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家长请不要帮孩子写作业——郑三
时间:2019-08-13 07:31:44

  他话音刚落,陆萌首先一个站了起来,她小跑至陆行州身后,拉着他的手问:“美国?那不是很远的地方吗,你去了哪里,岂不是很久不能回来。”
  陆行州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心中其实仍然有期待,有一些他自己也并不能肯定的期待。
  刘娇张嘴想要喊他,只是话到嘴边,却又低头憋了下去。
  陆行州没有得到陆与风的回答,于是只能转身上楼。
  晚上临睡前,他去了陆与风的书房,还未推开房门,里面便传来了刘娇的声音——
  “他还是个孩子,美国那地方待不得。而且,他从小和你不亲,你让他这样一个人去国外,动辄几年不回来,父子关系只会越来越生疏的。”
  陆与风却并不觉得顾虑,他毫不在意地回答:“我要他的亲近做什么。他是个男人,应当去外面看看。”
  “可是,他必须是你的儿子呀…”
  “没有什么可是的。儿子又怎么样,他是我的儿子就该成天待在温室里?况且,他平时对你是什么态度,他不在,你和小萌倒是能过得轻松一些。”
  陆行州终于没有再推开那一扇门,他像是连心中最后的一丝期待也消失殆尽。
  时过多年,他其实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年自己听见的是不一样的话,那么他会不会阔别中国这么多年。
  而如果自己这位严肃的父亲在带刘娇回来的那一天也能像此时的沈妤一样,告诉他自己也是被爱着的,那么他对待刘娇的心态会不会不一样。
  可万事没有如果,就像时间过了,每个人都再也回不去。
  陆行州从漫长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伸手轻拍沈黎的头顶,低声问他:“想不想打篮球?”
  他曾经见他看NBA的球赛看得痴迷。
  沈黎听见这话,忽的抬起头来,眼中有些许期待。
  手指搅住沈妤的外套,想了想,却只能小声回答一句:“我…我不够高。”
  陆行州没有说话,弯下腰,只靠在他耳边嘱咐了一声“抓好”,然后便猛地将他整个人抱起,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陆行州没有与人格外亲近过,所以他以为自己本会将这动作做得僵硬,可事实上,男人在很多事情上,天生就有无师自通的本领。
  沈妤手里抱着幼犬,抬头看向他们,嘴巴微微张开,显得有些惊讶。
  陆行州于是偏头看她,低声说到:“我和沈黎去那边的球场聊聊,你先回去。”
  沈妤看见沈黎伸手抓住陆行州脖子的模样,难得的像一个孩子,神情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柔和:“好,不过,你们不要闹得太晚,他明天还要去奥数补习班的。”
  陆行州会心一笑,开口回答:“放心,那个班的老师也是我。”
  沈黎听见他的话,小脸立马皱成一团,小声嘟囔到:“怎么又是你呀。”
  陆行州心中觉得有趣,他转身一边往小区里走,一边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问:“怎么,这么不想看见我?”
  沈黎鼓着嘴巴不说话,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孩子,断然不能与乖张的大人做计较。
  陆行州于是又重新开了口,他说:“沈黎,或许在你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我对人冷淡,说话不留情面,没有你们张老师的温柔,也没有你们林老师的亲和力,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家人。”
  说完,他沉默了一瞬,轻咳两声,显得有几分局促:“我喜欢你的妈妈,这是我们可以成为一家人的根本,但我来到这个家里,并不是为了分走她对你的爱,相反,我只是为了保护她对你的这一份爱。你知道的,你妈妈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她值得一个完整的家庭。当然,之前,我也在你面前对她有过非议,这是我的错处,我向你道歉。”
  沈黎抓着陆行州的脖子没有说话,他低头看向他领带上精致的别针,嘟起嘴巴咕噜噜转着眼睛。
  两人走进篮球场,陆行州并没有感觉到累,沈黎其实很轻。
  等把他放在地上,沈黎咬了咬嘴巴,终于张嘴说话了:“陆老师,你会一直对我妈妈好吗?我看见你领带上的别针了,我舅舅也有一个,好贵的。他们说,男人家里有钱就会变坏。那如果,你以后遇见了比我妈妈还要可爱的人,你也会对她们好吗?”
  陆行州没有想到沈黎会问出这样的话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索性迈开步子,抓起一旁落在地上的篮球,放在手里拍打几下,起身投篮,穿了个空心。
  他看着落在地上不断弹跳的篮球,低声回答到:“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妈妈好,除了她,我没有其他想要亲近的人。”
  说完,他又将落在不远处的篮球重新捡起放在手里,将它递给沈黎,看着他抬起的小脸,神情平静地告诉他:“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我的父亲后来带来了一个女人,他说,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新妈妈。”
  沈黎歪着脑袋问:“那你,喜欢你的新妈妈吗?”
  陆行州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我有些恨她,或者说,我恨我的父亲。”
  说完,他在沈黎的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父亲从来不会像你妈妈那样说他爱我,他是一个很严肃、很无情的男人,和我一样。所以,即使我的继母想要对我好一些,我也从来不会与她亲近,因为在我们家里,说爱,是一件让人感到羞耻的事情。”
  沈黎抱着大大的篮球,面露同情,像是一只抱着松果十分忧郁的松鼠。
  他问:“爱为什么会让人羞耻,妈妈说了,在这个世上,有一个爱自己而自己也爱的人,是很幸运的事情。”
  陆行州听见他的话,伸手捏了捏沈黎的脸蛋,这是他第一眼看见沈黎时便想要做的事情。
  沈黎伸手拍开他的手,脸上有些不高兴:“不许捏我的脸,我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
  陆行州因为他的话低声笑了出来,他看着沈黎生气的眼睛,沉声道:“你说的对,你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你很聪明,甚至懂得很多我都不明白的大道理。沈黎,其实,陆老师十九岁的时候,就见过你的妈妈,我那时候心里想着她,但我从来不觉得那样的感情可以被称之为喜欢,我和我的父亲一样,羞于开口,去承认一些内心的感情。”
  沈黎脸上有些慌乱,将篮球扔在地上,试图像大人一样拍起,可他的手掌太小,以至于动作滑稽,有些手忙脚乱。
  他低头望着地面,声音紧张地问他:“陆老师,你…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吗?”
  陆行州微微一愣,伸手将篮球拦住,重新放在他的脚下,面露难色:“对不起,我并不是。”
  沈黎却因此大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球框,眼神显得格外憧憬,小声说到:“那就好。在我真正长成一个大人之前,我不想见到我的亲生父亲。”
  陆行州对他的想法有些不解,不禁偏头问:“为什么?”
  沈黎于是憋嘴,露出平日里熟悉的倔强表情,皱眉回答:“因为我讨厌他!等我长大了,有足够的力量了,我就去揍他一顿,要他抛弃我和妈妈,要他让我妈妈伤心,哼。”
  陆行州蹲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像是在这一瞬间触摸到了一个孩子最天真也最固执的内心。
  重新站立起来,抬手指着不远处的篮球框,看着他问:“想要把球投进去吗?”
  沈黎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我还不够高。”
  陆行州于是双手将他抱起,整个人高高地举过肩膀,走到篮筐下面的位置,低声道:“试试。”
  沈黎一开始因为双脚离地头中生出一股子晕眩,很久之后,等看见触手可及的篮筐,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猛地将球往篮筐中扔了进去。
  他高兴地大叫起来,脸上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兴奋表情,嘴里大喊着“我进球啦!”
  陆行州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跟着他笑了出来。
  他将沈黎在地上放下,重新捡起地上的球,扔到他的怀里,声音平静地告诉他:“现在你也是一个大人了。”
  沈黎扬起脑袋,重重地点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没有什么,是比得到大人认可更大的欢愉。
  陆行州于是在他的面前蹲下,伸出自己的小指头,做出拉钩的动作,看着他道:“那我们以后就要一起保护妈妈了,好吗。”
  沈黎站在原地微微一愣,而后眼睛突然变得无比明亮,他看看手里的篮球,又看看陆行州,最终伸出自己的小指头,一点一点勾在了他的手指上,声音坚定地回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累瘫的老三没有梦
 
 
第25章 我不是陆老师的亲生儿子
  沈妤回到家里,给地上的幼崽洗了个干净的澡,用吹风机吹干,小家伙一扫早时萎靡,眼睛噌亮,连毛色也开始变得清黄发亮起来,四个爪子趴在地板上,拱着脑袋吧嗒作响。
  陆行州带着沈黎回来,身上是一层夜晚空气里的湿气,神情平静。
  沈黎却显得格外兴奋,他光着脚丫子走进客厅,小脸通红,看见地板上蹒跚学步的幼犬,不禁快步向前,将它伸手搂进自己怀里,摸着它头顶上的一层软毛,抬头问到:“妈妈,我能带它去我房间里玩一玩吗,我保证不让它上床,我会很注意干净的。”
  沈妤看向儿子小心翼翼的表情,点头答应,细声嘱咐一句:“它现在还没有打针,玩的时候要注意不要磕破了自己的皮肤。”
  沈黎重重点头,露出十分值得相信的笑容,一边低头抚摸手上的幼犬,一边哼着跑调的曲子往自己房间里走。
  沈黎一离开,此时的客厅便只剩下两个大人。
  沈妤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燥热,偏头看向陆行州身上一点潮湿,试图寻找合适的话题:“外面下了雨吧。”
  陆行州伸手拍拍自己的肩膀,低声回答,却并不显得在意:“是小雨,不打紧。”
  沈妤于是低头又不说话了。
  她转身往浴室走,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到陆行州的手里,小心开口道:“虽然是小雨,但毕竟是冬天,吹一吹风总是要着凉的。要是不介意,你今天就在我这住上一晚,正巧杨姐回去老家,她的床单被褥昨天走时才刚刚换过,你的个头和我两个哥哥差不多,他们在这里留了几套没穿过的换洗衣服,当然,如果你在意,那就算了。”
  她的嗓音有些低,轻缓的语速透露出此时心中局促不安的情绪,越到后来声音便越发的小了许多。
  陆行州看向她低垂的脖颈,客厅明黄的灯照在上面,贴着皮肤的绒毛散开,有如覆盖了一层格外细腻的光。
  他偏过头去,轻声咳嗽,回答得漫不经心:“那明天我和小黎一起去辅导班,你多休息,不用送他。”
  沈妤原本忐忑的心情以为这回答渐渐平复下来。
  她点点头,转身往卧室里走,没想陆行州忽的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手指冰凉,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到:“怎么了?”
  陆行州沉默一瞬,像是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回答。
  脸上露出一丝难得无措的神情,只是道:“没什么,下星期,我想带你回陆家,见见我的两个姑姑。”
  沈妤眨巴眨巴眼睛,神情有些意外:“你跟她们提起我了?”
  陆行州双眉一皱,显然更是意外:“这是当然,难道你还没有与家里人提起我?”
  他眼神深沉,有如中年遭遇丈夫出轨的可怜女人,幽怨的不那么清新脱俗,质问的也不那么理直气壮。
  沈妤低头隐藏住内心的一点愧疚,开口试图将话题拉回最初的原点:“你不是已经见过我的父母了么。”
  陆行州此时又沉默下来。
  他低头皱眉思考,金属框架的眼镜反射出一点暧昧的明黄,侧脸藏在客厅饱和的光影里,笔直高挺,俊美而神秘,有如脑中存放着的,是无数个深远而伟大的问题——
  “你母亲,她喜欢哪样的年轻人?”
  沈妤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的问题来得这样突然。
  站在原地思考一瞬,轻声回答到:“听姥姥说,她年轻时,似乎喜欢能歌善舞的。”
  陆行州“啧”上一声,面露难色。
  陆教授一生聪慧冷静,没有什么是比让他能歌善舞能难的事情,那些对于数字公式的敏锐,在他碰见舞蹈与歌唱时,摇身一变,便成为了无数让人唏嘘的滑稽。
  李校长曾说他这是从陆首长那里得来的毛病,无法用科学的方法进行根治。
  他母亲林潼早时苦心忧虑,为了改变这一点,曾徒作挣扎,送他与陆萌去学体操、小提琴,后来陆萌得了省内体操少儿组二等奖,而教陆行州的老师却充满感伤,感叹到:“林教授,你这儿子小脑欠发达,四肢不勤,如果不是在肚子里憋坏了脑子,应该就是隐性残疾。”
  陆老爷子那阵子对陆行州尤其温柔,他认为像自己孙子这样天生残疾的人士,理应得到更多的家庭关怀,他不能让他走上了歪路子。
  沈妤似乎也看出陆行州的为难,心中觉得有趣,嘴上却仍止不住地安慰:“你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我母亲现在的喜好应该已经变了,何况,小黎唱歌也五音不全,她却爱他得很。”
  陆行州越发苦恼起来,他摇头回答:“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母亲说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自己喜欢的,她便不会反对。”
  陆行州于是微微挑起半边眉毛。
  迈步向前,将沈妤压在墙边,低头靠在她耳侧,小声地问:“真的?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都行?”
  他将中间几颗字咬得有些紧,很难不让人发现其中端倪。
  沈妤于是也顺势红了脸蛋,缩着脖子看他,声音显得没有底气:“是啊,她说,我能够幸福就好了。”
  陆行州勾嘴一笑,喉咙里带出一丝低沉的气音,飘在沈妤耳侧,惹起一点灼热的情绪。
  她低下脑袋,手指抓住陆行州衣服的一角,不敢看他:“你…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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