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路?你怎知是死路?”太子冷笑,“依我看,继续等下去才是死路一条!晋王如今击退了几次流寇,朝中就有人夸他英勇善战,有父皇当年风貌。再等下去,怕是就要让本宫主动让位给他了。”
“你认为你斗的过圣上吗?”镇国公瞪大眼,大粒的汗珠从额上落了下来。他太了解太子了,他知道太子此意一决,怕是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在南方已经安排好了,当初父皇放弃我,让我去南方,才是真的为我指了一条明路。日后事成,父皇他老人家依旧可以安稳的做他的太上皇,至于晋王和薛家,就自求多福了。”
镇国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心疾首道:“太子!此事万万不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太子站了起来,“镇国公,当初母后离世,你可是答应过她会辅佐我的。”
“我却没答应看着你去死!”
“不,”太子蹲下身,逼视着镇国公,“你不是看着我去死,你是陪我去死,你是带着容家陪我去死。”
镇国公满脸发白,双眼通红,“太子……”
“你不做,自然有人会做。二舅在南方经营,已是不可能回头了。即便你冷眼看着,到时候输了,容家上下同样是死罪一条,你猜,父皇会觉得你是清白的吗?让我告诉你,舅舅,你的活路只有两条。”
镇国公老泪纵横,太子和容二这两蠢货,他就知道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只是事到如今,什么都晚了。
太子翘了翘嘴角,“下个月,我会让南方那边以流民的名义起兵造反,我在南方,即便南方有军队,父皇为了保护我也会调兵南下。北方的蒙古部落我已经商谈好,他们会配合我点燃几个重镇,远水救不了近火,父皇自会让京畿的军队过去支援。剩下的军队就由你来说服,到时候京中就等于空了,我自会回来,逼宫。事成之后,你依旧是一人之下的镇国公,舅舅。当然,你也可以去向父皇请罪,告诉他我的计划,那么死的只有我与容二舅舅,你和容家自然会因为你请罪而活下来。”
镇国公双手不停的发抖,他怎么可能亲自将太子送上死路。
见他不说话,太子便知道他心中已有答案,愉悦的将茶饮尽,戴上帽子,裹着厚重的披风,装扮了一番之后离开了。
镇国公瘫在地上,他面前的路,向来都唯有一条。
……
太子回京的消息晋王很快就知道了,不过他压根没打算去告发太子,对于太子日后的罪名,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他看了密信,心情甚好。
薛景宁被他请来了晋王府,坐在院中和晋王一同喝着茶,赏花听戏。
“本王瞧着,你身体好了之后,便很少再去父皇面前了?”
薛景宁笑道:“如今景宁声带受伤,声音嘶哑,难免让圣上听了难受。”
“此事是委屈你了。”
薛景宁才不觉得委屈,倘若没有这沙哑的嗓子,他一辈子就只能拖着病躯躲在房中,便转移话题道:“臣不妨与王爷打个赌,太子与镇国公可谈拢了?”
晋王笑:“自然。”
薛景宁笑道:“那臣就赌没有。”
“何意?”
“镇国公不得不拼上一家人的性命帮太子,他心中必定有不满。”
晋王抿了口热酒,“那是当然,太子不来这一出戏,他即便再被父皇厌弃,他家中也有爵位,至少可保三代富贵。只是如今太子若一输,容家就彻底完了。”
薛景宁接道:“太子头脑发热,镇国公却不会,比起圣上,太子差的远了,他必输无疑。”
“景宁有何高见?”
薛景宁面色一红,“却不是我,是我三姐之意。战争劳民伤财,去岁南方大雪,灾民好不容易挨了过来,如今又要受战争之苦,实在是可怜。”
晋王道:“是这个理。”
“所以,镇国公那边靠王爷了,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太子去死,岂不乐哉。”
第174章 :说好的一起去死(二十七)
大兴。
大太太的伤总算是好了,能起的了身下床了。
大老爷在分家之后失意不已,早就和她分房,新纳了房年轻的妾室,夜夜笙歌,总算能安慰他受伤的心。
大太太坐在屋里喝茶,听着院子里妾室如花的娇笑声,骂道:“老不要脸的!年龄比儿子还小,亏他下的了口。”
薛景元正进门,听着这话面上一红,进门给大太太请了安。
大太太呷了口茶:“你最近有没有再去容家?”
薛景元叹了口气,“娘,算了。”
大太太差点没从椅子上跳下来,“什么叫算了!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你娘我差点被人害死!”
“容家都自身不保了,又怎么可能顾得上我们。”他都没敢说他去容家差点没被容钊赶出来,容家现在对他们恨之入骨,容家觉得要不是他们左右挑拨,容家如今也不会这么惨。
“容家好歹是皇亲国戚,是太子的舅舅。”
“今非昔比,镇国公回了京,世子爷也被废了,”薛景元悄悄看了大太太一眼,“就是因为那件事。”
大太太轻轻拨弄着茶碗盖,“可惜了,我筹谋了那么久。”
“娘。”薛景元是真的认输了,他确实技不如人,如今他们过的还不够惨么?可是大太太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
大太太揉着眉头,闭上眼,“景元,你让娘想想,我和她们斗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就这么输了。”
薛景元点点头,伺候大太太上床歇息。
大太太小睡片刻,睁开眼,床边却多出了一个素昧谋面的黑衣人。
“薛大太太。”黑衣人蒙着面,大太太差点惊叫出声,即刻就被人捂住了嘴。
“在下奉太子之命前来,倘若薛大太太能听从太子吩咐,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大太太挣扎片刻,总算停了下来,“太子?”
……
容钊自打被废了世子,整个人都蔫了。
他爹又被太子一脚踢开,谁都知道他家是太子的弃将了。而如今,薛家的风头极高,晋王也势不可挡,容家跟薛家的仇更是不可能化解。
昔日被容家所羞辱的庶女如今是状元的亲妹妹,连皇帝都称赞过她,大家自然知道该站哪一队了。
一夕之间,容钊只觉得自己从天堂到了地狱。
连往日他身边那些奉承他的人都少了,见着他恨不得绕路走。
容钊愁的恨不得回到几年前,要不然不要对薛明浅动情,要不然就把薛明浅娶回来。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容钊一个人喝了闷酒,快宵禁了才回镇国公府,倘若他日晋王真的上位了,容家还有没有容身之地。
他伤心的蹲在前院书房外的院子里,这里只有一尺宽的石头,背靠着镇国公的书房,面前是池塘。容钊正在考虑要不要跳下去,就听屋里隐约的传来镇国公和幕僚的谈话声。
“太子此计甚毒,老爷三思。”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我不得不为容家选一条生路。”
“倘若起事失败,老爷,容家上下五十多口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第二日一早,容钊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晋王府。
……
太子要逼宫一事自打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当他收到镇国公府来的信后,湖南境内的流民开始躁动起来。
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罢了,太子在军报上却将此事写的甚为严重。
不过半月时间,皇帝派来支援的军队已经到了湖南城外。
而太子,却已经悄悄的躲在了京城内镇国公府中。
此时,京中也传出大同,宁夏被蒙古强攻的消息。整个京中一片肃杀之气,至少二十年,朝中都未经历过如此大的战事。
京畿的几大营地都在点兵,前往大同。
所有的事情都在太子的计划之中,他几乎已经等不及了,见到镇国公点头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带着一百精兵进了宫。
还是这一条路,只是今晚过后,他将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即便以往有太子之尊,他进宫之时也是不能带一兵一卒,可是这一次,却没一人拦住他,想来,他已经一只脚踏上了龙位。
只等父皇将退位诏书一签,他就大功告成了。
皇帝的寝殿从未有如今日这般雄伟,日后,大不了还让父皇住在这里,没要父皇的命,肯让父皇做太上皇,他也算是孝子了。
太子让一百亲卫在殿外等着,推开殿门。
等着他的,却不是沉睡的皇帝,而是一支支指向他心口的利箭。
太子大惊失色,跪了下去,退位诏书从袖中滑了出来。
皇帝坐在龙椅上,眼底顿显失望。他多希望今晚这扇门不会被推开,不管太子犯任何错,他都可以为他扛下,可是,这件事,是他唯一不能忍的。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太监捡起掉在地上的诏书。
退位诏书,皇帝拿在手里,忍不住笑了,眼底却落了两行浊泪。
“你们都下去。”
“圣上。”
皇帝疲倦的挥着手,太监并侍卫一起退了下去。
太子手足无措的跪在原地,等到寝殿门重重关上,才鼻涕眼泪的跪行至皇帝面前。
“父皇,父皇,儿子不孝,请父皇开恩饶儿子一命。”
皇帝闭着眼,任由太子摇着他的腿。晋王带着容钊觐见时,他根本不信,直到镇国公将太子的计划全盘托出,他依旧心存疑虑,只以为是晋王的计谋。再然后,他收到湖南的军报。
他不得不按太子的计划一步步走,诱他上钩。他多希望太子在进宫之前能打消这个念头,那么他依旧是他的太子,自己依然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他唯一的嫡子,唯一带在身边教养过的儿子。
晋王再好,在他心底,也比不过太子。
可是,太子就如此不争气。
“太子。”
“父皇。”太子涕泪纵横。
“朕不会要你的命,你去陵前陪你母后。朕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你要好自为之。”
太子浑身颤抖,抱着皇帝的腿,“父皇,儿子一念之差……”
“朕不想听。”
太子急促的喘息着,痛苦的闭着眼,突然站起身大吼道:“你已经老了!为什么就要霸着这个位置不放手!我是你儿子啊!我都打算让你做太上皇了,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皇帝完全没想到,怒极反笑,“朕实在看不出你身上有何可担大任之地。”
“是吗?”太子后退几步,从袖中掏出了匕首,“在你眼里,只有晋王才是你儿子。”
皇帝叹了口气。
太子冷笑了一声,一步步上前,逼近皇帝,“即便如此,你也只有两条路,你死,我正大光明登基。你退位,你依旧还是太上皇。父皇,是你逼我的,这一切,错的都是你。”
第175章 :说好的一起去死(二十八)
皇帝闭着眼,太子的话他居然一丝震惊都无,唯有痛心。他向来只当这个儿子蠢,不过有他打的基础在,即便把江山交给他,他也放心。而且他身体尚好,时日还多着,慢慢教,太子总会成长的。
他以为太子不过是嫉恨晋王比他有才干,直到镇国公和容钊跪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原来太子连他都是恨的。
太子几乎已经近在咫尺了,手里的匕首尖对着皇帝的喉咙,再一用力,皇帝就要命丧刀下了,可惜他的手不停的抖,根本刺不下去。
太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狰狞的看着皇帝,“父皇,你说话,你说话啊!你写了退位诏书好不好?我不想亲手杀了你啊。”
“我供你做太上皇,我什么都给你,你让我做皇帝好不好?”
“父皇,我从生下来就是太子,谁都告诉我这个位置以后是我的,但是我看不见。我夜夜都做噩梦,梦见晋王登上皇位,我成了他的□□狗。父皇,我等不了了,父皇。”
“太子,”皇帝声音嘶哑,犹如用尽了千万力气,“朕本想留你一命。”
“你说什么?”太子瞪大眼,疯了一般的吼道,“你还是不知悔改!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你就不怕我一刀下去……”
皇帝举起手,一巴掌扇在太子脸上。
太子如遭重击,直接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朕最大的错,就是立了你为太子!”皇帝一脚踢开太子,“胆小如鼠,毫无用处!来人!”
几扇大门打开,军队蜂拥而入。
太子看着那些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吓得浑身发抖,“父皇,父皇,我去给我母后守陵,你饶了我。”
皇帝背着手,大步往外走着,“太子谋反,当场射杀,东宫一干人等通通赐死。太子一系,念在镇国公与容钊有功,容家镇国公一支及老人女眷可免一死。淮阳侯,广平伯,内阁王阁老,户部、兵部两位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大理寺左少卿,赐死,家眷关进天牢,择日宣判。”
皇帝每说一个人名,太子就心惊肉颤,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所有忠于他的人他都知道。
“另,宣朕旨意,封晋王为太子,择吉日登基。朕确实老了,该退下来了。”
门关上了,皇帝连最后一眼都没再看太子,殿里,只余弓箭手二十余人,二十多发弓箭对着太子。
“父皇!”太子叫道,“你们谁敢动我,我才是太子,我是父皇最疼的儿子,杀了我,你们都得死!”
话音一落,不知道谁松了手,第一支箭没入了太子的体内。
陆陆续续的,二十多支箭纷纷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