是有大造化,可是麻烦事却是永远都断不了。大房那两个蠢货,实在叫人讨厌,一家人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却是目光短浅,只会找事,也不想想闹事的后果。
老太太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一条黑路走到底了。
老太太不知是不是云浅看的透的缘故,虽然她的话叫人气闷,但是自己心中却比先前舒畅多了,便道:“那便关起门来打狗,叫她怕了才是。我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分家。”
“是。”云浅要的就是老太太的承诺。只要老太太不追究,那就关起门来打狗,横竖二十大板的教训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轻松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云浅本想和他们和平共处,但是薛景元和大太太处处给她找不如意,也就怪不得她了。这事必须得叫他们闹出来,否则后患无穷,薛景元是个蠢蛋,老太太担忧他们,她却并不担心,还想着得助他们一力才是。
……
大太太这边听了儿子的话,这件事她轻易不敢叫人知道,便自己迫不及待找家中常用的牙婆子问了,使了几个银子出去,也没有一丁点声响。
薛景元说是二房可能是找人替了薛景宁,她只觉得玄幻,二房怎么就能这么大胆,不将科举放在眼里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大太太越想越腿软,二房胆子大,她却不敢跟着一起疯。她急得团团转,这次可是绝好的机会,不说扳倒二房,至少二房定能在老太太面前失宠。
她不敢先报了老太太知道,便自己在外面打探打探。
过了好几日,才有丫鬟束手束脚的来到她的面前。
丫鬟道:“太太,您找的那两位是不是原先伺候薛家四少爷的?”
大太太忙道:“你说的没错,就是伺候四少爷的。我有事要寻她们。”
丫鬟满脸艳羡,道:“谁知道走了什么运,被嫁的远远的了。太太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们是同村的老乡,走前还与她们聊了一夜。”
大太太从袖中拿出两锭银子,道:“你们聊了什么?你同我说了,这银子便是你的。”
丫鬟笑:“不过就是些主家的闲话罢了,四少爷病的那么重,主家却突然将她们打发了,她们还当是要出什么事,主家有忌讳,或许是冲冲喜。毕竟是伺候过四少爷的人,嫁出去也算是喜事。”
丫鬟说的隐晦,大太太却明白了几分,替四少爷冲喜?那就是去年都病的要死了,怎么还能突然说要参加科举。
大太太给丫鬟拿了银子,匆匆走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来了。二房胆子真大,他们怎么敢?
大太太上了马车,静下心来,但是他们从哪去找一个和薛景宁那么像的人?
一个大胆的假设浮现了出来,不过很快被她压了下去。薛明浅……薛明浅……她自小也不是聪明的人。
回到府中,薛景元在书房里读书,她不欲去打扰,忍着心痒回了房。只有等到二房众人都不在家的时候,她才好去一探究竟。
又过了几日,高大人又给大兴学子们办了宴,云浅不得不去。周氏这日也正好不在家,一大早便出去串门了。原先她膝下有薛明浅撒娇,如今薛景宁关在了佛堂里,薛明浅变成了薛景宁,不好日日陪着她,周氏便隔三差五的出门找自个儿姐妹玩去了。
大太太正是瞅准了二房无人主事,便过来了。
周氏留在家中的大丫鬟挡了她的路,道:“好叫太太知道,家中无人,只有小少爷在姨娘跟前玩。”
大太太道:“我是来看三姐儿的。”
大丫鬟道:“姐儿在佛堂呢,老太太吩咐了,姐儿是犯了错的人,无事不得去看她。”
大太太的眼圈顿时红了,道:“可怜的三姐儿,前日她姐姐回来说,在庙子里替她求了一串佛珠,我今日专程给她送过来的。”
大丫鬟不好再拦,便道:“佛堂前有老太太的人,太太若能进,便进。”
门口的婆子却是早就得了吩咐,不过两三句,就将大太太放了进去。
佛堂里,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该跪在佛前的薛明浅也不见踪影,而是躺在炕上,咳的不能自已的薛景宁。
“三姐儿?”
见着她,炕上的人目露惊恐,差点从上面掉了下来。
“怎么病成这样?”大太太忙道。
薛景宁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到底是谁,他低声咳着,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