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强娶——丹青手
时间:2019-08-11 07:45:08

 
 
第5章 
  沈甫亭看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既没有看太久显得唐突,也没有漠视不见,显得冷漠,有礼有节不失半分风度。
  锦瑟眼眸微转,笑眼弯弯,看着他似笑非笑。
  见所有人都看来,纪姝也有了往日的一贯自信,她莲步轻移走近二人,欠身施了一礼,“昨日有劳两位公子相救,一路护送至此,待我回去,纪家必然涌泉相报。”
  葛画禀这才回过神来,“可是京都纪家?”
  “正是。”纪姝笑答。
  他乡遇故知,自然是欣喜非常,葛画禀面露惊喜起身还礼,“原是世交,在下京都葛家长子,葛画禀,见过纪家妹妹。”见锦瑟走来,自然要熟络一些,“锦瑟姑娘这边坐,说来也是巧,我和沈兄本是打算先护送你们一路归家去,不想我们竟是世交,这般顺路。”
  这一番话倒是将二人都当成了纪家的小姐,双儿忙笑着开口,“葛公子您弄错了,这位姑娘是我家小姐路过荒郊救下的,她那时恐是遇着了什么事,有些想不开,我家小姐怕留她一人做了傻事,便一路带着她……”
  葛画禀笑容一顿,闻言诧异,坐下的锦瑟却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完全不在意。
  沈甫亭难得看了眼锦瑟,不过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似对此事没有兴趣。
  大堂中瞬间一静,堂中有好事者看来,神情探究揣测,一个面皮这般讨巧的姑娘家,独自在荒郊野外已是奇怪,且还要自尽,如何不叫人想岔了去?
  纪姝神情肃然,“双儿,我不是说了,不许再提这事。”
  双儿连忙闭了嘴,这般一打断更是欲盖弥彰,越发叫人浮想联翩。
  葛画禀有心想问,可又知此事万一问不好,必然有损姑娘家清誉,一时也不好多言。
  刚头和煦的气氛被打散了干净,徒留几分尴尬。
  纪姝抱歉一笑,看向葛画禀继续接了前头的话,“原来是葛家兄长,往日常听家中哥哥提起,葛公子骁勇善战,自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往后京都少不得出一位少将军。”
  葛画禀听闻此言很是不好意思,开口连连推辞,“不敢当不敢当,这是万万不敢当的,我全是闹着玩的,我祖父常说我淘气,不服管教,外人倒不知晓,这好名声实在愧不敢当。”
  这话倒是不好接,若是再做夸奖便有些过于套近乎,可若是随便回一句,又显敷衍,大家都不相熟,场面很容易僵住。
  纪姝久在内宅,这点场面游刃有余,既接得了话也不会让气氛冷下来,“葛兄长过谦了,昨日若不是你,双儿恐怕难逃……”她说着似又想起了昨日的可怕场面,粉面煞白。
  双儿闻言连忙施了一礼,“双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葛画禀可不好全揽下功劳,“我不过是出点力气,若是没有沈兄那高超的箭术,断没有那么及时能将人救回来。”
  话题如纪姝所愿,自然而然转到了沈甫亭身上。
  纪姝微微起身,郑重其事对他欠身行大礼,“多谢沈公子援手相救,待回京都之后,姝儿必让家中兄长上门拜谢。”
  这般大礼自然受不得,沈甫亭微抬她的手肘,将她的礼生生一挡,“姑娘不必多礼,那样的情况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在下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锦瑟见他们文绉绉来文绉绉去,乏味无趣至极,她面露嗤意,伸手拿过了前头的白面馒头,咬了一口又觉寡淡,随手一扔,白面馒头便咕噜噜滚到了沈甫亭面前,堪堪就要掉落在地。
  沈甫亭下意识伸手,皙白修长的手指截住了险些掉落在地的馒头,指腹碰到了馒头上的小缺口,沾着微微湿意,可想而知是何处来的。
  沈甫亭眉梢微不可见一扬,眼帘微抬看来。
  锦瑟笑眯眯对上他的眼,“公子这般厉害的箭法,为人倒是谦虚,这若是绵薄之力,那想必还有更过人的本事罢?”
  沈甫亭倒没再收回视线,看着她坦然一笑,他模样生得好,笑起来自然惑心,可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表相的端方温和。
  沈甫亭将馒头放回她面前,回手拢在袖间,指腹在衣袖上轻轻一抹,擦去了那指腹不舒服的湿意,“姑娘谬赞,在下略通医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纪姝闻言一怔,似意外非常。
  “原是个瞧病的大夫。”锦瑟身子一倾,以手托腮靠在桌案上,似笑非笑看着他,分明就是不信他的鬼话。
  沈甫亭似完全不觉,微微颔首,淡笑不语。
  葛画禀见气氛莫名有些古怪,连忙开口为他多言了一句,“白山医门可是名不虚传,山中人世代为医,沈兄确实是谦虚了。我先头在外游历染了大病,也是机缘巧合遇上了沈兄,托他妙手回春,生生将我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那医术可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
  纪姝听到这处心中掩饰不住失落,不过她依旧笑而接话,“原是如此,沈公子医术高明,又有一手好箭法,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锦瑟姑娘可不要小看了大夫,白山医门的医术可是千金难求。”
  她端庄之间又含几分俏皮,打趣说笑间将锦瑟形象生生拉低了不少,叫人真以为她是瞧不起旁人的家世,锦瑟若是较真,反倒成了斤斤计较之人。
  锦瑟闻言依旧笑眼和善,看着她笑了一笑,轻飘飘讽道:“你倒是知晓我的心思……”
  沈甫亭闻言仿佛没听见,似一个局外人般事不关己。
  这么一来倒是成了纪姝胡乱揣测,多少有失刚头的知书达礼的好印象,纪姝神色一顿,一笑了之,自不愿与她一般见识。
  气氛僵得冻手,葛画禀拿着手中的馒头放也不是,吃也不是,只得开口玩笑道:“说来也是巧,沈兄表字华年,与锦瑟姑娘的名字合在一处,正巧是一句诗。”
  话一出口,场子便是一静,纪姝有些讶异,沈甫亭也抬眼看向了他。
  葛画禀有心缓和气氛也没顾得这么许多,说出口才觉这话极为暧昧,多多少少唐突了姑娘家,他连忙开口挽回,“锦瑟姑娘,我口无遮拦惯了,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巧合,我……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莫要放在心上。”
  “你没有说错,确实很巧。”锦瑟看了眼沈甫亭,笑眼微弯。
  一顿早上饭吃得气氛古里古怪,饭饱之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纪姝回了房间,若有所思靠着窗外,楼下不远处正站着葛画禀与沈甫亭,似在商量离开的路线。
  远处重岩叠嶂凛冽纵横,重重叠叠的淡绿浓青,林下叶晃,似闻风气,日光清辉松松散散落下,映出山间隐蔽的惊心动魄之美。
  二人谈笑间,沈甫亭的手时而轻抚马脖子,时而一笑,忽而,他似有所觉,抬头往这处看来,眉眼还染着未曾淡去的笑,身姿如玉,长身玉立于日光下,一眼看来,轻易便叫这山间风光黯然失色。
  纪姝心神一晃,慌乱伸手“啪”地一声关上窗子,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又觉懊恼不已。
  双儿正理着行李,见状不由一愣,“小姐,您可是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正巧沈公子在,也可以让他替您看一看?”
  纪姝摇了摇头,等了许久才微微推开窗,透过缝隙看去,二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她一时心口空落,忍不住失落,“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寻常大夫出身呢?”
  白山医家搁在寻常人眼里确是好人家,可在他们世家贵族面前却是不够看的,没有爵位官身,往后能有什么大体面?
  双儿闻言自然知晓说得是谁,沈公子气度不凡,瞧着就是那种叫人不敢生心思的身份,却不想竟是个大夫出身。
  双儿对位高者自有一番恐惧,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份倒少了些许怕意,见自家小姐有意,忙开口劝道:“沈公子的家世确实可惜,倒是葛公子没有辜负他身上的气度,小姐您遇到了葛家公子,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总好过往后嫁给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纪姝自然也知晓个中利弊,终身大事总要谨慎一些,于她来说,葛兄长确实是个好选择。
  她虽是纪家的女儿,可终究是庶出,没有长姐得家中喜欢,若是如今还在京都,断然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葛画禀这样的世家贵公子,说来也算是送上门来的姻缘了。
  她暗暗思量一番,终是撇开了刚头的惊鸿一瞥,下了决断。
 
 
第6章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准备离开,葛画禀牵过马匹在客栈外等着,没了马车,马匹自然要留给女眷,待到了镇上才好雇马车。
  葛画禀见锦瑟先出来,开口笑请,“锦瑟姑娘先上马罢,山路难走,你们姑娘家还是骑马得好。”
  锦瑟闻言看向了马,那马儿大眼儿一僵,不自觉往后退,似乎很害怕。
  葛画禀的马性子极野,往日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其驯服,见其突然后退只得拉着缰绳用力拽着,“枣子,听话!”
  训斥过后,马儿听话了些,葛画禀才朝锦瑟伸出手,笑道:“来罢,我扶你上去,不用害怕,我这处拉着不会有事的。”
  锦瑟闻言笑而靠近,马儿眼儿一睁,忍不住一声蹄鸣,模样颇有几分怕乎乎,叫得很是可怜。
  葛画禀这才觉出了古怪,自家的马虽是烈马,可早早驯服了的,从来没有这般抗拒人靠近,上一次不同寻常还是在过河关遇到了毒性致命的蝎子……
  葛画禀不自觉看了一眼锦瑟,锦瑟静静站在一旁,见他看来笑眼弯弯,恍惚似见三月春水花烂漫。
  天真干净的小姑娘总能唤起人心的美好,直叫人忽略了她那过于怪异的安静。
  葛画禀尴尬一笑,转头看向还在往后挪的枣子,恨不得抽打一顿,娇嫩嫩的小姑娘和毒蝎子能一样吗,半点分不清,难怪现下还是匹单身马!
  纪姝下来,正见这一幕,连忙上前开口关切道:“这马儿可是先头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葛画禀恍然一悟,“或许真是吓着了?”
  纪姝往日也是接触过马的,见这马还算温顺,便伸手摸了摸马脖子,那马儿忙往她身旁靠去,大眼儿避着锦瑟,很是可怜。
  “我们家小姐往日就喜欢救治小动物,对待马儿也别有一番相处之道,我往日还不信,不想这马真是通灵性,知道谁对它好就亲近谁。”双儿在身后一派天真笑道。
  锦瑟轻飘飘看了双儿一眼,笑而不言。
  现下这情况,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枣子比较喜欢纪姝,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总不能推了锦瑟,又去请纪姝罢?
  葛画禀一时尴尬非常。
  纪姝却适时宜地退了一步,将马让出来,“锦瑟姑娘不要怕它,它不会伤害你的,你对它亲近一些便好。”可纪姝才刚刚离开一步,那马吓得连连退避,恨不得当场撒腿逃离。
  这下可是尴尬更甚,葛画禀心知勉强不得,只得抱歉开口,“枣子想来真是受了惊吓,都怪我没有训好这匹野马。”
  这意思已经很委婉明白了,锦瑟现下最该做的便是大方离去,解了三人一马僵持的尴尬局面。
  可她哪是顾及场面的妖怪,日子过得乏味,性子自然也是乱七八糟,得不到就毁掉是她一贯的妖生标准,怎么可能这般轻易便被打发离去?
  “公子不必抱歉,原不是什么大事,换一匹马便是了……”她唇角微微弯起,笑眼纯真,缓步上前,细白的手快要触到马脖子。
  身后忽而有人开口,声若夏水漫林间,林下清风徐徐来,闻之悦耳舒心,低沉好听之间渐惑人心。
  “来坐我的马罢。”
  锦瑟闻声转头看去,沈甫亭长身玉立于马侧看向她,清衫着身,玉带束腰,清简不掩通身清贵,身后青山叠色,林间叶疏渐透耀眼光芒本是寻常,此人一立,竟恍惚间觉风光无双,世间难寻一二。
  他开口的时机很巧,巧到都让锦瑟误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他看了出来。
  葛画禀见他来了顿时松了口气,他本就怕伤了女儿家的心思,闻言当即顺着台阶下去,“锦瑟姑娘放心,沈兄的马很温顺,绝对不会像枣子一样,这般不听话。”
  纪姝站着不动,显然就是坐定了葛画禀的马。
  锦瑟轻飘飘扫了眼瑟瑟发抖的马儿,眼眸微转思索片刻,才微微一笑缓步走向沈甫亭。
  沈甫亭的马倒是乖巧温和得很,大眼睛瞅了一眼锦瑟,便装模作样地看向了别处,好像没看见人一般,很是自欺欺马。
  锦瑟立于马旁看了眼,看向束手旁观的沈甫亭,言辞轻慢,“这马太高了,我上不去。”
  沈甫亭垂眼看来,眼中似含不耐,不过开口还是有礼有节,“抬脚踩在马镫上,我扶你上去。”
  “那你可要扶稳了,若是摔着了我,可是要赔的……”锦瑟视线落在他的玉面流转一番,话里隐勾阴森意味。
  沈甫亭却没有开口说话。
  锦瑟顺着他的意思踩上了马镫,本还想再磨蹭捉弄他些许,却不想才踏上,便被他扶着手肘往上一提,稳稳当当坐在了马背上,轻巧地如同提一只鸡仔。
  她垂眼看去,眼神慢慢起了一片危险冷意和探究。
  沈甫亭坦坦荡荡,似未觉何处不对。
  锦瑟这处才上了马,那边葛画禀也已扶着纪姝上了马,又吩咐后头的侍卫将同行的女眷皆扶上马,准备启程。
  锦瑟的性子又岂会善罢甘休,即便是马惹了她不如意,而断没有逃过一劫的道理……
  她看向纪姝身下的马,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勾,正欲惩戒。
  牵着马的沈甫亭忽而开口道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行事还是不要太过阴狠。”
  一个凡人断没有这般能耐察觉她的举动,此人果然有问题!
  锦瑟眼中眸色一暗,轻轻一笑,娇嫩的唇瓣微动,低声细语,可话里却是威胁,“倘若我非要不饶人呢?”
  “想来姑娘从来没有吃过亏的滋味?”沈甫亭话间清浅,转头看向她,温文尔雅的做派,轻描淡写半点不觉危险。
  “公子终于装不下去了吗,现下要为了自己看中的玩具撕破脸皮了?”
  “我本就是寻常人,不明白姑娘所言何意,只是想劝姑娘一句,既然来了一处就应该守一处规矩,入乡随俗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甫亭连消带打,并未正面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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