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在里面过得并不辛苦,进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凭借自身优势成为里面的头头,一呼百应,无人敢惹,同时也结交了不少有来历的人物,人在狱中,就能借助这些关系帮花枝摆平外面的事。
花枝有一次和他打趣,说早知道劳改所里卧虎藏龙,应该早点把你送进来。
江渔胡撸着自己新长出来的头发茬子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做媳妇儿的吗?”
花枝大笑。
江渔板起脸:“你还笑,我可生气了啊!”
花枝笑道:“别气别气
,等你出来,我送你一份大礼。”
“休想贿赂我。”江渔冷哼一声,随即便问道,“有多大?”
“超大!”花枝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手势。
江渔抓住她的手捏了捏:“我还有半年就出去了,你想不想我?”
“想啊,我还等着你出来帮我欺负人呢!”花枝说。
“不是这种想。”江渔说。
“是哪种?”花枝问。
“就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想……”江渔说。
“哦,那种啊,没有。”花枝逗他,“你知道的,我一个人领导着一大帮男人,天天被他们围着转,哪有功夫想你。”
“……”江渔磨磨牙,“再胡说八道,我就地办了你!”
“你敢,警.察叔叔在门口呢!”花枝有恃无恐。
“那又怎样,他们现在都是我哥们儿!”江渔说。
“……算你狠!”花枝甘拜下风,“我刚才逗你玩儿的,我想你想的不得了。”
江渔这才满意:“好好等着我,很快的。”
半年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花枝当然不能干等着,趁这段时间又做了几笔生意屯了几块地,跟魏骋夏纪越一起到外面跑了一圈去考察市场,另外还抽空去探望几位老先生和费老爷子。
费老爱书成痴,花枝每次去之前,都要从那一地窖的藏书中精心找出一两本书带上,靠着这些废品价收来的旧书,她和费老的关系越来越好,曾不止一次地得到过费老的指点和帮助。
农历三月十九,是纪老先生的大寿,大家欢聚一堂,花枝把自己在城郊的十亩花田送给他做贺礼。
说是花田,实际上就是她为五个老先生置办的一个小庄园,只是现在比较敏感,她没有盖别墅,只在满园花海中盖了一排红墙碧瓦的房子和几个小凉亭,供老先生们闲暇时在这里消遣散心,享受人生。
老先生们都很高兴,纷纷夸花枝有孝心,比亲孙子都亲。
魏骋表示抗议,说自己的孝心不比花枝差。
花枝笑道:“你说的对,我这算啥孝心,我就是想巴结巴结爷爷们,好从他们身上得点好处,要说亲,当然还是你这亲孙子亲。”
大家被她的直率逗得哈哈大笑。
五月麦收过后,在花枝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农民放弃了种庄稼,改行做起了花农。
新花农没经验,难免要到花枝家讨教,花枝便顺势把自己之前屯的一片土地拿来建了一个花木种植培训学校。
办学校不像包地养花那么简单,手续非常复杂,需要层层审批。
花枝首先找到魏建国,详细讲明自己办学校的计划和宗旨,说她魏建国非常重视,又亲自陪她去市里找王市长,王市长又带着两人去见了市委许书记。
在许书记的办公室,花枝侃侃而谈,为三位领导描述了她心中对长乐县乃至整个安平地区花木产业发展的蓝图。
她说:“虽然我是误打误撞才走了花木种植这条路,但经过这几年的摸索和实践,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靠养花致富是一条绝对可行的道路。
我们不但要养花,还要利用花木来发展生态旅游,餐饮酒店,交通运输,园艺培训,花木交易市场等各个行业,我们要打造一条花木产业链,把整个安平地区变成全国闻名的花木之乡,让九县一市的百姓都可以依靠花木过上好日子。”
一番话把三个领导都震惊了,许书记惊讶于她高瞻远瞩的发展眼光,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她是一个商业奇才,夸她的眼光一点都
不比管经济发展的领导浅,某些方面甚至还要
远超他们。
花枝被许书记夸得不好意思,心说要不是活了两辈子,我哪有这种眼光。
“所以,你想办培训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教乡亲们怎么科学养花吗?”许书记问道。
“也不仅仅只是教养花。”花枝说,“初期除了养花,还会开展各种园艺知识培训,比如插花,盆景,景观设计这些,等到以后条件成熟了,就可以转成公办的园林学校,开设不同的专业,为国家培养各种人才,等到条件更成熟了,学校还可以升级为农业大学,我们可以把它打造成安平地区最有特色的高等学府,让它不仅是培养人才的学校,也是花木之乡独一无二的人文景观。”
她这边说的轻描淡写,许书记却听得心潮澎湃,和蔡宝根的想法一样,他都不敢相信这种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的思想和气度来自于一个高中毕业的乡下姑娘。
相比许书记,魏建国和王市长反倒略微镇定些,因为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和花枝打交道了。
至此,花枝办学的事便在许书记的支持下顺风顺水地展开了。
学校是在江渔刑满后建成的,花枝任命江渔为校长,自己为副校长,杨爱民为教务主任,另外又从各地重金聘请专业老师来教学。
一开始,村民们怕被坑,没有几个人愿意去报名,后来花枝让人在学校门口贴出告示,说第一批学员学费全免,另外还有生活补助,两天时间就把学员招满了。
花朵做为学校的财务会计,对花枝的做法表示非常不理解,问花枝是不是钱多的没处花了,斥重金盖了个学校,一分钱学费不收,还要倒贴生活费。
花枝满不在乎地笑:“对呀,我就是钱太多,不花出去会发霉的。”
她又不是傻子,倒贴钱的事除非有利,不然她打死不会干的。
第一批免费学员就是她的鱼饵,有了鱼饵鱼群才会上钩。
等大伙看到第一批学员在她这里学到了真本事,还愁招不来人吗?
只怕到那时不只花庙乡,远近城乡的人都会慕名而来。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并不是想靠这个学校赚钱,如果是为了钱,她大可以投资一些来钱快的项目,她办学校的目的,往小了说,是为了给有案底的江渔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往大了说,就是她在许书记办公室说的那些,是为了家乡的长远发展着想,家乡整体兴盛发达,她作为个体也会得到更大的益处。
随着养花的乡民越来越多,之前把地租给花枝的那些村民开始坐不住了。
当初他们之所以痛快和花枝签了租地合同,是因为洪灾之后他们没办法立刻进行耕种,又急需钱用,不少人还打好了如意算盘,想着自家人先出去打五年工,等五年后如果花木生意有了起色,他们刚好可以回来接手。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短短三年时间,花枝就带火了全乡乃至全县的花木生意,他们要是等合同到期再下手,恐怕连肉汤都没得喝了。
因此,他们已经等不及合同期满,恨不得立时就把自家的田地从花枝手里收回来。
花枝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建学校的事办好之后,她又恢复了隐居生活,每天在家读书看报看电视,帮刘玉兰做家务,教江多做作业,没有大事不出门。
江渔再有三四个月就回来了,江渔一回来,她也该重出江湖了,再想有这样悠闲的时光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得抓紧最后的时间享受生活。
这天,她坐在家里看电视,江有忽然打来电话,说百十号村民带着锄头镰刀到花棚闹事,要求提前解除合同,并扬言半个小时内见不着花枝本人,他们
就动手把花田全毁了。
花枝心里咯噔一下,让
江有不要慌,先叫上几个人稳住场面,她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花枝换了身衣裳,骑着自行车往花棚赶,快到花棚时,她在路边碰到了蔡宝根。
“花枝,花枝……”蔡宝根大声叫住她,“我正要去通知你,你家花棚出事了。”
花枝原不想搭理他,想了想,又停下车子,问道:“出啥事了?”
蔡宝根当真以为花枝还不知情,就把情况一五一十和花枝说了,然后假惺惺提醒花枝:“那群红眼病现在都疯了,我劝你暂时不要去和他们见面,免得哪个不长眼的误伤了你,等他们闹够了,闹累了,你再找个中间人帮忙从中调停。”
花枝斜了他一眼,刚才江有在电话里明明告诉她那些人半小时内见不着她的面就要把她家花木全毁了,蔡宝根却这么热心肠地劝她暂时不要露面,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劳你费心了。”花枝推着车子就走,“我这人不主动挑事,但也不怕事,我一不违法乱纪,二不强买强卖,谁敢把我怎么样?”
蔡宝根抓住她的车把说:“你想的太简单了,过去是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但那都是因为有渔哥在,现在渔哥人在劳改所,他那帮兄弟也走了不少,没人会把你一个女人家放在眼里的。”
花枝说:“就算没有江渔,我还有合同,难道这白纸黑字的合同是白签的吗?”
“你有合同不假,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呀!”蔡宝根说,“人家已经不跟你讲道理了,你再说合同还有啥用?”
“有用没有,我也得亲自去看看,我才不当那缩头乌龟。”花枝拍开他的手,骑上车子走了。
蔡宝根在后面“哎哎”两声,见花枝头也不回地远去,撇撇嘴,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花枝把车子骑得飞快,骑着骑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蔡宝根也是在洪灾过后租了不少地来着,怎么没人去他家闹事?
她想调头回去问问蔡宝根,又怕江有一个人在那边招架不住,权衡之下,还是先去了花棚。
到了花棚,果然看到一百多号人拿着锄头镰刀围在她平时办公的棚子前吵吵嚷嚷,个个情绪激昂,像在开□□会,口口声声威胁江有,说花枝再不来他们就要动手了。
江有带着大毛二毛和其他几个兄弟在那边维持场面,因双方实力太悬殊,几个兄弟虽然能打,却也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握着农具和他们对峙。
花枝刚一走近,后排就有人看到了她,立刻大声喊道:“花枝来了,花枝来了!”
人群“呼啦”一下转过身,瞬间把她团团围住。
江有他们忙挤过去护住她,不让那些人靠近。
花枝说:“没事,都是乡里乡亲,不要搞得像仇人见面,让我听听大伙都说些啥。”
“俺们不想说啥,就想要回自己的地。”人群中有人大声喊。
“对,要地,俺们要地!”其他人都跟着喊。
“都别吵吵!”花枝说:“不管你们要啥,麻烦派个代表出来和我说,这么多张嘴,我听谁的是?”
“俺们有代表!”众人把一个男的推到花枝面前。
这人是江家寨的江狗剩,论辈份江渔该叫他叔,当初洪灾时江渔曾救过他家几口人的命,洪灾过后江渔和花枝要包地,他便把自家的地包给江渔,自己带着家人外出做工。
后来江渔遭蔡宝根举报,被警方带走后,花枝曾找过他,想让他为江渔作证,被他拒绝了。
“狗剩叔!”花枝叫他,“你是长辈,我跟着江渔叫你一声叔,既
然大伙派你做代表,有啥话你就说吧!”
江狗剩面对花枝淡定的目光
,自己先慌了,说:“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俺们这些人,从洪灾过后就把地租给了你家,自己在外面做工讨生活,钱挣得少不说,背井离乡的滋味也真是不好受。
当初那地租给你有多便宜,你心里也有数,尤其这两年物价涨得快,那点钱都不够家里半年的口粮,俺们也知道,提前解除合同有点不讲道理,但俺们是真的没办法才这么干的,你就看在俺们这么些人拖家带口的份上,把地还给俺们吧!”
“就是就是,花枝你又有钱心眼又好,你就把地还给俺们吧!”众人异口同声。
花枝差点被气笑了。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当初他们急缺钱,争着抢着把地租给她,现在他们觉得不划算了,又要把地拿回去,也不管什么合同不合同,就单方面认定了谁弱谁有理,谁强谁就该吃亏,真是可笑至极!
这些人也不想想,她是那肯吃亏的主吗?
“你们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花枝似笑非笑地说,“我有钱这点不假,但我心眼一点都不好,我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有合同在,少一天我都不会搬走,你们当中要真有吃不上饭的,可以过来给我打工,保证让你们养家糊口之外还有富余,怎么样?”
“俺们不打工,俺们自己有地,俺们要自己创业当老板!”众人七嘴八舌地嚷嚷。
“那我就没办法了。”花枝摊摊手,“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你们要是不同意,可以去乡里去县里告我,反正有合同在,我是不会提前解约的。”
“谁不知道你和县领导有勾结,俺们能告赢吗?”江狗剩说,“既然你不讲情面,那就别怪我当叔的不客气!”
“你想干啥?”花枝厉声道。
江狗剩举起镰刀大喊:“乡亲们,咱们要不回自己的地,就跟她来个鱼死网破!”
随着他这一声喊,众人纷纷操起锄头镰刀,准备去砍花挖地,江有一看这架势,忙高声招呼自己人操家伙去阻止他们。
双方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战争一触即发。
“大哥,去给派出所打电话!”花枝吩咐江有,自己一个箭步冲到江狗剩面前,往他镰刀下一站,昂首道:“想砍我的花,你得先把我砍死!”
江狗剩一把推开她:“让开,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你!”
花枝瘦,被他大力一推,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这时,人群外突然蹿进来一个戴墨镜的黑衣男人,伸手扶住了她,同时飞起一脚踹在江狗剩肚子上,狠戾的声音冷冷道:“你再动她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