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家长请不要帮孩子写作业——郑三
时间:2019-08-13 07:31:44

  陆行州此时睁开眼睛,呼吸渐重,像是也长长地憋了一口气。
  他眼睛低垂着,看不出里面的深浅,只一双绯红的耳朵透露出此时不同寻常的情绪。
  两人一路无话,走出大厅终于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李文瀚。
  李先生早上凭借自己一双精锐大眼成功找到李复与赵素敏的肇事司机,此时心情不可谓不好。
  他将沈妤送至楼下,眼睛咕噜噜一转,一时恶向胆边生,不禁抬腿一脚将陆行州也给推了下去。
  沈妤转过身来看见陆行州,站在原地,神情难免有些尴尬,低着脑袋说话,声音透露出一丝局促:“这次去夕山,让你破费了。”
  陆行州垂下眼睛,望见沈妤头上浅浅的一个旋,兔子毛似的,手指微微撑开,也低声回答:“客气。”
  两人于是再找不到话题,一个望向地面,一个抬头轻咳。
  沈妤只能扯开嘴角的肌肉,指着不远处电梯口的人影,做了最后的道别:“那,我上去了,我表姐过来拿个东西,等会儿还得赶回公司里。”
  陆行州轻声答好,他将手插进口袋里,望着沈妤的背影眼神平静,等看见站在电梯门口的章悦微微一怔,低眉颔首,直到电梯重新关上,才又转身往李文瀚的车上走去。
  李文瀚并没有将陆行州送回家里,他带着他来了李文雅最近新开的酒吧,他得让他沾染人间的烟火气。
  再往前几年,陆行州其实偶尔也会被研究所的同事拉来这样热闹的地方坐一坐。
  人到底是群居动物,工作学习的压力大了,就得趁着热闹,左右逢源,听别人说几个悲惨的故事,顺水而下抱怨两声自己的苦难。
  经常会碰见些搭讪的人,像寻感情的,同性恋跟找鸭的,出来卖的,都有。
  陆行州不是个合格的倾诉者,但他并不吝啬于倾听。
  此时,陆行州坐在吧台的尾端,第十八位女士决定向他靠近。
  这位女士年纪与他相仿,脸上有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兴许是这行做得久了,未老先衰。
  但她声称并坚定自己未满二八,解释女人在年龄方面向来具有迷惑性。
  李文瀚觉得这位女士口才很好,毕竟是十八岁就开始干起的营生,有那么点舌灿莲花的意思。
  但他也有自己的建议:“你这个悲惨的故事其实还可以更加圆润一些,毕竟戏剧冲突不够深刻,死人是好的,但中年失孤更能激起同理心。”
  女人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笑着回他:“我暂且一说你也就暂且这么一听,是真实是故事对你来说其实没什么分别,反正你总归不是我戏里面的人。”
  陆行州喜欢这样的句子,于是他点了一瓶酒过去。
  李文瀚有些心痛,他开始以自己的经历劝解陆行州,他说,出来卖的女人大多并没有一个悲惨至极的身世。
  这种死爷爷病奶奶,得拿着钱去救命创造七级浮屠的,太少。
  她们卖是因为这行好赚,而且女人在这方面得天独厚,躺着就能拿钱。但男人就不行,得出力,得出精,技术不好的,还容易断子绝孙。
  李文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点愤恨。
  陆行州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这位仁兄在心里肯定问过他妈,为什么当年一声不响的把他生成个带把儿的,这么些年下来得多吃多少的苦!
  陆行州起身准备回家,他觉得这地方有些待不下去。
  李文瀚看着他的背,倒是没有阻拦,只突然开口喊到:“对了,明天阿姨给你安排了饭局,是和章家的章悦,你见过的。”
  李文瀚说这话并没有期待得到陆行州格外的回应,他知道陆行州一向待他这位继母冷漠。
  没想陆行州此时停下步子,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拒绝。
  他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声回答到:“我不会过去,不过…”
  李文瀚觉得意外,不禁靠过去,洗耳恭听。
  “…不过,见见她的妹妹倒是可以。”
  李文瀚当然不知道章悦的妹妹是何方神圣,但他看见陆行州此时的表情,内心震惊不已,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心,不禁开口问到:“陆行州,你去了趟山里,别是中了邪吧?”
  陆行州拿起座椅上的外套,低声笑起来,身边的几个女人看向他,似乎就要抑制不住内心躁动的情绪。
  他把外套往肩上一甩,显得十分随性:“我暂且一说你也就暂且一听,反正你又不是我戏里面的人。”
 
 
第14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悦也是从来不会入他人戏的人。
  她从电梯里出来,跟在沈妤的身后进了屋子。
  看见迎面扑来的沈黎,弯腰伸手,将他从地上抱起,拍拍手里已经变得有些沉重的屁股蛋子,笑着打趣:“大姨今天可没有带好吃的过来。”
  说完,又看向不远处躲在阿姨身后小心翼翼的李小茗,轻声问到:“这就是那个孩子?”
  沈妤将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提。
  走上前,拍了拍李小茗的脑袋,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柔声发问:“茗茗这两天都有好好地听老师话吗?”
  李小茗的脸相比其他孩子要秀气许多,眼睛却出奇得大,此时那一片明亮的水光里盛满了忐忑与慌张。
  她伸出自己肉嘟嘟的胳膊,抓住沈妤衣服的一角,慢声细语道:“阿、姨,我想、爸爸、妈妈了。我想见、他们。”
  沈妤没能成为安慰李小茗心中那个最为特殊的存在,她毕竟不是她的父亲母亲。
  所以,她只能将孩子抱进怀里,伸手在她的后背轻拍,试图以一个成年人的温度告诉她,自己在这里。
  章悦坐在餐厅吃着面条,她对于孩子总是不够热衷的。
  抬头看见安抚完李小茗从屋里出来的沈妤,一边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肉丝,一边低声发问:“今天送你回来的人,是陆行州?”
  沈妤现在身上还有疲倦,她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埋头吸一口面条,声音显得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章悦手中动作稍微一停:“高中时期的学长而已,他那时和赵源长相有些过分,总被身边的姑娘谈起,哦还有李文瀚,对,李文瀚写的诗也是不错的,只是他的诗太过于出彩,以至于看见他本人,多少会有些失望。”
  沈妤于是笑出声来。
  她将一粒花生递进嘴里,语气轻松地反问:“那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可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李先生,或许就是那万里挑一。”
  章悦抿了抿嘴,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问:“听过,不过这句话本身就不够缜密。比如,什么是好看的外表,高鼻梁却驼背的算不算好看的外表,面目惊艳却身高六尺的算不算好看的外表;而什么又是有趣的灵魂,同为做科研的人,喜欢从双对数图像上寻找直线算不算有趣,口舌轻佻却行为不端算不算有趣?人与人之间从不会真的感同身受。比如陆行州,在我眼里或许可以算得上有趣,但对于你而言,他却不是良配。”
  章悦小时生过大病,因为激素药物身体肥胖,免不得受了不少轻视,所以在面对旁人的质疑时,她一向口齿伶俐。
  沈妤倒是没有对她的话过分解读,只是看着她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陆行州是那种关系?”
  章悦沉默一瞬,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回答。
  她挑起碗里的一块肉丝,语气平静而坚决:“你社会经验浅薄,缺乏人生厚度。我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试图劝解你,陆行州这人,性格过于凉薄,加上从小有父无母,看上去狠厉绝情,甚至像是天阉,除去长相,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给你幸福的。”
  章悦一段话说得行云流水,她也并不为自己的所做而感到愧疚。
  这世界本没有所谓的淳厚,形形色色的苦难可以与快乐一同被人分享,娱乐,消化。
  所以他们爱,他们恨,他们也付出,也自私,自然也孤立。
  沈妤当天留了章悦在家里睡下。
  第二天一早,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却被刘知怡半路截胡。
  老太太此时开着自己新买的迷你,神情不可谓不欢欣雀跃,只是脸上的笑意带着奸诈,显得有些刻意。
  沈妤右边眼角微微跳起,坐进车里,低头问:“姨,你这是做什么?”
  刘知怡小心翼翼凑过去,轻声回答:“给你介绍个小伙子,这个,可比你妈之前给你介绍的所有人都要强得多了。欸你做什么,不许下车!哎哟我的心脏病,不行头疼,老寒腿也发了。”
  沈妤没能拗过老太太多年锤炼的一张老脸。
  唉声叹气之后,只能跟在她身后进了南山路的高档咖啡厅。
  沈妤对于小资情调向来没有不满,她也好过这一口。
  但婚姻本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格调定的这样高,难免让人对这一次相亲少了许多现实的期许。
  她低头走着,心中有事,于是也就有些晃了神。
  直到手腕被人拉住,她才回过神来,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忽的愣在原地,张开嘴,很是惊讶地问:“陆老师,真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行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面前一瓶早已点好的奶茶推过去,沉声开口道:“我在这里的原因有很多,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那就是我在等你。”
  沈妤站在原地,想起刘知怡那张兴致盎然的脸,似乎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出版社的编辑联系老三这本书,她们希望老三可以改个名字...老三没意见,所以想征求征求各位姑娘的看法,这里有几个书名的选项。1——《初恋旧爱与新欢》,这三个角色对于陆教授来说是一个人,只是代表了一个男人三个不同的时期。2——《鸡毛蒜皮和你》,生活不过鸡毛蒜皮,吃饭和睡你都是挺大一件事情。3——去你妹的改名,老三社会主义接班人,正面杠编辑,从不需要改名。
 
 
第15章 开始走上不要脸的不归路
  陆行州放开沈妤的手,重新坐正了身体,他将目光锁定在面前的茶杯上,眉头轻皱,以此掩饰住眼中的忐忑情绪。
  他今天穿着的服饰与往日有些不同,浅咖色西装带点儿复古,褐色马甲贴身而平熨,纯白衬衫工整地扣在最上面一颗,像极了他平时严肃谨慎的性格。
  只有细圆的眼镜略显生动,架住挺直的鼻梁,衬得面目越发俊秀,低头坐着,不言语,便有如画中走出来的民国教书先生,抬头看你,却又有着格外的寡静。
  沈妤感受到不远处姑娘们艳羡的目光,一时心有戚戚焉,只能垂下脑袋快速坐下来。
  可惜座位挨得太近,右脚稍稍往前一撑,便毫无准备地触碰到了对面陆行州的小腿根上。
  沈妤单身多年,实践经验尚浅,理论意识却十分充足,此时面色一红,不禁有些尴尬地咳出声来。
  陆行州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介意。
  他对男女之间暧昧的行径向来不解风情。
  多年前,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学生曾经赤身裸/体躺在他的房内诉说哀思。陆行州彼时目光深邃,转身出门,一小时内便买好一整套的内衣毛衫羽绒服,临走前仍不忘沉声嘱咐一句——遭遇校园霸凌需要勇敢地站出来,不可独自逃避,这样脱光了身体向老师抗议也不可取。
  女学生的父亲是贩卖枪支的,她在等待陆行州的一小时内,充分体会到人类由小桥流水走向古井枯树的转变过程,彼时看着陆行州的眼中充满愤恨,没有将其就地击毙,完全是人类社会的文明与法制扼制了她。
  此时,陆行州看着沈妤手里的奶茶,语气有些不太平静:“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点了这里推荐的东西。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不用叫我陆老师。”
  沈妤点头接下,嘬着吸管喝了一口,有些甜腻,却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
  收拾好心中的情绪,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道出了自己的来意:“陆…陆教授,我今天其实是来见我相亲对象的。”
  沈妤显然没有将陆行州当做自己那位相亲对象。
  因为,在她心中,相亲这样的事情与吃喝拉撒睡同属一科,一如婚姻的本质,挣钱养家生孩子,一整个流水生产线上的标准配备,最后,甚而厌倦,久而乏味,都是大多数俗人需要经历的过程。
  但陆行州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他是城南陆家人,他是做科学的,他不需要一个庸俗的婚姻或是女人成就不平凡的一生。
  何况,他并不需要女人,他看上去更像是已经在精神上阉割了自己,誓为祖国高端科学奉献青春,如果他还有青春的话。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用眼含泪光,他只需有三高、风湿、冠心病,并且低声呼喊一句“我不后悔”,便可被当做党的好儿女,写进厚厚的教科书,或是冗长的回忆录里。
  陆行州并不知道沈妤此时已经在心中单方面为他写下伟大的一生。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声音显得十分困惑:“怎么,你认为我不配做你的相亲对象?还有,我是陆行州,如果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我不介意多说几次。”
  沈妤惊讶极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连脸上的眉毛都开始透露出格外的不可置信。
  她咬了一口桌上的方糖,小声发问到:“陆…陆行州,你知道‘相亲’是现代社会一种确定男女关系的行为,是为结婚做准备的,对吗?”
  陆行州皱起眉头,脸上有些不悦的情绪:“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一个智障?”
  沈妤听见这样的话,不禁大感惶恐。
  她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然后很是忐忑地挪动起自己的屁股,因为害怕再次触碰到对面陆行州的小腿根子,于是越发小心,甚至刻意地撑住手掌,双腿不断地往里缩着,低下头,连连认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是我孩子的老师,我们应该,不能是这样的关系。”
  陆行州挥手,拒绝掉服务员第十二次试图添水的举动。
  他看向沈妤此时惴惴不安的表情,以及她身体各种怪异的摇动,眉头微微皱起,思考一阵,突然眼神发亮,开始在心中担忧起三个颇为严重的问题来。
  第一个,是沈妤的屁股摇动幅度不大,但周期规律,常数固定,有如身患痔疮的病人,神情十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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