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不堪石头的硬压,又感到两个人木棍的威胁,只能朝着祁向西给它预定好的方向跑去,它也不傻,知道深坑不能跳,还想从邵鸿远挡着的位置跑过去,可惜那个路太窄,狭路相逢勇者胜,邵鸿远手里的石头激射出去精准地打到猪腿,把猪打得一趔趄,翻滚着掉进了坑里。
“老邵!!”邵鸿远用力过猛腰上疼差点坐地上,祁向西跑过去扶住他,掀开衣服看伤口,还好,没有裂开,再看那猪,掉到坑里像是摔断了一只后腿,哀嚎惨叫起来,前蹄还叨着想往前爬,“奶奶的,哪来的猪漫山遍野跑,这要是冲到山下,可不得祸害粮食呀。”
“你俩从哪儿绕回来的?”邵鸿远问。
秦叔航扒着头看猪,好嘛,越来越疯狂,照着坑边就撞,跟不知道疼一样,“我跟祁三哥去他踩好的点找野鸡,真让我们看见了,鸡没追着反而发现了猪大便,祁三哥怕是哪里流窜过来的野猪,就跟着大便找,看见你们在高处跑就追过来,没想到猪就在这边,这猪够大,咱们怎么处理?”
“我在这儿守着,老邵,你跟小秦带着香贝先回去,找我表大爷,安排人来这里捞猪。”如果是只鸡或兔子,拎回去吃了就是,大家只会羡慕你好运气,不会有啥想法,可这是猪呀,交到队上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他们两个没意见,领着祁香贝原路返回,赶紧找人,天黑之前能把猪运出山来。
等出了山口,秦叔航跑步去找刘长顺,邵鸿远和祁香贝搭伴回家,两个人也算一起共同战斗过,倒能聊个天,唠唠家常。
邵鸿远对祁香贝背篓里的地木耳很好奇,他对这东西能不能吃持怀疑态度,捏起一块研究半天,“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我怎么从来没吃过?”
这话问的,叫她怎么回答,人一辈子没吃过的东西多了,地域差异、生活习惯,原因那么多,“可能你没碰到过吧,这种东西一般在下雨之后出现,地皮干了就看不见了,而且地面得有草还不能太多,就是村里人也不是经常能见到的,不过见到就不会撒手,今天你有口福,正好可以尝一尝。”
“行,”邵鸿远举起来闻闻地木耳的味道,又扔回背篓里。
“前面是香贝吗?”
祁香贝正在给邵鸿远介绍蒲公英的几种吃法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
扭头一看,手里的篓往下沉了沉,抿抿嘴,不情愿地喊了声,“张同志,您好!”
“好好好,哎,这跟你大哥结了亲家,辈分都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人才好。”
这人笑眯眯的,漫步追上祁香贝,可不就是张有年的父亲张学保,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手里拎着东西,一看就是随行的人员。
“你这是采野菜回来呀,哟,还有地皮菜,运气不错,”张学保瞄了一眼香贝手里的背篓,还打量了旁边的邵鸿远,两个人站得这么近,难道是在处对象?恩,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眼神也正,不错,不错。
邵鸿远敏感地觉得这老头的眼神有些不对,忍不住小退半步,拉开点距离。
这一动倒让张学保脸上的笑意更浓,知道在长辈面前避讳,还算有眼色,“香贝呀,你爸妈身体还好吧,家里一切都好吧。”
祁香贝脸沉下来,什么意思?儿子前脚给大哥大嫂站台搅和家里分家的事,这当老子的后脚就来明嘲暗讽,简直太过分了,“我爸妈好不好您还不知道吗?再说,您问的家里是哪家?是我们家还是大哥家?”
“香贝,这话怎么说?怎么还分你们家还有你大哥家?不都是一家吗?”张学保虽然觉得香贝说话有些阴阳怪气,也没往心里去,他可是知道这丫头跟儿媳妇有点女孩子之间的矛盾,跟亲家撇开关系也可以理解嘛。
这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明摆着的事情还要人说明,祁香贝自然不会留面子,“张同志,我们家前几天已经分家了,分家第二天,您儿子可跟着我大哥大嫂忙活半天,春燕还留在队上两天帮忙,怎么,他们两口子没跟您说起吗?”
随着香贝的话,张学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变得严肃,“家里分家了?有年还过来帮忙?”
“恩,没错,又是帮着买房子,又是帮着卖房子,还去收拾屋子了吧。”祁香贝点点头,事实就是如此。
“好,我知道了。”说完,张学保背着手气势汹汹往回走,随行的人紧忙跟上,边走还边回头看香贝,他站得远些,还纳闷这姑娘说了什么话,让领导这么生气呢。
祁香贝看着远走的人影,耸耸肩,本来挺不错的心情还被搅和了,不过嘛。
“这人好像不知道你家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做的事。”邵鸿远恰恰说出了香贝此时的想法。
“再不知道也是事实,张有年作为女婿能掺和我们家的事,说明他儿子没教好,需要再教育。”祁香贝无所谓地说,看那意思这张同志是想到家里拜访,还是不要了,老两口这两天的心情刚开阔点,他一来,还不打回原形。
邵鸿远听着她的话,脑海里冒出来的居然是以后要生了儿子一定要好好教育的事,紧忙摇摇头,赶走这个念头,这什么跟什么,他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呢。
被一打断,祁香贝也没心思接着刚才的话题接着聊,加快速度往前走,邵鸿远知道她心情受影响,也没上赶着找话题,就跟在后面迈大步。
两个人刚到家门口,祁春菊拉着祁强国呼啸着从院子里跑出来,“走,看抓猪去,小姑,听说你们在山上逮到一只野猪,大不大?是不是满脸獠牙?”他们见着祁香贝就拉着她问。
“谁跟你说是野猪,就是普通的家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让咱们捡了便宜。”这是谁传的,家猪变成野猪,这不跟她犯一样的错误吗?
“香贝呀,这山上哪来的家猪,别是你看错了。”这时候,周围四邻都围过来,他们都得到消息,说是祁家兄妹跟秦叔航还有那个客人一起抓到一只猪,这可是百年难遇到的稀罕事呀,秦叔航领路带人去抬猪,想要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可不就得来问祁香贝嘛。
祁香贝面对说话的苗嫂子,再看看好奇的邻里,笑着解释:“苗嫂子,野猪家猪我还是区分得开的,肯定是家猪,反正一会儿就抬回来了,大家一看就清楚。”
“是吗?你们真是好运。”苗嫂子强笑着说,脸色发白,慢慢往人群里退。
可不是,猪交到队上,肯定会奖励工分或现钱给他们,一头猪,价值可不低呀。
“哪有,这头猪可把我们吓得够呛,可能是饿极了,只追着人跑,要不是我三哥熟悉地形,还抓不到它呢,反正交给队上了,要是送到收购站能抵今年的任务,年底咱少交一头猪每家能多分不少肉,也说不定队长安排直接杀了分猪肉呢。”
这幸运可不全是他们的幸运,全队的人都能跟着沾光,他们受了惊出了力,得到些奖励是应该的,队上的人啥也没做还能多分肉,不管是现在还是年底,终究是受惠者,就别盯着他们这仨瓜俩枣了。
“是呀,刚过年没多久,估计队长会安排送到收购站抵任务,不会杀猪的。”
“那可不一定,那猪在山上还不知道多久,要是品相不好,抵不上任务还不如杀了给大伙分分。”
“都别瞎猜了,到山口看看去,看那猪啥模样不就知道了。”
“对,大家散了散了,去山口看猪去吧。”
姚常玉赶忙轰人离开自家门口,把祁香贝拉进院子,上下打量她,“妮儿,没事吧,好好上个山,人家连个毛都没见着,你咋还引来猪了呢。”
邵鸿远听了这话,差点笑喷,这话说得就跟姚大娘在现场一样,那猪最先跟着祁香贝,要说可不就是她引出来的。
祁香贝瞪了眼憋笑的邵鸿远,就知道他在笑话人,“妈,您说什么呢,我哪能引来猪,是那头猪就在那片山里,恰巧被我们碰到了。
“那也是你运气好,你三哥山里转悠这几天,除了捡到几个鸡蛋,啥也没有,你跟着就能碰见猪。”姚常玉迷一样地觉得自家姑娘进山能碰见猪,别人可没那运道。
祁香贝无语看看天,她要真有这本事,就啥也不干,往山里一杵,引来家猪野猪一头头,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那多轻松。
第43章
天已经黑透了,祁向西才从外面回来,浑身是土。
进门就说,队长决定把猪交到收购站抵今年的任务,为了怕闹乌龙,还特别跟就近两个队通了电话,确定他们都没有丢猪,才这么安排的。
按着队上的规矩,半扇猪算是他们四个的,就问要工分还是要现钱,祁向西和秦叔航商量一下,就做了主,要钱。
“三哥,那每个人能分多少钱?”祁香贝好了伤疤忘了疼,早不记得当时的恐惧,就剩下分钱的兴奋了。
祁向西大致算了下,“每个人能分到十一二块钱吧。”
“不错了,先别管这个,吃饭吧。”为了等祁向西,大家都饿着肚子,姚常玉怕祁山挺不住,就他那胃,可经不住折腾。
祁香贝赶紧帮着一起盛饭,祁向西去屋里换衣服收拾干净。
饭后,祁香贝收拾厨房,姚常玉舀水洗衣服。
“妈,您别忙,衣服我来洗。”祁向西吃过饭先跟邵鸿远说了会儿话,主要还是问问他伤口的情况,外看没有裂开,内里怕有伤害,邵鸿远说没太大感受,要是有他会吭声的,祁向西才放心,出来就看见母亲搓洗他换下的衣服。
姚常玉胳膊肘往外推祁向西,“我都快洗完了,一会儿晾起来,明天上午就能干,不耽误你穿。”
这话说完,厨房里的气压顿时有些低,祁向西明天晚上半夜的火车,下午就得去县里坐汽车赶到市里,错过了就得等一天,他归队时间就晚了。
祁向西沉默着给姚常玉舀水换水,看着她满是皱纹的手在水里来来去去,最后拎起衣服摆一摆,拧干,递过来,“愣着干啥?搭衣服去。”
接过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回头姚常玉已经倒完水放好了盆子,“妈,我走了,您和我爸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你不用操心,家里这么多人,倒是你,到部队处处小心在意,照顾好自己,如今有你媳妇,我放心多了。”姚常玉很舍不得祁向西,可再舍不得也知道留不住,何必做那哭哭啼啼的样子,惹老三难过,要是执行任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分心,可就害了孩子。
祁香贝摆好碗,放下挽着的袖子,“三哥放心吧,我在家会照顾爸妈的。”
祁向西有些感性,伸手想揉香贝的头发,突然想起来上次的事,最后还是没有施行,“那就拜托你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托付,祁香贝噗呲乐了,“爸妈也是我的爸妈,照顾是应该的,你不用拜托我。”
“香贝说得对,爸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在家也不是摆设。”祁向南听见他们讲话,支起窗户就来了这么一句,姚玲跟着附和,说一定会照顾好爸妈,让他别有负担。
姚常玉听着三兄妹的话,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好了,妈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别争这个了,都早点歇着吧。”
说完话,她率先进了屋,祁香贝紧跟着她的步伐,父亲祁山的线衣就剩挽扣子,今天做完,明天就能上身,如今天气变幻无常,早晚和中午温差大,凉的时候罩上线衣正好。
转天,祁山早早起床等着了,别看他平时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一直关注香贝手里的活,昨天他可看见闺女最后收针,今天怎么着也能穿上了吧。
姚常玉对老伴的心思门清,怕自己笑出来惹他不高兴,干脆不在屋里呆着,到香贝门口喊起床,“妮儿,该起了,你爸等着你呢。”
祁香贝正搂着被子在床上打滚不想起,听着喊声一下惊醒不少,瞄了眼桌子上的衣服,得了,起吧,别让老头等久了。
祁山在屋里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这老婆子,这不是明摆着埋汰自个儿吗?切,也就是当时她不知道香贝织线衣,要知道,比他还抓心挠肺,哼。
祁香贝打了个哈欠,托着线衣,趿拉着鞋去开门,“妈,爸的线衣好了,您拿给我爸吧。”
姚常玉接过线衣,跟祁香贝耳语,“你爸起半天了,就等着你的线衣好出门。”
“咳咳咳,老婆子,我外面的罩裤放哪儿了,你过来找找。”
姚常玉睨着房门答应一声,“这就来。”母女俩相视一笑。
祁山穿着线衣在队上人员密集的地方都转了一圈,再没有比这个更心满意足的,惹得一群老伙计打趣半天。
中午,围在饭桌上,祁山脸上的笑都没落下,“上午我跟队长打了招呼,借队上的骡车用用,过会儿我赶车送你去县城。”
祁向西放下碗筷,“爸,我走过去就行,一点不费事,不用麻烦您,来回得耽误半天工。”
祁山摆摆手,几年就这么一回,耽误半天工能算啥,“都说好了,你只管安心坐着就行。”
邵鸿远见状适时发表意见,“大伯,要不我赶车送向西吧,正好我要到县里办点事。”
祁山权衡一下,同意了,“行,那香贝也跟着去,小邵,别往心里去,大伯不是不相信你,是队上有规矩,外人赶车得有人跟着。”
“大伯,没往心里去。”邵鸿远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他还以为是特别让祁香贝跟着去送人呢,就是想了也没啥意见,队上肯定对骡车看管得紧,也不是只有前进大队这样。
背着母亲姚常玉煮好的鸡蛋、包好的菜饽饽,感受着父亲拍在肩膀上的不舍,祁向西坐上骡车,往县城赶去,一路上遇到乡亲们,都跟他挥手示意。
邵鸿远赶着车坐在前面,祁向西在另一边,两个人天南地北地聊着,祁香贝背对着他们,坐着小马扎,看着反方向的风景,感受着暖洋洋的春风。
汽车站到了,祁向西下车正正衣裳,对着邵鸿远敬礼,临走还不忘劝劝他,“老邵,我走了,我在部队等你。”
邵鸿远郑重回礼,放下手,头扭过去不看祁向西,“走吧,一路顺风,别等我了,我想批文已经下来了。”
祁向西无奈,他有些泄气,这些天可没少劝,还是没让邵鸿远回心转意,他可知道,老窦肯定不会上来就递转业报告,“老窦肯定把转业报告给你爸妈看,他们不会同意你就这么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