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男主退亲未婚妻以后——白日上楼
时间:2019-08-12 08:32:11

  出乎她意料的是,光影后,是一座广袤宽阔的星野。
  夜幕低垂,星辰漫天,鼻尖能闻到泥土与青草地混杂在一起的土腥儿味,路边是一簇一簇散漫开着的野花,清风拂过,小小的花冠便随之乱点。
  红的、粉的,白的、紫的……
  “银铃花!”
  有人惊呼了一声。
  郑菀定睛看去,但见一簇簇四瓣小花儿随风摇曳,花冠呈菱形,锯齿形叶片边缘处泛着星星点点的银光,清风一吹,耳边便仿似有“叮铃铃”“叮铃铃”的响声传播开来。
  银铃花,元植谱排行第八,延寿丹的八种主药之一。
  修道界,能更改资质的天材地宝固然让人趋之若鹜,可能增长寿命的延寿丹亦是让人垂涎若渴,尤其是对某些好不容易修到大圆满,却因寿岁不够而功败垂成的修士——
  这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也许靠着延寿丹拉长的生命线,便突破了呢?
  一旦突破,便又是许多年的活头。
  凡人有轮回可入,间接意义上来说,这亦是一种长生。
  可当修士踏上修道之路的那一刻,他便抛却了来世,有前生无来世,死也罢,生也罢,命只有这一条。
  一旦命陨,便天地茫茫,再无踪迹。
  是以那人“银铃花”一出,郑菀能感觉周遭之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品相好一些的延寿丹,可增寿三十年,差一些的,十年五年不等,可延寿丹在市面上压根就有价无市,缘由之一便是——
  八种主药里的两种,银铃草和莽腥花太难得。
  传闻丹心宗在两百年前,开过一炉延寿丹,被各大宗长老一抢而空。低阶修士莫说看,连个响都没听着。
  郑菀也想要。
  她还很贪心,想要两颗。
  阿耶阿娘能活的日头太短了,若有延寿丹,他们还能伴自己久一些。
  可惜:
  “假的。”
  眼看周围人要打起来,郑菀清啸一声,造幻诀,一法以造天,再加上玄冰焰——这等幻术,已经无法欺瞒于她。
  定力好些的,已经在她清啸声中醒了过来。
  圭镜远远朝她笑了笑:
  “多谢郑真人!”
  定力差的,却充耳不闻,往满地的银铃草扑——郑菀叹息了声,一边一个抓住了自家两位不争气的,一人贴了张冰心符:
  “魂来!”
  翠微峰与金吒峰两位峰主弟子茫茫然醒来,但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银铃草?
  可其他修士便没那么好运了。
  被同门弟子拉住的还好,没拉住,扑到那片虚幻的银铃草时,便蓦地一声痛叫,捂住眼睛满地打滚起来。
  北冕门队首足间往前一踏,北斗五行阵拉着中招的几位拖了回来,护在其中:
  “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他问的是诸位,看的,却是郑菀。
  落入此地不过短短一瞬,唯独这位玉成境榜首瞬间反应过来,加上扣住两位同阶修士左右一带时的轻描淡写——
  足见其盛名不虚。
  “不知。”
  郑菀理直气壮道。
  她对阵法确实没什么见识,唯独在破幻这一道上得天独厚,但看起来,此地也不止幻法。
  书晋已经领着两位浩然宗弟子蹿过来:
  “玉美人,你可真厉害!我便跟着你罢,你保护我。”
  他毫不客气,理直气壮。
  郑菀莞尔,这小哭包倒是颇有两分自己的风范,吐出两个字:
  “没空。”
  “我有空便行了。”
  书晋变戏法一样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只白玉簪,簪上还镶着一颗龙眼大的明珠,明珠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连珠阵法。
  “喏,给你,护卫费。”
  郑菀掂量了下,按照法器、玄器、宝器、仙器的品阶,此物快抵得上一个下阶宝器了,关键是品味不俗,不过分高调,整支簪身都透着股古朴丽雅的韵味。
  她接了,嘱咐道:
  “不许给我找麻烦。”
  郑菀顺手将崔望之前送她的步摇摘了,插上了这支白玉簪。
  润玉落入墨云一般的发髻,趁着那黄衫也有了端丽古朴的风情。
  书晋觑了一眼,又偷觑了一眼,脸悄悄儿地红了:
  “这簪子比前头那支衬你!我、我回头再送你几支。”
  郑菀只笑,注意力从白茫茫的天地收回,嘱咐玉清门两位弟子紧跟着她,只是……她下意识往旁边那位散修瞧了一眼。
  普普通通的模样,五官瘦而寡淡,唯有露出的一截下颔有利落嶙峋的棱角。
  “这位修士……”
  郑菀好奇地问,“我们是不是从前在哪儿见过?”
  “郑真人贵人事忙,自然是不会记得我等。”
  这是承认见过了?
  郑菀自认记性不差,却无论如何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这样一个人,虽说容貌普通了些,可瘦到这种皮包骨之人,也是少见。
  修士因着元力淬体的关系,大都体面端正,歪瓜裂枣都少有,更别提这等——
  郑菀倾向于他曾经受过不可挽回的大伤,以至于如今形貌似鬼。
  “修士名号……”
  “不值一提。”
  郑菀热脸贴了人两次冷屁股,面上带笑,心下却恼,将金步摇塞入储物镯时动作大了些,引起流苏的一阵瑟瑟抖动。
  她发觉那黑衣人又往自己看了一眼。
  瞪回去时却听旁边惊呼了一声,丹心宗也不知如何想的,送进来一个柳依,柳依抖着手,指着前方:
  “那、那儿……”
  郑菀魂识往远处落去,发觉白茫茫一片的大地,竟然裂开了。
  有几位修士反应不及,直接被裂开的口子吞了进去——
  而吞了几人的缝隙却像是吃饱了,努了努,合了上去。
  “这是……”
  “地怒阵。”
  北冕门人恍然道,“上古仙门为守护重要之物,便会设下三杀阵,一重幻,二重怒,三重……伤。”
  幻为最低,伤为至高。
  “我等退了。”
  北冕门齐齐抱拳,不待众人反应,竟是直接后转,预备踏入来时的光影。
  “传说中六畜皆净的三杀阵?”
  “不成,宝物再重要,也没性命重要。”
  有些修士面色一青,当机立断,与北冕门一齐通通退走。
  “你们也走。”
  郑菀对两位玉清门人道。
  “可郑真人你……”
  “我再看一看。”
  “是。”
  不一会儿,刚才还浩荡的人群竟是一下子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了十来人,郑菀一眼看去,柳依、书晋,书晋俩跟班,黑衣人,圭镜,以及几个面生的。
  地裂越来越频繁,脚下不知何时便会了裂开一道,郑菀尚有余力,魂识探向前方,目之所及,在前方两里处,冉冉升起一座白玉高台。
  “银铃草。”
  包着银铃草的光团一闪一闪,这回,是真的。
  郑菀闭了闭眼睛,富贵险中求,
  她往回看了一眼,见书晋也看着高台发呆,问:“去不去?”
  “去!”
  书晋抬头,“玉美人去,我自然要去的。”
  郑菀朝圭镜拱了拱手,身形一荡,便踏云而起。地底裂缝传出的巨大吸力,让她的云朵几乎是贴地而飞,只差几毫距离,便会被吞噬进去。
  书晋座下是只碧玉葫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柳依咬牙看了一会儿,望着前方地底不断豁开的口子,审时度势,到底是退了,退前忍不住往回望了一眼,前方那风流袅娜的女修有股张牙舞爪的生气,在裂缝间飞得颤颤巍巍,却一步未退。
  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收回视线,退出了光影。
  她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傻子,才一腔孤勇。
  郑菀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傻子,只觉得底下的一条条裂缝,像凶兽大张的嘴巴,要见她一口吞了去。
  “美人儿,你怎样?”
  书晋往前进了一步,书生袍被风吹得狂乱。
  郑菀往嘴里滴了一滴樱露,她方才试过,深陷在地怒阵,体内的元力用一些少一些,外界的元力暴躁沸腾,完全无法补充。
  若是不能在地怒阵结束前赶到高台,她迟早要力竭而死,被吸入地底。
  余光注意到有人来,郑菀往回看了一眼,不由双眼瞪大:黑衣人竟也跟来了。
  他看起来完全不似她这般艰难,脚下的桃枝有举重若轻之意,经过她时速度慢了一慢,见此,郑菀道:
  “这位道友,怒阵后,还有伤阵,不若你我合作?银铃草我只要三棵,剩余全归你。”台上银铃草粗粗看去,约有数十棵。
  “我呢?”
  书晋不干。
  郑菀没耐心应付他,她一脑门子的疑惑,这人若是比她这无涯榜玉成境榜首还厉害,为何未见上榜?
  “报酬。”
  便在她以为黑衣人打算以沉默拒绝时,那人突然慢吞吞地道。他看了眼她的发髻:“簪子。”
  “簪子?”
  郑菀心中奇怪,只觉发髻一轻,一道柔和的风拂过,那白玉簪便落到对方枯枝般的手中,玉润白净的簪体,衬得那手越发寒碜。
  “走。”
  黑衣人率先往前开路,不知是不是错觉,郑菀感觉到底下的吸力轻了些,见那人快走远了,连忙踏云跟上。
  “等等我啊。”
  书晋面目难辨地看了眼前方,笑着道。
  圭镜行到一半,直觉不能继续,废了一条元宠才勉强逃回光影处,便这一会的功夫,留下的数十人里,也只剩下了两人,而另外三人,如郑菀却已经快接近白玉台了。
  “时也命也,走罢。”
  圭镜回头看了一眼,失去一只元宠,让他元气大伤,捂着胸口抬脚出了光影。
  而郑菀,却在踏上白玉台之时,便动不了了。
  地怒阵退,伤阵启。
  她发觉自己回到了麒麟洞,确切的说,是回到崔望攀援上崖壁的那一刻。她将千霜甩开,千霜落下崖壁,崔望将千霜甩回了案,自己落了下去。
  郑菀知道是假的。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崔望落入了火海,被烧成了灰烬。
  这样,他便不会再对她说那些鄙薄的话了。
  郑菀醒了过来,醒时发觉,一边的书晋坐倒在地,边哭边笑,形似疯癫。
  而另一边,黑衣人斗篷被风吹落,露出枯槁黑黄的一张脸,那脸皮包骨,着实难看,可浑浊的眼底,竟是藏了……
  一滴泪。
  泪安静地滚了下来。
 
 
第107章 云吞兽
  书晋疯疯癫癫,似哭似笑,偶尔还能听见一声“阿娘”的哭音。
  唯有这人,连伤心都是安静的。
  郑菀往书晋身上贴了张冰心符,便往黑衣人走去。
  他直挺挺地站着,风撩起他的斗篷,整个人都显得削瘦枯黄,唯有流过泪的那只眸子水洗过一般,郑菀这才发觉,他竟有一双极美的眼睛,浑浊退了些,竟显出美玉蒙尘、明珠微瑕的质感来。
  郑菀压下心头泛起的异样,想要将手中的冰心符贴上去。
  便在这时,黑衣人醒了过来。
  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在她一声“真人”的招呼下,才怔然开口:“郑真人。”
  “真人醒了便好。”
  郑菀也不知,这传说中极其强悍的伤阵为何对自己效用寥寥,不过想来也跟自己修习幻术有关。
  玄冰焰传说有“破妄”之效,应当也有些帮助。
  只是……
  她看向一旁,后心贴着冰心符的书晋不疯癫了,却改成抱膝而坐,安静地流泪。
  “这可如何是好?”
  黑衣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以一股不甚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暴的力量将书晋提了起来,在半空抖了抖。
  书晋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一醒,便吓了一跳:
  “玉美人儿,我这、我这……”
  黑衣人张开了手。
  书晋“噗”地落了下来,眼看便要着地,却在即将接触到汉白玉台阶时,利索地打了滚,站了起来。
  他奔到郑菀面前,指着黑衣人告状:
  “玉美人儿,这厮想要谋财害命。”
  “快,擦擦脸。”
  郑菀怜悯地看着小傻子哭得泛红的白皮脸儿,也只有这脸能看了。
  “……哦。”
  书晋胡乱用袖子揩了把脸,黑衣人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抬脚上了高台,径自来到了光团前。
  郑菀也随后站了上去。
  与遥遥看着的不同,包裹着银铃草的光团不止一个,粗粗数去,约莫有七八个,每个里面有两三株银铃草不等。
  郑菀也不贪心,取了三株银铃草,便退到一旁。
  书晋也要取,却被她抬手阻了:
  “不成,说好剩下的给他。”
  “玉美人儿你要给我当家做主?”
  书晋笑嘻嘻地道,“天底下,只有我媳妇能做我的主——”
  便在这时,一个光团往他身前弹去,堵住了他的嘴,黑衣人拂袖将剩余的光团一扫而空: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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