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会儿晚饭时间，来往人潮摩肩接踵，等走到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念忍转身，已经看不到李汀了。
沈悭离带着念忍来到桃林，跨上长廊，找了个人少的角落，他掏出纸巾垫在上面，对念忍说：“坐。”
念忍皱眉，还记挂着李汀，“李汀也没吃。”
沈悭离容色浅淡，率先坐下，打开食盒，“那给她留点，我买的多。”
念忍狐疑地瞅他一眼，“你最近怪怪的。”
沈悭离摸摸鼻子，低眸，目光微微躲闪，有些不自然，“我怎么怪了。”
“你最近对我太好了，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哦，你就当我是在道歉吧。”沈悭离猝然抬眸，狭长的眼尾向上挑，“相逢一笑泯恩仇，可以？”
念忍扯扯唇，小声嘟囔，“本来就不算什么仇。”
沈悭离笑笑，“吃吧。”
李汀和吴雅婷一起回到教室，大家都去吃饭了，没几个人在。
常莹莹最近减肥，正坐在位置上摆弄她的无糖燕麦，李汀尝过一次，这麦片一点儿味道都没有，难吃的要命，李汀是真佩服她每天能坚持不懈。
抬头瞥她一眼，常莹莹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李汀神情恹恹，“遇上几个不要脸插队的，没心情吃。”
常莹莹闻言，见怪不怪，“学校里插队的多了，你要真计较，不得气死，晚上打水的时候那不更夸张。”
李汀眉眼耷拉，没搭腔。
她趴在桌上，打盹。
随着时间流逝，陆续有人进入教室。
某一刻，李汀被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吵醒，她迷迷瞪瞪张开眼睛，对上沈悭离清澜的目光。
“念忍说你还没吃，给你留的。”沈悭离说着，将食盒放到李汀的桌面上，“快吃，还是热的。”
她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的甘甜。
***
云锦高中的传统，每年四月，举办以“青春·成长”为主题的合唱比赛，全校性质，除此之外，在赛后的颁奖晚会上，高一高二年纪每班各出一个表演节目。
刚开学，任务就派下来，留给各班充足的排练时间。
郑瑞站在讲台上，“吴雅婷，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一下，先统计班上的报名情况，然后筛选，选出来之后还得上报，可以的话就要排练了，尽快啊。”
吴雅婷是文艺委员，多才多艺。
“好的老师。”
“班长，你注意配合一下她的工作，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多帮助。”
念忍：“好。”
郑瑞说让报名，但其实没有一个人主动报名。
吴雅婷只好挨个儿统计每个人的特长才艺，懒得参与的人就推说什么都不会。
这会儿课间，念忍被齐雪菲拉过来分吃一个菠萝。
吴雅婷问及此处，轮到念忍时，她想着郑瑞交代的配合文艺委员工作，便说：“我会一点点拉丁舞。”
眼神非常虚，说出来十分没有底气。
旁边周家俊闻言，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甩甩手，溅了念忍满脸盐水。
念忍掏出纸巾擦脸，嫌弃地斜他一眼。
周家俊作势拿手机，“你不说我都忘了，要不要重温一下。”
以前念忍跟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时，被他们要求跳过一段拉丁舞，她小时候的确学过两年，但很久没练，忘得差不多了，跳得不伦不类，被他们嘲笑很久，还录了像。
念忍抬腿踢他一脚，“好歹学过，我跳舞的底子还是在的好吧。”
周家俊狂点头，“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念忍：“……”下一秒想到什么，立马出卖周家俊，对吴雅婷说：“他钢琴十级，贼厉害。”
赵锦程闻言，转头附和：“对对对，还得过不少奖。”
周家俊：“！”
念忍咧开嘴，目光透出一丝狡黠，“咳咳，周家俊同学，配合班委工作嘛，人人有责。”
吴雅婷有些意外，周家俊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没想到竟然会钢琴，瞬间感觉他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于是对上吴雅婷期待的眼神，周家俊只好硬着头皮道：“呃，对，我钢琴弹得还可以。”
旁边沈悭离正趴在桌上睡觉，被他们说话声给吵醒，不耐烦的支起大长腿，蹬上周家俊的板凳，他板凳歪着坐，支起两条凳腿，沈悭离这一脚，差点没把他踹下去。
周家俊晃了晃身子，“啧……”
吴雅婷立马将目标转向沈悭离，“沈悭离，你会什么才艺呀？”
他扯起嘴角，笑意流散的模样，眼底却没什么情绪。
吴雅婷望着他，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下一秒，就听他平静道：“我就是个书呆子，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
“……”
因为同学们的不配合，最终吴雅婷只好亲自上阵。
独舞，加上周家俊的钢琴伴奏。
因为要排练，晚读时间和第一节 晚自习都被占用。
排练厅也不是每天都能用到，因为班级多，所以很多时候只能在操场上练，操场上没有钢琴，所以周家俊往往需要留下来加练，吴雅婷亦然，她要负责合唱的安排事项，还多加了一个节目，其实蛮辛苦的。
这天晚上，周家俊和吴雅婷仍旧留下来加练。结束时，晚自习早已下课，人去楼空。校园里只剩零星几人，都埋头快步往宿舍走，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夜晚风凉。
周家俊穿着校服外套，拉链一直拉到头，盖住他下巴，挡风的很。
旁边吴雅婷就不好受了，一身飘逸的长裙，冻得瑟瑟发抖。
行走间，周家俊双手插在校服兜里，吴雅婷抬臂扯住他袖子，“我好冷啊。”
暖橘色的路灯下，女孩美目晶盈，小脸苍白。
周家俊却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他拢紧外套，加快步伐，“那就走快点。”
吴雅婷嘴角抽了下，两腮微鼓。
头顶上方几颗星子渺远明灭，月亮又大又圆，在浮云中时隐时现。
前方一条岔路口，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
周家俊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刚准备道别，吴雅婷可怜兮兮地牵住他衣角，“你能送我回宿舍楼下吗，女寝那边的路灯坏了，我一个人害怕。”
周家俊往那边看了眼，确实挺黑的，他无奈点头，“走吧。”
吴雅婷靠他很近，不知不觉间，手攀上他胳膊，女孩身上不知名的香味萦绕在鼻端，味道有些浓，周家俊不太习惯，抬手揉了揉鼻子，抽出自己的手臂，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好不容易将吴雅婷送到宿舍楼下，周家俊转身就走，想赶紧回宿舍洗个澡，那种若有似无的香气粘在衣服上，令他浑身难受。
***
早上，周家俊拎着俩包子走进教室。
他从食堂买完包子就回来了，教室里这会儿人还不多。
环视一圈，捕捉到站在过道上的念忍，周家俊瞬间热泪盈眶地狂奔而去，埋头扎进她怀里。
念忍被他的大动作吓了一跳，推开他，“怎么了你。”
周家俊眼皮微垂，半真半假道：“昨晚惨遭女妖精勾引，我的小心灵受到了伤害，需要二师兄你的抚慰。”
念忍眉目舒展，笑意盈盈，“女妖精漂亮吗？”
周家俊摸摸鼻尖，“是挺好看的，但我还是更喜欢二师兄。”
念忍长睫眨了眨，嗤声轻笑，“嗯。你确实是重口味那一卦的。”
厉奎坐在旁边，正吃着念忍给带的早饭，听见两人对话，深黑的眸子转向周家俊，凛冽清寒。
他捞起一本书砸在周家俊脑门上，力道之强烈，顿时令周家俊痛呼出声。
他抬手揉着额头，俊秀的脸皱成苦瓜，冲厉奎吼：“你有病啊。”
厉奎压着眉，眸色冰冷，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你离我女朋友远点。”
周家俊倒抽一口冷气，酸掉牙了简直。
把周家俊打发走，念忍回到座位。
刚坐下，就感觉身后厉奎用脚勾住了她的的小腿，衣料摩擦，裸露的脚踝处，皮肤相触，微麻。
桌子下面，他的大长腿霸占了念忍的全部领地，强势侵占，两只脚都盘在她踝骨上，如同紧紧缠绕的藤蔓。
清早，窗外鸟鸣啁啾，露珠随日光蒸发，温和的暖阳泄落满地，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晨风的气息清爽温润。
念忍耳根不自觉红了，在明亮的教室中，这种隐匿在角落里的小动作莫名让她生出一股羞耻感。
***
这晚还是如常排练，前一个班下台之后，7班走上舞台，先整理队形，班上一共62人，男女各半。
因此合唱的队形是一半男一半女，分隔开来。
中间C位留给一男一女两个领唱。
舞台上搭着阶梯架，念忍和李汀身高差不多，都站在最后一排，两人挨着，李汀在女生中个子最高，站在最边上。
开始前，吴雅婷站在舞台前调整队形。
“一排一排上，从后往前，速度快一点，但是要注意安全。”
“往左边站点儿，对。”
“李汀再往外站一点儿。”
“再往外。”
李汀看着架子上自己半只脚都快悬空了，皱了皱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就等着她挪好位置开始排练，李汀到嘴边的话吞下去，索性又往外挪了些。
吴雅婷眯眼，一丝不苟状，还抬手比了比，“不对称，再挪点儿。”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李汀刚准备开口，没想到旁边有人抢了她的话。
是沈悭离，他站在男生位置最外边，靠近李汀，看得清楚，声音漫不经心的，音量不算大，却莫名带着股摄人的压迫感，“你再让她往外挪就要掉下去了，要不干脆让她站在架子下面唱好了。”
吴雅婷对上他淡漠的双眸，一噎，半晌才说出话来，“……那可能是架子没放合适吧，先排一遍，等会儿调整位置。”
李汀愣愣地看向沈悭离，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
沈悭离却没什么表情，转开眼，继续看前方。
第14章
架子突然倒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前面几排离地面近，人最先离开，重心集中在后面。因为李汀站的位置太靠外，本来就是不平衡的，此时整个重心完全集中在她这里，掉下去的时候念忍推了她一把，因此本该砸到她身上的铁架子径直落向念忍，就差一步，分秒之间，念忍一只脚没来得及收回来，被倒下来的金属尖部正中脚背，痛得她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沈悭离瞳孔骤缩，跨步上前，刚迈出一步，旁边已经有人抢在他前面，狂奔过去，一道疾影闪过，是厉奎。
一些人被刚才的变故给惊到，还散在舞台边不明所以，一些人察觉到念忍受伤，围上来纷纷慰问。
念忍痛得嘴唇都白了，根本不想张口回答。
看见吴雅婷走过来，李汀红着眼睛瞪她，“你特么眼瞎没能力就不要做负责人，架子不平衡看不到啊，能不能专业点，搞什么啊！？一个合唱比赛你非抠站位还抠半天……”
吴雅婷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出口反驳，两人当下便吵了起来。
念忍此时脑袋嗡嗡作响，脚背筋络牵动着全身神经都在拉扯生疼，也没力气管李汀了。
垂首间，眼前一片阴影覆盖下来，熟悉的温热气息逼近，厉奎蹲在她身前，一只手穿过她腋下，一只手拢起她两条腿，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的声音响在念忍头顶上方，前所未有的轻柔，夹杂着几分低哑和难以察觉的颤抖。
“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念忍靠在他胸口，乖乖点头，手指攥住他衣襟。
厉奎面色沉冷，抱着她转身就走。
所有人怔怔看着，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沈悭离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他们，默默跟上去。
李汀忿忿瞪了吴雅婷一眼，暂时鸣金收兵，也追上去。
***
病房里，念忍的脚已经上药包扎好了，此时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厉奎和李汀站在床边，郑瑞刚赶到，急匆匆的，还在喘气。
刚想问没事吧，下一秒看到念忍脚上的石膏，话音陡转，“——这是怎么回事？”
李汀翻了个白眼，添油加醋状告了一番吴雅婷。
她语速快，滔滔不绝，像跟吴雅婷有深仇大恨似的，逮着机会就不放过，郑瑞听得都愣住了。
念忍闭了闭眼，觉得脑仁疼。
沈悭离在外面打了电话后走进来，径直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念忍脸上，“我已经给叔叔阿姨打过电话了，他们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念忍点点头，看向床边的人，“你们回学校吧，挺晚的了。”
郑瑞趁机打断李汀，“念忍这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你最近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医院养伤，其他的别操心。李汀、厉奎，明天还要上课，你俩先跟我回去。”
班主任已经发话，李汀虽有不舍，也没办法，瘪着嘴又嘱咐了念忍好多话，才跟厉奎一起离开。
厉奎倒是没说什么，只在走之前深看了念忍一眼。
他们离开之后，病房里瞬间清静，念忍揉揉太阳穴，对沈悭离说：“等我爸妈来了之后，你也回去吧。”
沈悭离静静凝视着念忍，不说话。
念忍撇开视线，“我想喝水。”
沈悭离起身去给她端来一杯水，特意兑过，是温的。
念忍捧着杯子，偷偷从杯沿看他，沈悭离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仍绷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