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向南跟姚玲就把东屋整成小卖铺,还经常推着独轮车去县城兜售,听说相当红火,这次过来又批发了不少东西,还跟厂家定了协议,见款发货,以后他的货源就算稳定了。
祁香贝鼓励他稳扎稳打,争取几年后把商店开到县城去。
祁向南听完这话眼睛都闪着金光,好像整个世界都开阔了。
他以为自己在队上开个小卖部已经面上有荣光,走路都能腆着肚子,原来还有这样的前景,还可以开到县城,那发展好了是不是可以到省城,就冲这个,他浑身都是干劲。
首先要做的就是去百货商场给团团买一大兜好吃的,用着东屋本来要给钱,祁香贝死活不收,说他用着还有人气,免得几年后房子就荒废了,那还不可着劲疼疼外甥。
祁香贝本来还推拒不收,老太太直接拽过来,放到厨房柜子里,拉着团团指给他说,二舅舅给买的,要记得二舅舅的好。
邵鸿远看了她一眼,“二哥一片心意,收着吧。”
收是收了,祁香贝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还念叨呢,“二哥买的都是零食,团团总惦记,这两天正饭吃得都少了。”
“你太控制儿子吃零食不好,得适度放宽一些,要不然孩子太亏嘴,等上学跟别的小朋友说起来,啥都没吃过没见识过,会被笑话,心里有阴影,再说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邵鸿远说得头头是道。
祁香贝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可嘴上还不放松,“就听这些话,还以为你学儿童心理学的呢,我是团团亲妈,又不是后妈,还不是为他着想,那小乳牙够他造多少零食的?悠着点吧。”现在又没有儿童牙膏提供,牙齿坏了就等着遭罪吧。
邵鸿远本来想给儿子多争取些福利,想想放弃了,为了牙齿健康,忍忍吧。
说着话就到了家门口,门虚掩着,听着里面有说话声,还以为有人来串门,就没在意,等看清院子里的人,两个人才惊呼出声,
“爸、妈,您们怎么来了?”
原来刚才听见的声音是邵大任和米月红在跟姚常玉唠家常。
邵大任搂着团团坐在他膝盖上,“我们想团团了,你们暑假也不回家,还不兴我俩过来看孙子呀。”
“兴,怎么不兴,您二老来提前说一声,我跟香贝好去接车呀。”邵鸿远放下书包,挨着爸妈说话。
祁香贝连连点头,“对对对。”
米月红摆摆手,“你们俩还要上课,怪忙的,我跟你爸又不是不认道,直接过来就行,最乖的就是我小孙子,这么长时间没见还认得我们俩,爷爷奶奶叫得可甜了。”
说着话呢,米月红掏出手绢拭擦眼角,刚才明显有泪水要掉落,像是忍着伤心。
邵鸿远和祁香贝面面相觑,忙问道,“爸,妈,是不是家里有事您们不好说呀,哎,跟自己儿子儿媳妇有啥不好说的,有事尽管说。”
“爸,妈,是不是东庭的事?”
邵东庭今年参加高考,这孩子有点悲催,平时成绩还可以,为了冲得更高,考试之前用力过猛,到正日子突发高烧,勉强答了卷子,成绩可想而知,连平时的都不如,可是坑苦了。
最后被一个半点没听说过的学校录取,邵东庭无比纠结,他不想去,又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不关东庭的事,他决定不去上那个大学,打算复读一年,再努力一把,前一个月就回学校补习去了。”邵大任说,“你妈就是想团团想的,没事。”
“就是,就是,我就是想团团。”米月红快声应和。
团团这个鬼精灵,知道是说他呢,马上表现,“我也想爷爷奶奶。”
“哎,乖孙,可说到奶奶心坎里了。”米月红笑颜逐开,掩藏了刚才的阴霾。
邵鸿远以准备晚饭为由,拉着祁香贝进了厨房。
“爸妈不会无缘无故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你看出点什么没有?”祁香贝抽出五根黄瓜洗洗开始切条,准备腌制,爽口开胃,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块猪头肉,贴成条装盘备着。
邵鸿远往盆里舀白面,倒水和起来,“我又不是神算子,能掐会算,既然爸妈不说,咱就别刨根问底,该让咱知道的时候准会说,咱就好好招待爸妈,让他们住得舒服、吃得舒心就行。”
“好吧,估计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就是妈心里有啥别扭。”看着公公没啥特别的情绪波动,就是婆婆米月红表现了出来。
“静观其变吧。”
邵鸿远拎出鏊子刷上油开始烙饼,没一会儿,四张大饼就出炉了。
正好,配上之前已经熬好的小米粥,晚饭就摆上了桌。
别看饭食简单,一般人家现在还不敢这么敞开了造,大家围着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米月红,频频夹黄瓜。
邵大任的眼皮有点跳,终于忍不住了,压住米月红的筷子,“少吃点吧,大晚上的不嫌咸,要变蝙蝠咋地?”
“亲家,妹子爱吃就让她吃,不是那么咸,配着米粥正合适,这饼也是淡的。”姚常玉嘴上劝着,手上可没动,这要在老家,她早就上筷子帮着夹菜了,闺女说外面人讲究,不喜欢吃别人筷子夹的菜,她可记得清楚。
米月红如愿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我都好几天没吃得这么顺口了,今天胃口大开还不让我吃饱了。”
“说什么呢?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自己胃口不顺当别抱怨家里的饭菜,”邵大任给米月红使眼色,又扬起笑脸,“还是这黄瓜腌得好,让人口水生津。”
祁香贝脚下踢踢邵鸿远提醒他看,邵鸿远假装没感受,当没事人。
如此,这老口子就住了下来,眼见着住了半个月,还没提回部队的事,邵鸿远和祁香贝就提起了心,这绝对不寻常。
趁着在学校,两个人找了个电话直接拨到了祁向西那里。
“通了吗?”
祁香贝刚问过,邵鸿远那边已经说话了,“你好,请接祁向西营长。”
“喂,老祁,是我,没事,妈挺好,我有事问你,我爸妈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
祁香贝伸着脖子耳朵贴在话筒边听,没声音,三哥在沉默,“三哥,有啥不能说的吗?”
“没啥不能说的,是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听说婶子的工作好像出了问题,最大可能要退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让退下来,那应该没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劳累一辈子,也该歇歇了,谢了,老祁。”
“跟我客气啥,我还有任务,挂了呀。”
电话嘟嘟响,邵鸿远把话筒放好,祁香贝给了话费。
“妈可能觉得退下来的不光彩,心里不舒服。”祁香贝说,“这几天妈心情恢复不少,估计也想通了。”
“就当今天的电话没打,装作不知道。”
他们是体贴米月红的心情,没想到,过了几天,米月红主动提及了这件事情,“那天就跟晕了头一样,鬼使神差就把物料放错了位置,虽然没人员伤亡,可那台先进的仪器给弄报废了,要想恢复得费不少金钱跟人力,妈是没脸面在科室呆下去了。”
“妈,没人受伤就是好事。”祁香贝安慰。
米月红锁手而坐,莫名有点心伤,“呆了大半辈子,谁知道是这个结果,我还以为能平顺到退休,就差一年,想想我心口都疼。”
“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咱也不是诚心搞破坏,领导也都知道,何况咱家底都拿出来修仪器,将功补过,也算适得其所。”邵大任这些天一直在开导老伴,效果不错,如今她主动说出来,心结就解了。
邵鸿远也插嘴,“是呀,妈,谁还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处理得当,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我知道,我是气你爸,我退下来,他跟着起什么哄,也跟他们领导请退,还批了,得,两个无业游民。”米月红气不过,瞪了邵大任一眼,眼看着家里老底都掏空了,他不去上班挣钱,难道要靠儿子们养,绝对不到那份上。
看着邵鸿远和祁香贝吃惊的表情,邵大任坦然一笑,“别听你妈的,我早有意思下来,只不过借着她的契机而已,这两年在研究方面没有什么成就,都是吃老底,尸位素餐不过如此,退下来好,把工作机会留给年轻人,说不定会有突破,咱们国家已经落后于发达国家十几年的发展,不能再耽搁了。”
“爸妈,挺好的,那就在这里一直住着吧。”祁香贝邀请公婆继续住下。
邵大任忍笑摇摇头,“住些天就行,过几天我跟你妈就搬到航空学校,领导给我安排到那里做讲师,给大学生讲课,以后就是要培养科技兵。”
“啥?还有这事,你个老头子,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害我白白担心,我说你怂恿我来鸿远这边散心,美其名曰看孙子,原来都是有目的的,有两次你溜出去很长时间才回来,是不是去学校了?”米月红不干了,这么重要的事这老头子都没提,要早知道,她又何必闷闷不乐这么长时间。
“爸,我妈说得对,您就该要告诉她,我妈兴许就不会为退休的事耿耿于怀了。”邵鸿远搂着米月红的肩膀,埋汰老爸。
邵大任冤枉呀,他不是不想提,开始两天一提工作的事,刚开个头,米月红就跟吃了□□一样,听了就炸,根本不给他机会,后来他干脆不说了,这是米月红放下心结,他才旧事重提,之后总算不用偷偷摸摸去上课了。
第100章
那天袒露心迹之后,邵大任和米月红没两天就搬到学校去了,祁香贝和邵鸿远还帮着收拾了宿舍。
航空学校离祁香贝他们家骑车半个小时左右,不远也不近,米月红没事就坐公车来看团团,有时候还接他去学校过一天,晚上邵鸿远给接回来。
这样下来,姚常玉就有了不少空闲时间,尤其是团团跟米月红过去,她有时候都不知道做点啥去打发时间,看得祁香贝很是心酸。
老人家这一年多净为她忙活,都没有发展自己的爱好或活动,正好,现在可以往外发展发展。
其实在花园里广场上有不少老年人,业余生活挺丰富,祁香贝鼓励老太太也加入进去,谁成想没两次就不去了。
“我跟他们没话说,他们练字我也不会,他们男的女的拉着手跳舞我更不会,还有那吹呀唱呀的,更别提,我也不喜欢听。”
祁香贝就劝她,不会没关系,就在旁边看个热闹,总比在家里闷着强。
“可别整这新鲜的,我就在家里挺好,我喜欢收拾收拾家里看看花。”
话是这么说,可家里哪有啥可收拾的,花也不能盯着一整天,还不是坐在床上发呆的时间多,要是胡思乱想再整点不开心的回忆,多影响身体健康。
祁香贝深吸一口气,那也不能强迫老太太楞往外走吧。
“要不咱买台电视吧。”邵鸿远把祁香贝跟老太太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他感激岳母的付出,可又不能拒绝父母亲近孙子,就想了这个主意。
祁香贝有点心动,是个不错的主意,老太太可以看看节目打发时间,不过,“电视票不好淘吧,再说要买电视总不能只顾咱们家,爸妈那边是不是也得买一台?”
邵鸿远摩挲着下巴,说得有点道理,要真是只给自家配上电视不管爸妈,确实不合适,“那就照着两台准备,先给家里装,姥姥这边就一个人在家,爷爷奶奶那边至少还有伴,靠后,回来我跟爸妈说,没事。”
祁香贝嘭地躺在床上,瞟了邵鸿远好几眼,“你净想美事,还准备两台,咱家里的存款,能买一台就不错。”
邵鸿远坐到床边,“我就知道,你是当局者迷,光想着存款,你想想咱家屋里摆的,外面养的,算下来别说两台,就是十台电视都能换来。”
祁香贝腾地站起来,芊芊细手指向邵鸿远,“你不能打我君子兰的主意。”
“香贝,你别激动,坐下来听我说,”邵鸿远拍拍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祁香贝期期艾艾坐过去,“说吧。”
邵鸿远搂住她的肩膀,“咱先界定下你这君子兰的用途,是纯属爱好还是准备养好了卖钱?”
“肯定两者都有,”私心里讲,养得时间长了,她越发不想卖,可眼看着能换成不少钱,她又舍不得钱到手之后改善家庭的美好前景。
“那不就是,你看,从你买君子兰到家,只进不出,多少次了,这些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人心好还行,真要被那有坏心思的人惦记上,进来偷,更有甚者,抢,你该怎么办?你要不在家,只有妈跟团团在家又该怎么办?”
邵鸿远的两个问题只问得祁香贝心慌慌,“不会吧,那也太猖狂了,入室抢劫,可是要判刑的。”
“是要判刑,可到时候咱们家的人已经被伤了,就算被枪毙又能怎么样?就在昨天有人溜进王吉花窖偷花,被发现,现场发生激烈打斗,小偷跑了,老板胳膊上被捅了一刀,花窖里的君子兰毁了近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抓到小偷是谁。”
邵鸿远看着祁香贝,眼睛仿佛直射她的内心深处。
祁香贝捋捋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能想象家里发生这种场面,只要一想呼吸都要窒息,“说得太渗人了,你肯定有对策,对不对?”
“没啥好对策,端几盆成年君子兰到红旗街,换电视票也好,卖钱也好,明晃晃告诉大家花卖了,到时候你可以再买几颗小苗,给外人一个印象,你是养肥了待宰,跟大家一样,而不是只养不卖等待时机。”
祁香贝咬咬牙,“卖,明天你就陪着我去。”明天可不就是星期天,不上课。
说完,开始在各个屋里转悠,说要卖,卖哪个总要选一选,看了半天,哪个都不舍得,麻溜回到卧室,“我挑不出来,你选吧,你说哪个是哪个。”
“选几盆?”邵鸿远问。
“五盆,不,还是四盆吧。”
邵鸿远都没思考,迅速搬了四盆放在桌子上,别看他选得快,平时祁香贝驻足时间长的君子兰他一个没动。
祁香贝挨个摸摸,再舍不得也舍了。
转天,两个人早早来到红旗街,好位置已经被常摊占住了,他们在一个错位的角落见缝插针前后两排摆好了君子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