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香贝觉得没什么事,出了校门,转弯买了一袋子菜,才回家准备做饭。
她可不知道,当天晚上,女生宿舍可是乱了营地。
刘珊珊被送到宿舍之后,说肚子的疼痛缓解很多,没啥事,想留在宿舍清洗休息一下,让其他同学回避。
孙艳再三确认她没事的情况下,领着同学们出去,给她留足私人空间,钱丽华后来还帮她照顾孩子打了饭,一切正常。
可到了半夜,宿舍的人听见一阵阵□□声,打开手电筒查看,声音是刘珊珊发出来的,喊她喊不醒,掀开被子一看,床上一大摊血,吓得人魂飞魄散。
孙艳被叫过来,楼下宿舍阿姨也被请上来,已经不容耽搁,几个同学用被子兜着刘珊珊,十万火急送到最近的医院,直接进了急诊。
医生检查完情况,语速很快,“流产,大出血,需要马上手术,谁是家属?”
“流产?大夫是不是错了,她,她......”钱丽华觉得大夫肯定是判断错了。
大夫脸色有些变,孙艳赶紧把钱丽华拉到身后,“大夫,我们是她的同学,这位是宿舍马阿姨,我们能签字吗?”
“耽误不起了,我先跟医院说安排手术,找你们学校老师来。”
大夫紧急手术,有同学回去找老师,好在送医及时,医院血库充足,刘珊珊被救了回来,可孩子没保住,也丢了半条命,名声更是扫地。
“去年开学,她说跟对象离婚了,闺女归她,前段时间打工,刚挣了点钱,还说这学期给孩子换个好学校,从来没听过她再有对象的事,你说说,咋出了个这事。”孙艳揉揉发皱的眼睛,眼底的黑青都快变成了墨色。
祁香贝跟刘珊珊因为之前的过节极少往来,昨天晚上也没跟去医院,根本没有啥发言权,只是静静听着。
倒是杨淑瑶一副想说,张嘴又没声音的样子。
“淑瑶,都什么时候了,你有话就说。”李馨哑着嗓子说话。
杨淑瑶舔舔嘴唇,两腮憋得有点红,“就是开学没几天,我逛街正好看见刘珊珊从一个男人手里拿钱。”
“这有啥?珊珊在琼芳打工,手上经常过钱,你看见的可能是珊珊卖君子兰得的货款。”孙艳不觉得这样能表示成啥。
“刘珊珊还亲了那男人脖子一口,普通客户不能这样,肯定是她隐藏的对象。”杨淑瑶猜测。
“亲了?看来那人很可能就是珊珊的对象,我们要找到他,是不是俩人结婚咱不知道,那样就没啥。”孙艳快速点了几下桌子,表达自己的急迫,“要不然,刘珊珊真未婚先孕,形象败坏,绝对会有处分,极大可能劝退。”
“要是劝退,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李馨咂舌,可这次刘珊珊的事已经在学校传开,不仅是她,就是同宿舍,同班的女生都受到牵连,别人看你都带着不一样的眼神。
“我觉得还是等刘珊珊醒了听她怎么说。”祁香贝提醒。
孙艳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神色奄奄,“出了这种事,大家都没心情管作文大赛的事情了,哎!”
一声声叹息接踵而至,班上同学的情绪都不太高涨,文章都写不下去。
祁香贝中午跟着同学们去医院探望过刘珊珊,还昏迷着,关于她的流言已经充斥了学校各个角落。
过后,刘珊珊醒了,不承认自己有对象,也没说怎么怀的孕,要么闭口不言,要么就哭,对学校的各项协助帮助无动于衷,大有一副嫌弃学校多管闲事的意味在里面。
学校领导对她的态度非常恼火,经过商议之后,按照学校规章制度做出开除学籍的决定,责令她尽快搬出宿舍。
半个多月后,刘珊珊带着孩子离开学校,从钱丽华嘴里知道,她搬到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开始还有同学去关心,她经常避而不见,之后大家又尽忙着作文大赛的事,慢慢也没人去了。
截止五月二十五,所有同学的文章都交到周老师手里。
周老师专门找了孙艳过去帮忙整理,等她出来,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
“班长,就咱们班的文章,花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老师帮着润色呢?”同学田勇眉毛上下跳动,很是滑稽。
孙艳身体一沉,坐在椅子上,“咱们是专业的,本来就占优势,还想让老师润色,那跟作弊有什么区别,我在周老师那边整理一厚摞稿子,得有上百件,都是别的系投来的,人家都没想,你敢想?”
田勇灰溜溜回去,被其他男同学打趣,眉毛再也挑不起来。
祁香贝小声问了孙艳其他人文章的质量,孙艳依次比了二三五,“周老师说的,有两篇,是咱的竞争对手,伯仲之间,就看谁的细节处理得更好,寓意更深,其他三五篇,水平也不差,就是个别句子有点牵强。”
祁香贝心里有了大概比较,也不敢有擅论,毕竟这只是她们学校的,全国那么多学校,竞争还是挺激烈的。
“没事了吧,晚上去我们家吃饭,鸿远这段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连着好几天没在家吃晚饭,今天总算闲下来,下午没课,早早在家做饭,有好吃的。”祁香贝邀请孙艳。
孙艳靠到椅子上摆摆手,“谢谢了,我今天晚上跟老乡有约,早定好的。”
“老乡?男的女的?”祁香贝难得八卦。
孙艳白她一眼,“男的,盛年之下,正在考察期的对象。”
“是吗?有机会让我见见,是谁打动了我们大班长的芳心。”
“等他过了考察期,我就介绍给你,你也帮我把把关。”
“考察期都过了,我把什么关?”
“考察期也是有阶段有层次的,你属于第二考察团的。”
“那叔叔阿姨肯定是第三阶梯了。”
“对。”孙艳重重点头。
祁香贝拍拍她肩膀,“我为那位先生默哀三分钟,走了。”
她背起书包径直往校外走,一段距离后转到小巷,这条小巷是回家的捷径,也就是白天她才穿过去,天黑寂静无人她可不敢独自行走。
走着走着总感觉后面有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不由心里一紧,别是有不怀好意的人跟踪吧。
祁香贝又走出去几步,猛然回头,真看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年轻男人在后面,拎着个行李箱,咋一看挺陌生,上下打量几眼,有点面熟。
年轻男人露齿一笑,“祁邵同志,能认出我来吗?”
祁香贝半张着嘴,指着他,小声试探,“老张?”
“哎,”老张脸上的笑容更大,“我是老张,张染。”说完,伸出右手示意。
祁香贝审视半天,还是伸手握住,笑着说:“你跟照片里不太一样。”
前年两个人通信的时候,祁香贝曾戏称张染是熟悉的陌生人,在脑海里只有文字印象,没听见过声音也没见过人,会不会有一天两个人面对面走在大街上,都认不出来对方。
当时张染就给祁香贝寄来一张全家福,说不仅把自己,同时把家人都介绍给她,礼尚往来,祁香贝回寄了一家人的照片。
如今看来,真人可比照片上年轻时髦得多。
“那当然,在家怎么都好说,这不是被委派出差吗,出门在外代表单位形象,我这头型,出差前特地去理的,衣服和鞋子是单位配的。”张染特意挺挺胸,这次单位就排了三个编辑外出,衣帽补贴可不是谁都有的。
祁香贝噗呲乐了,“原来是这样,你来也不提前给我个信儿,再说,你干啥不喊我,偏要悄悄跟在我后面,得亏我胆子还不小,转过来看看,刚才还以为有流氓耍坏呢。”
张染挠挠头,就跟刚才的精神突然收回去似的,变成腼腆少年,“我不是打算给个惊喜吗?去学校找你,正好错过了,你同学给我指了路,我追上来看见你走进小巷,没好意思喊,就这样跟着了。”
“你也是,”祁香贝走在前面,“跟我走吧,前面就是我家,张大编辑来访,怎么也得盛情款待一番。”
张染挪挪脚后跟,对去家里有点犹豫,“去你家里合适吗?老邵在不在?你这样大刺刺领个男人回家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祁香贝顿住脚步,“给你个定心丸,老邵在家,还有我妈跟孩子也在家。”
“那就行,那就行,”张染放下心,迈开大步跟着走。
第107章
家里,邵鸿远颠锅挥铲,白菜翻滚,酸味飘扬,醋熘白菜眼看就能出锅。
桌上喧腾腾的馒头散发着香气,红烧肉藏在盆里被盖子盖住,保留着软糯暖和的气息。
团团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总想垫脚掀开盖子看一看,勾搭他小鼻子的味道是什么东西传出来的,姚常玉哄他去外面玩,愣是扒着桌面不撒手。
祁香贝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团团在姥姥怀里扭来扭去,撇着小嘴,很不高兴,见着妈妈,飞快地扑了过来。
邵鸿远正好起锅端出来菜,看见祁香贝一笑,等看见张染,稍稍愣神。
“鸿远,你看这是谁?”祁香贝没直接介绍,而是让他自己断定。
那眉那眼,那嘴型那耳垂,这不是那谁嘛,没见过真人,可神交已久,老朋友呀,还是稀客。
邵鸿远搓搓手迎上来,“张编辑,欢迎欢迎,提前吱一声,我去接你呀。”
“冒昧来访,本意想给个惊喜,差点成惊吓,惭愧惭愧。”张染跟邵鸿远奋力握手,有他在,一下子本性放开了,缘分就是这样,别看是第一次见,就跟见过很多年一样。
邵鸿远很意外他的话,视线转到祁香贝身上,“怎么回事?”
“我从小巷回来,他一直跟在我后面也不吭声。”祁香贝描述情景。
邵鸿远秒懂,“难怪!”
张染垂目看着邵鸿远身上的围裙,深蓝色,上面还印着朵大花,“啧啧啧,我想象里是铮铮铁骨的军人形象,再不济是文质彬彬的学生样,谁成想,面对的愣生生是个家庭煮夫。”
“这说明我有生活。”邵鸿远解开围裙的系绳,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张染哈哈一笑,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两个盒子,冲着姚常玉过去,“大娘,没打招呼就上门,扰您清净了,小小礼物,您别嫌弃。”
“来就来了,客气,太客气了。”姚常玉已经从祁香贝嘴里知道张染的身份,自家闺女还指着人家呢,何况这同志笑脸盈盈,一看就喜庆。
下面轮到团团,张染给他带来一辆小汽车,团团抓着爱不释手,“谢谢叔叔。”
“真乖,真乖,”张染摸摸团团的小脑袋,“哎,老邵,我记得以前说过咱俩同岁,你大还是我大?”
邵鸿远从柜子里拎出来一瓶好酒,正端详,“我儿子喊得没毛病,肯定我大,我正月生。”
“那是你大,”张染趁机打量屋里的摆设,一眼瞄中电视旁边的君子兰,“哎呀,祁邵,你们家也养君子兰呀,没来之前就听说长春是君子兰之乡,名不虚传呢,从下火车开始,君子兰铺天盖地,各式各样,说的唱的都是,讲真,我对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无感。”
“君子兰在长春活跃得很,基本上家家都有养,在人们眼里,它不仅是花,还是创造美好生活的底气。”祁香贝开始摆碗筷,“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带两盆,回家养着,时间一长你就会发现它的魅力所在,哪天不看心里都痒痒。”
“可别,可别,”张染赶紧离花盆远一点,“给我养就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没两天就养死了,我虽然不稀罕这玩意,也不能随意摧残它们的生命。”
张染请老太太上座,他挨着邵鸿远坐下,跟祁香贝相对。
邵鸿远给他斟上酒,“老张,你来的正是时候,要早几天可吃不上我的手艺,喝一盅。”
“那感情好,正好尝尝你的手艺,”张染接过酒杯,嘎然笑笑,“我也是心情急迫,没顾时间点,下火车直接过来,真不是为了赶饭。”
祁香贝给团团夹好饭菜,看他吃得顺口,才说:“看你说的,就是赶饭有啥的,你能大老远过来,我们已经很高兴了。”
“是呀,就在家里住下吧,现在天气正好,多去周边逛逛。”邵鸿远应和着,给张染续杯。
张染滋溜一声灌下酒,送进嘴里一块肉,“住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在招待所定了房间。”
“老张,你这样可就生分了,家里有房间有床,三餐还有人做饭,怎么也比招待所舒服。”邵鸿远拍拍他肩膀,盛情邀请。
张染摆摆手,“真不打扰了,说实话,我这么着急过来是想挤出时间说说话,明天早上八点钟我就坐火车去北京了。”
祁香贝和邵鸿远面面相觑,这停留的时间也太短了。
张染闷头吃饭,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单位给他的拜访名单里,其实根本就没有祁香贝,虽然她因为总理关注“慈母之光”有了一定的名气,作品集出版销量可见增加,但跟那些位名作家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她的名声不说跟空中楼阁般虚幻,地位也是相当不稳固的。
可祁香贝之于张染又有不同,那时候他手里没那么多重要作家,刚收到她的投稿以为是男同志,写得不错,有种挖到宝要好好发展培养的想法,后来知道是女同志,已经运作起来不好再停,干脆将错就错接着往外推举,好在祁香贝文章一直在线,从来没掉过链子,也算稳扎稳打有了一定的读者基础,加上这次名气加成,怎么也是不错的潜力股,还是随着他一起成长起来的。
所以,他各种算计路线和时间,才空出来两天,抛去路程,能接触的时间还是少得可怜。
“那更应该住家里,明天吃顿早饭我送你去火车站。”邵鸿远直接给安排好了。
张染坚持不接受,“别劝了,招待所我更自在些。”
这话一出,两口子不说话了,总不能勉强人家留下来不自在吧,赶紧岔开话题说了些长春的风貌人情,也算宾主尽欢。
饭后,姚常玉领着团团去卧室玩,邵鸿远和祁香贝在厅里拆读者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