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学汉人的大礼了,他紧咬的齿关松开,低声说:“陛下,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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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时也不过是博弈而已,只是到最后,顿莫延怕了。若他再硬气些,咬死了不肯松口,我也没有办法。”李时和在棋盘上下了最后一个子,赢了棋局,信手开始收拾,“我赌这么一把,倒是还行,光是朝贺进贡的东西就得加三成。”
“是你赢了呀。”沈辞柔收了自己执的黑子。
“得算是他失策。先有认错人,再是骨吐罗被风闻击退一回,最后又闹出个互换身份的事儿。其实这三回都是试探,回纥未必真是表现出来的意思,只不过被我抓住了,就当是把柄,反过来打了他们。”李时和把白子放回去,脱手的棋子击出清脆的声音,“这回风闻算是帮了个大忙,以他的性子,原本也不会来长安的。”
沈辞柔生出点兴趣:“那他这回怎么来的?”
“回纥人善用刀,以防万一,我请他过来的。”李时和笑笑,“先前风闻欠我个人情。”
“哦?”
“他当年求娶杨氏,杨氏赌气,不肯嫁。他还是来求我赐婚的。”
“不肯嫁?”沈辞柔想起杨氏温婉的样子,“我瞧着杨氏挺温和的一个人啊。”
李时和没答,含笑摇摇头。
沈辞柔刚想再问,门开了,宫人端着托盘进来,放在小几上,收了托盘行礼:“陛下、娘娘,请用。”
来送东西的是吹雨,她本就是和化雪不对付才不让进殿,化雪被处置了,她自然也就能进来。化雪人不在了,具体什么缘由却不知道,吹雨还吓得病了一场,病愈后不敢再争,这回还是临时抵个相识的宫人的差事才进殿。
送上来的是炭烤的小鱼苗,大概寸长,不顾忌点就能一口一个,鱼肉软嫩,鱼皮酥脆,连骨头都能一起嚼下去。
不过这东西依着沈辞柔的口味调成辣的,她想了想,没敢让李时和吃,只自己拈了几根。李时和看了看,也没多问。
吃了大概五六个,沈辞柔觉得腻了,洗干净手,和吹雨说:“拿下去吧,有爱吃辣的就分一分,剩下的随便处置。”
吹雨应声,收了盘子。烤鱼苗比刚端上来时凉了点,窜上来的辣劲儿里夹了点不明显的腥味儿。
喉咙里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一时觉得发痒,一时又有点想吐,只能强忍着说:“陛下、娘娘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个可汗姿容秀丽呢,因为我要证明回纥王族有漂亮的脸,且这个血统可以传下去,我不允许我的cp里出现不是美人儿的男主(烟)
不是孕吐是生病没好全(……)
第82章 兄妹
宫里呈上来的东西精致归精致,量总是足的,吃不完的顺手赏给底下人也没什么。乳酪一类分起来略嫌恶心的就算了,偶尔夜宵是一块块干脆利落能拿起来的糕点,李时和不爱吃甜的,意思意思尝一块,剩下的多半也就落进御前人的肚子里。
突然冒出来一句“恕罪”是挺奇怪,但他懒得问,随口说了声“收了”,听风立即就麻利地端了棋盘。
沈辞柔也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没什么。奴婢近来……就是犯恶心。”喉咙口冒酸水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吹雨怕真在皇帝皇后面前吐出来,弯着腰,“奴婢告退。”
说完她也不等沈辞柔点头了,倒退几步后转身就小跑出去。
沈辞柔话都来不及说,想了想,转头问听风:“她最近是身体不舒服?”
“前些日子是病了一场,奴婢问过医女,说全好了,才叫她再回来伺候的。”听风觉得是自己不对,“娘娘恕罪。”
见她又想跪下,沈辞柔连忙拦住:“别!病总有反反复复的时候,不是你的错。”
听风看了沈辞柔一眼,还是犹豫着换了个平常屈膝礼,才站起来。
“叫个医女给她看看。”李时和说,“病彻底好之前就歇着。”
听风应声,也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看样子应该不严重。”沈辞柔觉得吹雨的脸色看着还行,挠挠脸,忽然想到个可能,“该不会是吃坏什么了吧?”
“宫人吃的都是尚食局派的,菜色都差不多一样。”李时和想了想,“不过也是,同样的东西,平常吃着没事,或许有一天就突然不舒服了。”
“我之前特别喜欢蜜橄榄,上回送过来,吃了几个就突然不想吃了,吃完还有点犯酸。”沈辞柔有点不好意思,“唔,大概就是你说的道理。”
“蜜橄榄?”
“对呀,尚食局那边做的。我之前喜欢嘛,就经常送过来。”
李时和拢在袖中的手稍稍收了收,面上还是含着淡笑:“吃着不好?”
“也不算不好吧。”沈辞柔毫无防备,“之前几次都挺好的,就那次送来,尝了几个,觉得味道有点儿不对。吃完还有点恶心……但是那天我多吃了点糯米花糕,积食反酸也说不定。”
“可能是换了做法,若是喜欢,和尚食局说也无妨。”李时和笑笑,“高淮,去看看。”
高淮当即应声出门。
沈辞柔拦都来不及,看着李时和,无奈地笑了一下。
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她在宫人面前总还要点脸,这会儿就肆无忌惮了。她隔着小几,伸手在李时和脸上戳了一下:“其实不用啦,最近我也不是特别想吃了。”
李时和任由她胡来,只笑笑:“去看看也好,不麻烦。”
能让御前的掌案太监亲自去的,当然不只是“看看”,但李时和不明说,沈辞柔也不懂这种暗地里的说法,只按字面理解:“那辛苦高掌案了,就为我跑这么一趟。”
“过会儿道个谢也可。”
沈辞柔含笑点头,忽然想起先前没问完的事儿:“对了,刚才让吹雨打断了。你之前说杨氏不乐意嫁,还是让柳风闻到你这儿来求的赐婚,可我瞧着他们挺恩爱的呀。这又是为什么?”
毕竟是柳临的家事,这故事里李时和还有点丢人,他不太想说:“也没什么,不重要。”
本来是随口一问,若是李时和答“不能说”,沈辞柔也就上道地不追问了,看他遮遮掩掩的,她反而真的有了兴趣。但李时和憋着不说,她总不能把他的嘴撬开,沈辞柔想了想,忽然从小几边上翻了过去。
可说可不说的事情,偏偏为了点私心瞒着沈辞柔,李时和略有些心虚,糊弄时垂着眼帘,也没注意边上的声响。等他抬眼,秀美的女孩半趴在他身上,黑漆漆的长发垂落,发梢从他的臂弯一直淌到榻上,绕着淡淡的桂花香。
沈辞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偏偏脸上带着使坏时那种狡黠的笑,她抿抿嘴唇,甜甜地叫他:“阿兄——”
这一声拖得长,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嗓音也显得甜,她本来是卖乖,无意间却拨动了李时和藏在心里的隐秘心思。他顿时有些窘迫,一时都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孩,本想往边上避,想想又怕她摔着,只能伸手半扶着,视线却克制地不落在她身上。
沈辞柔哪儿知道男人藏着的那点心思,只觉得奇怪:“怎么每回我一叫你阿兄,你就要躲?我记得上元节那会儿你也这样。”
别的都好说,唯独这个不能乱解释,李时和闭了闭眼,色厉内荏:“不要胡闹。”
沈辞柔盯着李时和看了一会儿,猜他是有点心虚,但又摸不准他心虚什么。她想了想,干脆整个人往他怀里一钻,揽在他颈后,稍稍抬头,额头和他相互磨蹭了一下,含笑说:“我不管,别人的阿兄都会给妹妹讲故事的。”
李时和还能怎么办,低头在沈辞柔嘴唇上极轻地触了一下,拉开距离后轻叹一声,把她稳稳抱在怀里,才开始说:“河东柳氏与弘农杨氏为世交,风闻与杨氏的婚约就是这么定的。世家门阀,门当户对,杨氏却烈性……”
“烈性?”沈辞柔觉得不对,“可宴上看她的样子,又温婉又娴静,就算是我阿娘来,也挑不出错,只能夸她。”
……又是个被骗的。
“她装的。在外人面前才是如此。”李时和想起来就头痛,“她那架随身的琴都叫‘风雷鸣’,和她这个人一样凶。我初次见她,她还以为我是闯别人家门的贼子,琴中拔剑,差点砍死我。”
沈辞柔一惊:“怎么……”
“当时其实得算是盲婚哑嫁,杨氏不乐意,一路逃婚去了江南东道。风闻因为一些事,也去了那里。”李时和隐去背后的风风雨雨,“总之最后算是两情相悦,只是杨氏尚且不知道风闻是谁,等知道了,一怒之下就把风闻晾着了。恰巧我那时南巡,风闻没法,才想着欠我这个人情。”
“所以你抽空去了他们那里,恰巧遇上了杨氏?”
“对,时机不太好。若不是我当时佩了短剑,身上至少得留道疤。”李时和垂下眼帘,“说完了。”
隐去柳临被迫流落江南东道的原因,这故事其实挺乏味,沈辞柔听听也就过了,再度把兴趣放在李时和身上。
李时和长了张端丽的脸,眼睛生得尤其好,眼尾略微上挑的弧度恰到好处,撩人但不女气,也不妨碍刻意冷淡时震慑旁人的气势。他的睫毛也长,黑压压密匝匝的,垂眼时尤其明显,甚至能在眼下打出些阴影。
沈辞柔觉得手痒,轻轻地叫了声“无忧”,抬手在他睫毛上拨了拨。睫毛尖儿扫过指尖,触感微妙,只拨了一下,手指就本能地蜷起来。
睫毛让人这么拨,总归有点不舒服,李时和稍稍避了避:“别闹。”
沈辞柔收手,嘴上却还要说:“我偏要闹,别人家的阿兄都能被闹的。”
绕来绕去怎么又是这个“阿兄”,李时和抬手去卡沈辞柔的肩。她哪儿能乖乖地等着被抓,把小几往边上一推,空出一块地,立马往边上一滚,顺便还抬腿不轻不重地踢李时和,被按住脚踝后又换用手去闹他。
这么闹了一阵,沈辞柔哪儿能赢,被李时和结结实实按在榻上,手脚都被制住,整个人身上就写着“任人宰割”。但她好像丝毫不觉得危险,笑吟吟地看着压住自己的郎君,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信任,还要胡说:“你欺负人!你打我!哪儿有这么当人阿兄的,我要告诉阿耶,让他教训你!”
李时和不是不知道她是闹着玩,但听着她此刻甜腻腻的嗓音,一口一个“阿兄”,带着点娇嗔的意思,他脑子里混混沌沌,居然腾出一只手,摘了发带去蒙她的眼睛。
发带是宽幅的,沈辞柔只看见李时和一头长发蓦地落下来,像是瀑布或者绸缎,下一瞬眼前被蒙得结结实实,什么都看不清。她本能地想挣扎,手和腿却被按着,动弹不得。
闹的时候不觉得,眼睛被蒙,她感觉渴,但又不好让李时和给她倒水,只好委屈地舔舔嘴唇。
夏衫单薄,先前这么一通闹,襦裙乱得一塌糊涂,对襟上襦一侧的领子坍到肩头,肩上细细的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齐胸的系带也松了点儿,从颈下到胸口,女孩的锁骨锋利笔直,再往下却是柔媚温软的起伏。
宽幅的发带遮去她小半张脸,鼻梁秀丽,嘴唇的颜色柔嫩得像是春天初开的花,偏偏她还不知好歹地舔了一下,同样浅红的舌尖在嘴角一瞬划过,只余一点淡淡的湿痕。
李时和喉头一紧,脑子里却漫无边际地想,这若是他的妹妹,闹这么一通,告到庐江王面前,挨罚的肯定是他。
他生性内敛,小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庐江王看着他总先犯愁,然后叹息说怎么生了这样一个闷的小郎君,半点不如别人家的小娘子贴心。像沈辞柔这样喜欢闹着玩但又有分寸的,大概是庐江王想要的女儿,别说是闹了阿兄一会儿,就算踩了阿兄的脸一脚,庐江王估计还要斟酌自家儿子的脸配不配得上让女儿垫脚。
被蒙了这么一会儿,沈辞柔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试探着:“无忧?”
“……像之前那样,再叫我一声。”李时和后背紧绷,呼吸都有点乱,他紧紧盯着沈辞柔,语调却温和得像是哄人,“乖,再叫一声。”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沈辞柔应了,还是甜甜的:“阿兄……”
脑中的弦霎时绷断,李时和低头,一口咬在女孩修长白皙的颈上。
作者有话要说:无忧:别人家的阿兄不能干。
阿柔:……!!!快住嘴你ooc啦!!!
港真,我有点想写个if线的番外,就大概上元灯会走丢以后被无忧家捡回去的阿柔lily,迫真兄妹play和童养媳(虚拟作品,没有鼓励支持拐卖幼女或者童养媳的意思(盾立
第83章 敲打
在清宁宫当了两年的大宫女,乍一见青竹,听风还是有些本能地害怕,踟蹰半天,只敢让底下小宫女去冲了花茶,双手端着递给青竹:“女官,请。”
偏殿里宫人站着,青竹也站着,接了茶,小小地抿一口,又递回去:“多谢。”
听风哪儿敢接这声谢,朝着青竹笑笑,退到一边去之前,偷眼看了看青竹。
青竹和她印象里没什么两样,站得笔直,但又不显得倨傲;宫人不许仰面朝人,她也按规矩略略压着视线,却不卑微。快日落时的天光落在她身上,剪出一道侧影,真像是一枝竹子。
听风入宫时八岁,正是如今的皇帝刚登基时,那会儿青竹就是掌管宫务的女官,如今也还是。若是别的宫人来,听风性子在内敛也能扯几句,但在青竹面前,她还真没什么底气。
但不问也不行,听风犹豫片刻,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敢问女官来有何事?”
青竹回了个礼,还是不卑不亢的样子:“陛下交代的事情查出来了,等着禀告陛下。”
听风说了声“有劳女官”,面上含笑,心里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