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归我,我归你——言峤九
时间:2019-08-10 07:32:15

  想不到还有告别这一出。
  *
  隔天去柏翊家里,姜芷溪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
  早晨起来手机出了点小问题,这么早没有修手机的地方开门,她绕了很远的路把这件事处理好以后才发觉花的时间有点多。
  姜芷溪用最快的速度往柏翊家中赶,刷卡进门时这屋子一如既往的寂静。
  扫一眼过去,一楼空荡荡没有人影。
  她轻叹一声,东西放好,挨个房间找过去。最后找到柏翊时,他站在二楼最西面的阳台上吹冷风。
  一周不见,柏翊身上没什么变化,拒人于千里外的冰冷,单调,冷色调。今天不算暖和,真正降温也就是几天的事,风大,太阳都没冒头。他穿着一件单衣,双手放在裤兜里,没做什么,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看不到正脸表情。
  阳台的两个门大敞着,冷风呼呼不客气往进灌,姜芷溪刚适应室内的温暖,风这么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抬眼瞧见他只穿了薄薄一件,更冷了。
  “我差点就要以为你没在了。”她上前两步,把脖子往衣领里缩。
  柏翊没说话。
  姜芷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往前迈了几步,探头去看他的脸。看一眼,微怔。
  他眉间积着浓浓郁色,化不开的墨一般。黑眸沉沉,一潭死水兴不起波澜,从头到脚,裹着冰雪极寒。他在用力,脖颈连带额角的青筋根根凸起,冷白皮肤下迎着白日的光线无比显眼。
  他在隐忍。
  余光里注意到他露出的一截手腕,半长的血痕,已经结了一点痂。骨骼宽大、小臂线条流畅的削瘦手臂上,这么一条伤痕,乍眼的厉害。
  姜芷溪注视的有点久,眼神晃了晃,伸手在旁边轻轻碰了一下。
  几乎是在手指碰到他冰冷肌肤的一瞬间,他像被点了什么开关,忽然大力挥开她的手,反应太剧烈,动作幅度大,她没防备,只听空气中“啪——”一声……清清脆脆。
  柏翊下一秒递来的眼神居高临下,结满铺天盖地的冰霜,姜芷溪与他对视一秒,低头看自己红了一小片的手背,抿了抿唇。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多过去了,大腿从一个喝酒飙车的纨绔变成了一个早睡健身的养生纨绔,连烟都戒了
  牛逼还是他牛逼,因为不想上,把这学期的课全停了,现在在家全职撸猫,我瑞思白
  八卦完毕,说点正经滴,前两天卡文,卡两天卡不出一千字有点崩溃,今天有了灵感所以来个小粗长~明天照常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挞挞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离你远一点 3瓶;宝宝、糖珞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柏翊过了一个极度糟糕灰暗的星期。
  周日,他同往常一样在六点钟准时睁开眼,晨跑、冲澡、回书房看书。生活就像一趟单向巡回路线,多年如一日,单调枯燥。
  几乎是数着时间等到八点,大门始终没有传来滴滴的开门声和着急匆忙的脚步。柏翊端着滚烫的咖啡,茫然了两三秒,想起昨天给她放假的事,才意识到——噢,她今天不来了。
  只有他一人在时,这房子空旷的可怕,弄出一点动静,屋顶没一阵儿能给个回声。这是他一个人的房子,没有其他人一点痕迹。柏文建不住这里,一年到头进门的次数少的可怜,十几年来,这就是他一个人的世界。
  他习惯一个人完成所有事,一个人过一整天,往后最好一个人度过余生。姜芷溪是个完完全全的意外,柏翊留下她的那一天,没想到终有一日这个意外会改变他的生活。
  他坐在客厅发了许久呆,从来没有发觉时间如此难熬。他回忆着她在时怎样消磨时间,恍恍惚惚想起自己丢掉什么东西,心口空荡荡的,一想就难受。
  好像她在与不在,时间是两个流失速度。
  一整天的涣散思考没有带给柏翊想要的结果,周一照常回校上课,照常在做卷子与讲卷子中来回穿梭。英语课,他得到了英语老师换人的消息。柏翊不会在乎这个,他瞥了一眼窗外翠意浓郁的高大梧桐,事实上他甚至不记得上一任英语老师长什么样。
  第一天,姜芷溪没有来。
  第二天,柏翊感到莫名焦虑。
  第三天,柏翊无法集中注意做任何事。
  第四天,他睁着双眼躺在冰冷空旷的大床上彻夜失眠。
  第五天……柏翊没有去学校,他站在阳台上,这位置可以看到小区入口,途径一个小花园和喷泉,延伸到单元楼底,等天亮,等一个身影,彻夜到天明。
  ……
  姜芷溪摸了摸手背,垂眸看不出情绪:“疼。”
  柏翊只冰冷了一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后一身冰雪卸下来,微红的眼眶内有掩不住的淡淡疲惫。
  “抱歉,我不是故意。”
  他在犹豫,动作很机械,片刻后才抽出一只手,圈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眼底。
  姜芷溪皮肤白,柏翊其实没用多大的力,只是暂时一小片发红,看上去骇人。
  这一个动作,便于她更近距离去观察他。柏翊的状态太糟糕,阴暗沾染在眼角眉梢,眼底布满血丝,清隽的脸庞因为苍白看上去更加难以接触。他藏着心事,比平日还要寡言,握着她一截细细的手臂,凝眸看。眼神被复杂深沉的情绪所注满,暗潮汹涌,她只看了一眼,不愿意选择在这个时候打断他。
  片刻,他轻轻揉上她发红的手背,低声说:“你今天迟到了。”
  姜芷溪一滞,小心翼翼问:“要扣工资吗?”
  柏翊动作停住,掀起眼皮看她,注意到她冻得发红的耳朵,没说什么,牵着她的手往室内走,顺手闭紧门。
  姜芷溪见好就收,空余的那只手拿出手机晃一晃:“坏了,早晨拿去修,没有你的电话。”
  即便有痛意,几秒钟也就过去了,这个动作好像有些超纲,姜芷溪不是那么矫情的人,轻咳一声,把手抽回。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这个说法,近在咫尺,每一个小动作,哪怕连呼吸频率,都清清楚楚的落在对方眼睛里。她看到他,很短暂的蹙眉。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姜芷溪摸了摸鼻子,视线又回到他受伤的手臂上。
  指了指,她问:“这是怎么弄的?”
  伤口看着挺严重,没纱布,没处理痕迹,连创可贴都没有,就这么掩在袖子下不管不顾。
  柏翊侧身,袖口放下去,神色淡淡:“没事。”
  “怎么没事?”她有时候也有自己的坚持:“还没完全好呢,你就这么放着不管,感染或者伤口扩大怎么办?”
  姜芷溪又瞅了一眼那个伤口:“我们去医院看一下好不好?”
  “不去。”
  不出意外的冷淡拒绝。
  也行吧,医院人多,好像也不合适。这种程度的伤她还hold住,清理过后上碘伏嘛,不难,小场面。于是她撸了撸袖子,准备进卫生间先消毒:“上次就想问你了,你家的医药箱在哪,我找不到。”
  柏翊站在原地看她像只小陀螺一样到处转,烦躁了一整周的心情奇异般平静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紧绷的神经陆续放松,抬手按在眼前毛茸茸的头顶上,转了个方向:“花架旁边的柜子,第三层。”
  ……
  姜芷溪最终如愿以偿找到了药箱,柏翊被她按在沙发上,强行露出手臂。
  她不太会用这个,动作看上去有点笨拙,又慢。低着头做准备工作,还能分心调侃他:“我就几天没见你,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呀?”
  清灵灵的声音,一捧清泉,低声时软软糯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过分温柔。
  周四,柏文建来见过他一面,这个父亲始终没能找到和儿子相处的方式。一个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争吵过后,柏文建出了这扇门没多久,柏翊犯了病。
  理智渐渐散出去,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灰暗,什么都看不到。他下意识找什么人,坐在楼梯上低声叫她的名字。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四处乱撞,激的他要爆炸,呼吸急促起来,摸不着方向。他能听到名为理智的弦一根根绷断,手臂上青筋脉络爆起。跌跌撞撞上楼时撞倒了花瓶,中间发生了什么记得不太清了,吃过药,醒来手臂上就留了这个。
  钝钝的痛,血流了小半个手臂,看上去吓人。
  这种事,没必要给她知道。
  姜芷溪不爱管闲事,这是个缺点,也是个优点。她很懂得在人际交往中适可而止,不再继续追问。柏翊不说,她转头就忘了,专心处理眼前的伤口。
  这期间他宛如一个木头人,感受不到痛,手臂不动,任由她折腾。
  姜芷溪看出他眼底有些发青,绑好最后一个蝴蝶结,随口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柏翊默默看了一眼那个不偏不倚的蝴蝶结:“没睡。”
  “为什么?”收箱子的手一顿,她微微诧异。
  柏翊说:“想吃番茄虾仁。”
  姜芷溪:“……”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虾仁和番茄。”
  桌面上有一些刚才处理伤口留下的废弃药瓶,姜芷溪站起身,顺手收起来,就要离开。
  柏翊没离开位置,抬手牵住她的手腕:“我睡不着。”
  “干嘛?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姜芷溪也没在意。
  他是真的累了,靠在沙发后,疲态尽显:“……不想一个人。”
  不想一个人。
  十年前的柏翊不会想到,十年后的他会遇到一个人,令他放下一身戒备,暴露出最脆弱的自己,告诉她自己不愿一个人。
  *
  姜芷溪第二次进入柏翊的房间,和记忆中一样的空旷,比上次多了几分压抑。她自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头,拍拍被子,向他示意。
  他冲澡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出门时身上泛着蒸腾热气,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她瞄了一眼,别过头去,拽着他背角不存在的褶皱一遍遍抚平。可是沐浴露混着洗发水的味道挡不住的钻入鼻孔,她轻轻嗅了嗅,脸埋的更深。
  柏翊上床的空档,姜芷溪去拉窗帘调温度,面上一派淡定,背对他说:“湿着头发睡觉不好喔,你还是擦一下吧。”
  他整个人陷在黑色的床铺中,神情恹恹,好像已经找到睡意,不知怎么带了点鼻音:“嗯,来我这里。”
  她没说什么,乖乖走回去,拿走他丢在枕旁的毛巾,卷啊卷。
  床不小,看上去比标准双人床还大一点,柏翊宽肩长腿,却只占了床沿一小部分,一只手穿过被子,搭在床沿外,手指微动。
  几乎是落座的一瞬间,手腕被他握住,这次指尖不复刚才冰冷,温热干燥,很舒服的温度。
  手腕被握着,这次又是为什么?姜芷溪想抬头问问,话跑到舌尖,紧急刹车。
  少年闭着眼,睫毛覆下一层密密阴影。表情平静,呼吸匀长。
  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
第17章
  姜芷溪在床边坐了许久,百无聊赖,无事可做。她下意识的去避免看床上那人的脸,视线不小心碰到他裸露在外的手臂,急急移开。
  昏暗中更容易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自由的那只手抚上胸口,她长长吐了两口气。真是莫名其妙,这紧张从何而来?就是紧张没错,她拿自己十八年的人生经历发誓,她姜芷溪,不会、不可能、绝没有粉色的情绪。
  思绪就像倒进嘴巴里的跳跳糖,四处乱蹦,东一瞥西一捺,乱糟糟没有一点头绪。
  人真是一种得寸进尺的动物啊,几十分钟前他还对自己摆脸色呢,又凶又冷,手背都被拍红了,凭什么现在要求她陪着睡觉?过分,臭石头,臭脾气,大冰山!以上形容词弹幕刷屏般在姜芷溪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飘过。她发觉自己脸上又烫了……
  环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始终如烙铁一般紧密,肌肤相贴的部分温度出奇的高,麻麻地,连带着整只手臂都不敢动。
  姜芷溪支着下巴,试图悄悄把手抽出来,稍稍一动,还用不着去看他是否被打扰,一种心虚之感就悄咪咪升起来。唉……进房间之前她是真的准备讲个童话故事来着,一个不行就两个,连先后顺序都想好了。
  上楼时身边没带着手机,他床头倒是零散放着两本书,借着一点点光线,眯着眼勉强认出上面写的字——Three One-Act Plays,下面垫着的那本只看得到册封:The Great Gatsby
  嚯……还真是涉猎广泛,一惯的逼格高,只看英文版。
  英语专业的同学姜芷溪酸酸的瞟了两眼,悻悻决定回去就买一箩筐书充盈书库。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她就这么闲闲坐着,慢悠悠的想东想西,没什么思绪能抓得住。他会睡多久呢,难道她就这么一直坐下去吗,板凳硬硬的屁股有点痛。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要留出时间做番茄虾仁呢,不知道陈阿姨有没有把食材备好,啊……其实她做的番茄虾仁也没有很好吃,姜芷溪做的这道菜直接令她失去了对虾仁的爱。
  柏少爷的味蕾到底怎么长的啊?
  想着想着,眼皮就渐渐耷拢下来,睡意一波一波往上涌。
  晕晕沉沉的姜芷溪想,今天一定不可以再睡着了,凡事有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何况是这么丢脸的事。就算房间暖融融,光线昏暗,鼻端还有淡淡的暗香,简直是再舒适不过的睡觉环境……
  唔,那也不能睡着。趴在被褥上双眼彻底阖上前最后一秒,姜芷溪这么想。
  ……
  这一觉睡的昏天地暗,姜芷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腰酸背痛,牵一发动全身的痛。她懵懵清醒了几秒,意识到自己又睡在了柏翊家里,这次不太一样。手肘下是他的床,床单染着他的味道,她趴着的那片地方由她的体温捂出温热。不到几寸远是熟睡的柏翊本人,一个发育健康的成年男性,他叫她溪水,从不叫老师,他仗着身高优势摸她的头,还会牵着她的手过马路……大脑嗡嗡几声,姜芷溪的双眼半晌都没法聚焦。
  再垂首将目光移去他的脸上,柏翊睡的很好,似乎没有受影响,甚至保持着同样的睡姿不变。
  被子整齐盖在胸口,灰色外衫稍有凌乱,露出一截锁骨,修长脖颈中是凸出明显的喉结,姜芷溪的目光看到这里,凝了几秒。顺着往上走是完美的下颚线,薄唇,冰冷冷的挺峭鼻梁,眼睫密密匝匝一排,他的睫毛并不卷翘,齐刷又笔直,即便睡着也没有多一些柔软。嗯……眉型自然好看,在往上是深棕色的碎发。
  她歪着脑袋迷迷糊糊的想,摸头是什么感觉?他这么喜欢摸她的头,难道很舒服吗?这么想着,行动已经先于意识一步跨出去,姜芷溪活动活动手腕,伸出罪恶的爪子在蓬松的发顶按了按,动作不敢太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