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是大兴人,他俩便是在大兴参加的县试,大兴不近,坐马车过去得两三个时辰。云浅便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吃了器灵好些果子,补充体力。到了晚间的宴席,她这个案首怕是歇不下来了。
到得大兴,已是中午,一行人去了薛家在大兴的老宅略作休息,到了下午便结伴去了摆宴的地方。
云浅方到,门童收了她递来的帖子就叫了起来,“案首来了!”
云浅朝他拱了拱手,装作没看见薛景元那掩不住的铁青脸色。
门童那一声吼,庭院里先来的十好几人都出来一睹案首的真容。案首虽不如其他,却也叫他们羡慕,特别是十五岁的案首,只要不自己作死,摆明是能金榜题名的。
“薛兄!”有认识薛景元的把他给揽走了,道,“上了榜,怎的不高兴,你家风水真好,出了十五岁的案首,回头你也与我介绍介绍。”
薛景元回头看了云浅一眼,笑道:“介绍不敢,说是十五岁,名堂却比五十岁的还多。”
“何意?”
薛景元将云浅考试前问他那些浅显问题的事说了,那人低声道:“要不就是故意看你笑话,要不就是这县试不公平。怪道你不高兴。”
“别提了。”
他俩声音小,别人确实听不见,却瞒不过云浅,云浅只想喊冤,她不懂那些浅显的历史,怪谁了?还不得怪脑残薛明浅平日里不看书。要知道,她真没想过笑话薛景元,甚至还担心大房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这事觉得二房是在害薛家,还想着拉薛景元一把,如今看来还是算了,谁知道薛景元日后会不会给她捅刀子,刀子她不怕,就是嫌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浅被几人围着问她策论是怎么答的,云浅回了,有一人连忙作揖道:“怪道是案首,自愧不如。”
这一下又有几人围了过来,问东问西的,好不热闹。
陆陆续续的,人来的差不多了。
县老爷还未到,外面却又一阵喧哗声,一串人围着一人进来了。
云浅定睛一看,却是容钊。她只关心自己,没看过榜,考试那日也没见过他,不知道容钊也参加了县试。
旁边有人见过他的,便小声左右问起了,容钊是镇国公世子,有爵位会继承,怎地也来参加科举了?
便有人道:“去年那件事,你们没听过吗?”
“什么事?”
那人想起薛家还有两位公子在场呢,便不提了。
容钊手里拿着扇子,他为着与薛明浅那事在家中得了不少嘲讽,他爹给他下了通令,叫他滚去参加科举,如果县试过不了,就将他的世子位给他废了。容钊本身底子不差,又刻苦学习了几个月,好赖上了榜,还比薛景元高了两名。
这会,他正满面春风的在庭院中找着薛家两位公子的身影,听说中案首的那位是薛明浅的同胞弟弟,当初他与薛明浅暗度陈仓时也听过不少次薛景宁的名字,便想找着他问问薛明浅的近况。他虽气薛家不识好歹,但是对薛明浅的感情多少还是有点的。
云浅深吸了口气,不想理容钊。没想,薛景元上前去了。
第152章 :说好的一起去死(五)
容钊看见他,很是兴奋,道:“薛兄。”
薛景元作了个揖,道:“世子,许久不见。”
容钊的扇子在薛景元肩上拍了拍,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家出了十五岁的案首,快引我去瞧瞧。”
薛景元笑道:“世子不知,那案首是薛明浅的同胞弟弟。”
“我自是知道。”
“那你何苦见他。”
容钊道:“正因如此……”他话锋一转,“你这是何意?”
薛景元上前一步,“你害薛明浅那样浅,她弟能不气你?不杀了你?薛明浅如今还在佛堂里关着呢。”
容钊恍然大悟,又道:“你不也是薛明浅她哥?”
薛景元笑笑,“隔了房的,自是不一样。”
既然薛景元这样说了,容钊也就不打算找薛景宁了,万一吃一顿挂落,叫他在这群人中不好看,他还不好发作。
云浅当然知道那两人在说她,或者薛明浅,懒得听他们的闲话,蛇鼠一窝的东西,迟早一锅端。
薛景元这笔账她是记下来了,想污她作弊,她倒要看看,薛景元有没有这个胆子闹。她不怕薛景元闹,就怕薛景元像只苍蝇一般,四处嗡嗡嗡,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这案首是作弊得来的。
不多时,县令来了,一群人同他见了礼,只容钊站着。县令将云浅扶了起来,这一群人里寒门子弟有,高门大户里的更多,眼前最有前途的却只有云浅一个。十五岁的案首啊,大兴多少年没出过十来岁的案首了。就算他以后中不了进士,他如今也会让大兴学子被人高看一眼。
县令照例说了几句鼓励大家府试加油的话,便开始考教大家的学问。又觉得这样太过枯燥,便让下人把准备好的锣鼓拿过来,准备击鼓传花,落到谁手里谁就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的,自不是喝酒这么简单了,写十篇策论出来,不过关再加倍重写。
大家都聚精会神听着,毕竟这不是答卷,错了便错了,这里说是同伴,亦是一起竞争的对手,不好叫人看了笑话。
花先落到了云浅手中,大家都知道这是县令和击鼓人商议好了,第一个给她表现的机会。十五岁的案首,总有人说闲话,这里这么多人盯着,总能叫人心服口服。
县令问了问题,云浅一答了。问题不难,却也不算简单,饶是薛景元也想了一会,云浅却脱口而出。他便皱起了眉,目光在县令和云浅身上来来回回,他还真不信没有猫腻。
花落到他身上,他忘了传,击鼓人便从善如流的停了鼓,薛景元回答了问题,中规中矩,只叫人挑不出错来。
在场众人没像先前云浅回答时那般捧着,薛景元便有些不高兴了,道:“四弟以为如何?”
蠢!
云浅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字。大太太能当着众人的面那般说话,薛景元还真是深似其母。
云浅笑道:“甚好。”
薛景元笑:“四弟既为案首,不知还有没有更好的答案。我苦读多年,自觉思维备受高墙困扰,方才听四弟答题,顿觉豁然开朗,不知四弟还有没有更好的答案。”
他既这样说了,大家都知道这两兄弟别说心了,面都不合。但大家都想听听案首的高见,所以没人替云浅说话。
云浅道:“说好的击鼓传花,这是什么规矩?”
县令知道她是叫人为难,薛景元明显不服她,便道:“你便说说叫子方听听。”子方是薛景元的字。
云浅笑,站起身给县令作了个揖:“大人,恕学生无礼,倘若每个回答问题的人都叫学生来说上一两句,那还有何规矩可言。”
薛景元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料想她定是不会答,冷笑道:“休要找借口,我看你是名不符实才是。”
这句话一出,现场众人都愣住了,薛景元好歹是薛景宁的堂哥,就算真的有人怀疑,他居然能当场拆台,甚至连县官的面子都不顾了。
县令的脸色顿时难看了百倍,他本就喜欢云浅,十五岁的案首多难得。作鬼的弊,这人疯了天天才想着别人是作弊。他要丢官掉脑袋的大事能是几个钱能买通的吗?傻逼。
“子方,有话好好说!”
薛景元脸红脖子粗,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大人,学生不服。”
县令暗骂蠢货,板着脸问:“有什么不服?”
云浅好整以暇的坐着,看也不看薛景元一眼。
薛景元道:“案首的学问,学生有疑问。”他轻轻扫了云浅一眼,继续道:“学生是怕,大人被人骗了。”
众人哗然。
云浅慢腾腾道:“薛景元,你有话说话,别吞吞吐吐的不像个男人。冤我作弊,你说便是,何必假惺惺的有疑问,有疑问的多了,不缺你一个。像你这种又蠢又坏的却是天下独有。”
大家忍不住看着云浅,这真的是撕破脸了。倒也是,不论是谁被冤了作弊定没有好脸子给人看的。
“薛景宁!”薛景元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我也算的你半个师傅,你在家不懂的常来问我。你连基本历史都不懂,你考个屁的科举,写个屁的策论。”
云浅那会为了写策论确实问过薛景元几个浅显的问题,后来二老爷给她搬了许多书回来,她就把书全都记下来了。
“粗俗!”县令骂道。
云浅道:“我从小体弱多病,不了解历史也是正常。不过后来我苦读几月,已将悉数历史全部记住了。”
“我等全都是从小读书,你不过苦读几个月便能得案首?”薛景元道。
“天资聪颖,自是你比不过的。别说五月,我只需苦读一月就比你强。”
“强词夺理,傻子才信你。”
“够了!”县令怒道,“宴会被你们搞成什么样了!”
云浅给县令行礼,“大人,今日这事必定得解决了。不然,薛景元逢人便说学生作弊,学生被冤了无所谓,对大人您的名声影响却不好了。”
县令瞳仁一缩,要不是薛景元那蠢货是薛家人,他现在就找个理由将他拖出去打死了。罢了,他倒也能看看薛景元能蠢到多久,总有人会收拾他。
薛景元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一开始他只是想叫云浅在众人面前出个丑,堂堂案首答不出题像个什么话。结果被她激的头脑发热,一时便没顾着后果,此时见着县令那阴沉沉的脸色,只觉得后背发冷。幸得他是薛家人,县令不敢动他,否则,只怕他连走出这庭院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薛景元,你说你不服,那本官今日就让大家来做一回裁判和考官,你与子言再来考一回如何?”县令道,“你放心,本官绝不偏帮任何一人。”
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薛景元把县令大人得罪透了,对两人的称呼都不一样。
薛景元便道:“是学生无礼。”
云浅知他想跑,道:“恭敬不如从命。”
薛景元抹着额头的汗,心想着要是县令出题岂不是又输定了。
云浅早已猜到他那龌龊心思,便道:“薛景元,出题人由你来指定。”
薛景元晕晕乎乎的看了一圈,发现在场容钊的身份最牛,便对容钊道:“容世子,可否由你来当一回考官?”
容钊正在看热闹,甫一被点名只觉得头疼,还好这段时间被镇国公逼着读了史书,便道:“以三表五饵为题,你俩写篇策论,半个时辰为限。”
薛景元道:“半个时辰?”
云浅道:“纸笔。”
有小厮端上来纸笔,得了县令的吩咐,还将纸笔都展出来给众人看了。
云浅与薛景元便分别坐在两张桌子上,开始写策论。
在场众人都是读书人,倒也不觉得枯燥,各自想着心中的答案,还当着考官在两人四周随便看着。
县令也由得他们,他快被气的七窍生烟了,寻了小厮去薛府,将今日的事跟薛家人说了,便坐在那盯着薛景元。
薛景元觉得自己是搬了石头砸了脚,逞一时之快,现在好了,三表五饵他听过,也略看过,但是根本没多花多少心思在上面。不过也没关系,他也不信薛景宁能写出花来。
薛景元想了半刻才下笔,云浅已经写了一半了。先前一群人还分开两拨站着,后来都围在了云浅的桌子前,看着她下笔如有神助一般,思路流畅,实在是不得不服。
半个时辰到,县令为了避嫌,让大家传阅了一番才接过两篇考卷。
内容大家传阅过了,薛景元再不能说县令替云浅作弊了,惦着脚尖看县令手中云浅的考卷。
县令冷哼一声,薛景元一怔,两张考卷被县令拍在桌子上,县令道:“薛家大少爷,你自己来看。”
薛景元走过去,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先不说别的,只卷面字体和工整度,云浅的就比他的好多了。
薛景元只好四处解释,道:“人太多,注意力不集中。”
先前听薛景元抱怨云浅作弊那人道:“薛兄,薛老弟身边围的人可是比你多多了。”
薛景元讪讪看了两人答的题,小声道:“我不该叫容世子出题,我混忘了,薛景宁差点做了他小舅子,他定是要帮着薛景宁的。”
没想这话被他身边的人听见了,笑道:“薛兄,怕是谁来出题你都有借口?”
“怎么了?”有人笑问,“他又说了什么?”
“哈哈哈,”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觉得薛景元实在是蠢出本事来了,道,“他说薛老弟差点做了容世子的小舅子,定是要帮着薛老弟的。”
第153章 :说好的一起去死(六)
云浅没想到薛景元居然这么恶毒,她不想打薛景元,偏她现在是薛明浅的胞弟,不打都说不过去,挤开人群走过去,使出浑身力气一巴掌扇在薛景元脑袋上,“我道你蠢,你却是恶毒到这个份上了。事到如今技不如人便罢了,还将脏水往三姐头上泼。待回家我定要秉明老太太,叫你受家法。”
薛景元怒道:“你不尊重兄长。”
“兄长?我倒是没见过有哪家兄长心心念念给弟弟扣上作弊的帽子,还给妹妹泼脏水,你是想让我们去死吗?”这个世道女人本就不好过,薛明浅都差点死了,薛景元这回居然还为了一己之私说出这种话,实在叫人大开眼界。容钊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云浅。他记得薛景宁身体那么差,如今不止能考科举不说,还能跟人吵架了?
薛景元道:“她早该死了。”
不止云浅,其他人也都在心中将薛景元划出了结交的范围。今日可以给弟弟捅刀,让妹妹去死,明日谁知他会不会害别人。
云浅被人拉住了,要不然手中的椅子就直接扔到薛景元头上去了。
现场乱作了一团,县令早不想管了,命人保护着云浅,自个儿走了,走到门口,遇到了薛家四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