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香贝正幻想上班的情景呢,被祁向西无情打断,撇撇嘴,扶着车坐好,向着家里出发。
到了队上,他们先去还了自行车,才步行回家。
刚推开院门,就被里面的场景镇住了,东边大哥一家加上张有年,西边爸妈加上二哥一家,成对峙的状态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祁香贝主动走到父母身边,不用问,肯定是大哥搬家买房惹的祸,就是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哪个地步了。
祁向西其实是紧跟着香贝的,不过刚走两步就被张有年拦住,“这是三叔吧,我是燕子女婿,这还是第一次见您。”
张有年伸手想跟祁向西握手,不想被祁向西照着肩膀捶了一下,蹬蹬蹬退了三步才稳住,“听说侄女婿是警察,体格不错,不过还得练,劲道可不行。”
“我自然是不能跟三叔比的,”张有年眯着眼睛,揉揉手腕子,压得手指头咔吧咔吧地响,大有祁向西再动手,就及时反击的意思。
可祁向西并没有往下动作,直接留给他个后脑勺,走到祁山跟前问:“爸,这是干什么?”
祁山扫了一眼祁向东一家,朝着祁向南抬了抬下巴,“老二,你跟老三说说。”
祁向南听命,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中午大家上工回来,家里居然是大哥祁向东在做饭,根本没见大嫂田水妮的影子,问了才知道她去县城了。
正吃饭的功夫,田水妮回来了,进门就嚷嚷饿,坐下来扒饭。
家里人虽然反感,也没说什么,不过最后几顿饭,犯不着再呛呛起来。
饭后,大家照常上工,刚上到一半,就被大嫂喊,说家里有急事。
回到家祁春燕和张有年就在,被告知大哥要买房,已经跟槐花婶谈定了,买她们家的老宅,还想把东屋卖给祁向南。
祁向南没那意思,他就一个儿子才七岁,等成家还有十多年,就算以后有更小的孩子,也不急着备房子,更何况大哥张嘴就要一百八十块,他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其实私心里分家的钱祁向南还想用来扩大自己的买卖,哪能全压在房子上,等挣了钱,直接盖个大房子不是更美,当然,这话是不能当着大家面说的,只说没钱也不着急买房子。
谁知道,祁春燕代表她爸妈表了态,说祁向南要是不买,他们就问问村子里谁愿意买,总能卖出去,这话可惹急了祁山,这是他背井离乡攒钱多年盖起来的房子,为了子孙计,盖房不是用的泥坯,可是实打实锻石头打的底,修葺修葺住个几十年没有问题,就这么被大儿子卖出去,他怎么甘心,这才有了刚才对峙的场面。
祁向南说这话都是带着气的,祁向西和祁香贝听着也是忿忿不平,大哥一家做事太绝,啥叫把房子卖给其他人,这不是剜老人的心吗?
祁香贝向前站了站,姚常玉一惊,把她拉回来,这都是三个哥哥的事,你个闺女往前上干什么。
母亲的动作挡住了她的脚步,可没挡住她的嘴,当即开口问,“大哥,你确定要卖房子?”
“当然,刚才二叔不都讲清楚了吗?”祁春燕仰着脖子,用一种不可一世的神态对着祁香贝。
祁香贝连个眼神都没有舍给她,“我在跟你爸说话,你个晚辈插什么嘴,大哥,你长嘴了吗?”
这话说得解气,姚常玉都放开闺女的胳膊,任由她发挥。
祁向东又开始搓手,嘴里嘟嘟囔囔,看他这样子,祁香贝真想过去踹他两脚,有这种感觉的还有祁山和祁向西。
“行,不就想卖房子吗?一百八也算合理,二哥你真不买?”祁香贝问。
祁向南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差不多。
祁香贝又看向祁向西,眼神问他买不买?祁向西也摇头。
“既然这样,那就让爸妈买下来。”
祁香贝这话一出,院子里整个炸了锅。
“妮儿,哪来的钱买房子?”姚常玉先惊呼。
祁山也觉得这话有点棘手,就算把他的老底掏空了,也够不上房子的价钱呀。
祁香贝仍然从容,拉着老两口进屋,还把祁向南和祁向西叫了进去,“我是这么想的,爸妈出一百二,我手里有二十,二哥三哥各出二十,这样把房子买下来,二哥三哥的钱就算借的,以后还你们,爸妈还不上我来还。”
祁向西当即回屋拿了四十块钱过来,拍在桌子上,把祁向南已经放在上面的二十块钱还给他,留下了祁香贝的二十块钱,“二哥还要养一大家子,不像我还有津贴,这四十块钱就我出,不要爸妈还。”
姚常玉又是抹泪又是摇头,“这也不行,我手里的钱可还有香贝的嫁妆,用在房子上,以后难道让香贝光着身子出门?”
“妈,我又不是明天就出嫁。”祁香贝知道母亲为她着想,可现在是要解决当前的问题。
祁山手有些颤抖,收敛了桌子上的钱,“香贝,给你三哥写个借条,以后这钱由你来还,老婆子,你也别担心,香贝出嫁我就把东屋陪嫁给她,也风光。”
姚常玉破涕为笑,推着祁香贝赶紧写借条,四十块钱有他们老两口帮着还,不是那么难,妮儿还能得三间房子,队上的闺女没谁的嫁妆这么多的。
祁香贝没说话,进屋写借条,她不是写一张,而是写了两张,一张四十给祁向西,另一张七十放到了姚常玉手里,“分家已经算过我的嫁妆,不能让爸妈额外贴养老钱,既然说房子给我,那这七十块钱我也要还的,二哥三哥可以做个见证。”
“妮儿,你给我借条干啥?快拿回去,妈不要。”
姚常玉往外推,却被祁山夺过去,叠好放在口袋里,“既然香贝有心,这借条咱就留着,等她还了钱再撕掉。”老爷子想得多,当着两个儿子的面这么偏向闺女,两个儿子可能没意见,可他们身后还有媳妇孩子呢,人家心里能没个想法,有这借条就好办,房子归属也更明确,省得他们百年之后还有人争房子,至于还没还钱,谁还明着说呀。
老两口明显维护的态度都看在祁向南和祁向西的眼里,祁向南心里有些酸,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他其实也知道,如果自己买房,老两口肯定也会把养老钱借给他,还不还也不会强求。
祁向西就更别说了,自己不在家,不能孝敬父母,那这种小事上就顺着吧,孝顺孝顺,总要做到一样不是,何况他还比较看好祁香贝的前景,知道还钱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最后,是祁香贝拿着一百八十块钱交到祁向东的手里,同时要求他写收条,大嫂田水妮作为家属同时签字。
“你大哥签字就行,我就不用了,我不会写字。”田水妮数着钱,直往后退。
祁香贝一把夺过一半多的钱,在田水妮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递给父亲祁山,把写好的收条放到田水妮面前,点着上面的空地让她签字,“大嫂可是当家人,当着大哥的家,你要不签字,这钱我可就不能给你,别到时候你说都是大哥自己的行为,你作为妻子啥都不知道又来家里闹,我可不受这个,爸妈也不该承受这些,可别说不会写字,大嫂上工确定工分的名字不都是自己签的吗?要还是不会,我去表大爷家里借印泥你摁手印也可以,我不挑。”
田水妮看看手里的钱,再看看公公祁山手里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张有年,可惜,对着老爷子,张有年还有所顾忌,转过头假装咳嗽没看见。
没办法,田水妮拿过收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好了,把钱给我。”
祁山把钱拿在手里,甩了甩手心,声明道:“今天全家都在,我得把话说明,刚才说这房子是我们老两口买的,刚才在屋里商量好,香贝买下东屋,钱呢,是借我们老两口跟老三的,孩儿他妈,老三,给他们看看香贝写的借条。”
两个人果然亮出来借条,祁春燕仔细看过,还念了一遍,“这里面还差七十块钱呢,爷爷可别说小姑有那么多钱。”
“我还真有这么多钱,”祁香贝走到家人中央,给了祁春燕一个得意的笑,“昨天分家,每人五十块钱,有我一份,全家人可以作证,这两天我给人织毛衣,今天赚了二十块钱,三哥可以作证,如果你们不信,不是有侄女婿这个能耐的警察吗?可以查去。”
“不用,”张有年的食指在鼻下人中的地方来回揉着,神色有些不耐烦。
他的态度间接影响了田水妮和祁春燕的做派,接过钱啥也没说,领着一家人就出去了,急不可耐要去交房钱,收拾新房子呢。
第40章
当天,祁春燕留了下来,张有年独自回了县城,转天一早,祁志国专程从学校请假回来,帮忙收拾。
祁向东全家出动,中午吃过饭就开始搬家,真是搜刮得干净,要不是祁香贝时刻盯着,连窗户和门都想卸走,就这样,祁志国他们屋里做隔档的那堵墙还真给拆掉了,连地上的残渣也一并扫走,田水妮念叨就算是尘土,也沾了他们家的福气,不能留下来,要洒在新院子里接着聚福。
祁香贝扇扇面前飞扬的灰尘,嘲笑一声,“大嫂,屋里还有味儿呢,要不要把这些味道都吸走了,这可是正经的福气儿呀。”
说得田水妮哼唧一声,瞪了她一样,转身走了。
祁山和姚常玉正常上工离开家,眼不见为净,一点搭把手的心情都没有,倒是祁向南,回来一趟帮着搬了床和桌子,其他的就撒开了手,至于祁向西,一早起来就锁门不知去向,卡着他们搬完家才冒回来。
这场卖房搬家的事都被队上的人看在眼里,有人说田水妮长了志气,有人说田水妮是狐假虎威,不管怎么说,她是彻底当家做主站起来了,惹得那些没分家的媳妇们都红了眼,回家跟自个爷们闹,也有那嘴皮子利索的一句顶过去,你也没生那嫁给城里人的精明闺女呀,好嘛,三天没摸着媳妇儿的炕头。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们搬走,剩下的祁家人总算能安生度日,不用担心大晚上有人拍门拍窗哭天抢地了。
当天晚上,姚常玉端出来红烧肉一起吃,不得不说,祁向东一家真是惹着老太太了,连带着姚常玉对他家的几个孩子也另眼相看,昨天拿回来的红烧肉愣是没让上桌,只等着今天他们搬完家另行开火才拿出来吃,得亏现在天气还算可以,要不然这半兜子肉早就变了味道。
一家人吃得是满嘴流油,里面的汤水都没浪费,也沾着窝头吃了。
“今天咱这顿就是散伙饭了,老二,明天你们自己开火也得算计着吃,野菜还得照常挖,别乍一上来就敞开肚皮,到时候接不上下次分粮可难过得很,咱队上也不是没出过这种情况。”祁山语重心长叮嘱。
祁向南没打算斤斤算计,心里也是有计划的,不过父亲好意提醒,他也都尽数接受,“爸,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嗯,灶台我看也晾得可以了,待会儿烧柴哄哄,正好烧锅热水用。”祁向南的灶台就盘在西屋南边跟院墙之间相隔的空挡里,他买的锅不大,灶台相应也小,家里人帮忙给搭了个顶棚,搬石头垒了个台面,虽小却五脏俱全。
姚玲这边忙答应,她也是这么打算的,晚上用过明天早上才好生火做饭。
该提醒的也尽义务提醒了,老两口吃过饭回屋歇着,祁向西跟在他们后头说明天去接战友在家住的事,姚常玉当即提出了心里的顾忌,“你那个战友秉性可以吧,你别忘了家里还有你妹,俩屋可连着。”
祁向西似乎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立马保证,“妈,他肯定是正派人,这个我可以打包票,绝对不会干那种鸡鸣狗盗乱瞄的事情。”
祁山对老妻能问出这样的话不稀奇,冷不丁家里多了个非亲非故的小伙子,是有点不太方便,“部队管着呢,秉性不好不能当兵,你瞎操心,不过你妈有一点说得有道理,俩屋连着,上厕所啥的总得经过你妹的房间,天好你妹爱开窗,这样吧,一会儿你也别闲着,找你二哥把你爷屋里的床和柜子搬到东屋,让那小伙子住东屋,都自在。”
祁向西不敢不应,出来挠挠后脑勺,盯着那边收拾东西的祁香贝看半天。
祁香贝无意间转头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视线,从头到脚查了一遍,衣服也没脏,也没毛病呀,难道脸上脏了?回屋照照镜子,挺干净,连头发都没乱,就走到他跟前问:“你总盯着我干啥?”
祁向西背着手,仰头四处看天,故作深沉,“我在看,我们家香贝是不是月亮上下来的仙女。”
“仙女?我有那么好看吗?一般般吧,你真是高抬我了。”虽然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看来在他哥眼里她的长相还是过关的。
祁向西轻哼一声,摩挲着下巴短短的胡茬,“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也就爸妈担心,怕老邵对你有非分之想。”
祁香贝听了这话脸上红绿青蓝紫恨不得都来一遍,这都什么想法,啥叫自知之明,自谦懂不懂,她也是年方二九靓丽的小姑娘好吗,当然,现在又长了一岁,那也没到二十,正青春年少,“爸妈担心有错吗?人家都说,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他当兵几年?至少三年吧,切。”
“嘿,你还挺会拽小词儿,还貂蝉,你把部队当什么了?和尚庙呀?那里也有女兵,有文艺兵……”
“还有女护士,我知道呀,你不用特别解释。”
祁向西挖苦香贝不成反被噎,跟着上手把她的头发揉成了马蜂窝,还从窗楞上摸了灰抹在她额头上,在祁香贝愣怔的时候火速跑到自己房里,关门插上。
“祁向西,你等着,”祁香贝尖叫一声就追了过去,可惜,慢了一着,只碰上紧闭的房门,给她气得照着下面门框踢了一脚,“哎哟,哎哟。”
忘了门框是石头砌的,脚尖那个疼呀。
祁向西在屋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声调还越来越高,整个幸灾乐祸。
姚常玉本来听着香贝叫还想出来,被祁山拉住,“他俩闹着玩,你去干啥,别掺和。”
她是没动,春桃和春菊从屋里跑出来,“小姑,你叫啥?”“小叔,你笑啥?”
“没啥,”祁香贝跳着脚回屋,春桃赶紧过来扶她,等坐在床上,脱下鞋袜一看,大拇脚指指甲折了,有些充血,其他还好,“祁向西,我跟你势不两立。”
吆喝出声,心里好受不少,拿了剪刀剪好指甲,见春桃还没走,“春桃,去,盯着你小叔,别让他出门,盯俩小时,小姑奖励你一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