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格兰特说:“牛津。”
“那正好,戈登先生今年去了牛津,到时候他可就是你的学长啦。”
格兰特看了看伊沃,微微眯眼:这家伙!
*
一局惠斯特牌结束,格兰特站起来,“抱歉,我走开一下。”将手中纸牌放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奥利弗要不要接着玩。
奥利弗在牌桌旁坐下。
格兰特去上了洗手间,回来就跑到台球桌边上,貌似谦虚的询问伊沃,牛津大学现在什么样,他学的什么专业,有什么课程。威廉毕业都好几年了,已经不太熟悉牛津大学的现状。
他俩年纪只相差1岁,都是年底出生,格兰特刚年满17岁,伊沃过几天年满18岁。两个男孩都是那种备受宠爱的少年性子,有些倨傲,但并不讨厌,格兰特交际能力更强一点,很会说话;伊沃在社交方面稍逊一点,但教养更好一点,也更含蓄一点。
这个时代的英格兰,正经八百的男女交际方式很局限,女孩子没有家人的陪伴想跟追求者单独约会是不合礼仪的,男子可以单独到女子家里拜访,但如果想要邀请女孩子到他家里拜访,自己是不能提出邀请的,必须要女性亲属提出邀请,所以格兰特今天跟姐姐一起来,就是要莎莉开口邀请爱丽丝到他们现在住的金斯利家的另一栋别墅里做客。
刚才在吃茶点的时候,莎莉已经邀请过爱丽丝了,爱丽丝也已经答应了,格兰特就觉得很是高兴,甚至有点得意洋洋。
伊沃吃亏在姐姐们都不在伦敦,他和拜伦暂住在邦德菲尔德男爵家;奥利弗没有母亲,也没有姐妹,他也很吃亏,没法单独邀请爱丽丝去他家玩,要邀请的话,必须得连同凯茜一起邀请。爱丽丝住在戴尔斯福特的时候,他们因为年纪都还小,不是特别注意这些礼节,而且通常是奥利弗他们过来找她玩,礼节问题不太突出。
伊沃很妒忌,暗自在心里琢磨要怎么才能邀请爱丽丝去做客。最好是奥利弗开口邀请,而最好是邀请亨利·奥斯汀,然后让亨利带着爱丽丝去,但这有点麻烦,万一亨利·奥斯汀没有领会到正确的意思怎么办?男爵不在伦敦,于是他们也不好直接邀请乔治牧师,乔治牧师作为父亲,带着女儿出门做客那可再好不过了。
这个问题可把伊沃难倒了。
*
离开奥斯汀家后,伊沃在马车里就抱怨,“我想邀请爱丽丝到查尔斯街来玩,可我们都没有姐妹在伦敦。”查尔斯街就是邦德菲尔德男爵家别墅所在的街道。
奥利弗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家没有姐妹,这真是没办法。你的姐姐们谁住的最近?”
“伊莲娜。她这几天会到伦敦,然后带我一起回温切斯特。”
“你写信让她提前两天过来。她会住在哪儿?”
“住在我家的别墅,不过距离有点远。”伊沃迟疑。
拜伦突然说:“我的姐姐在伦敦。”
伊沃惊讶,“你的姐姐?你有姐姐?”
拜伦冷静的说:“你似乎忘了,我的母亲不是我父亲的第一个妻子。他的前妻有一个女儿,我的姐姐奥古斯塔。”
伊沃恍然,“噢!”他还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拜伦的母亲凯瑟琳·戈登是他的第二代堂姑,乔治·拜伦是他的第三代表亲。
“她住在亲戚家,不过她也可以过来跟我们暂住几天。”拜伦又说。
“那真是太好了!”
*
奥古斯塔·拜伦快到22岁,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她回信轻快的嘲笑了弟弟,并答应帮忙。于是,拜伦姐弟拜访了奥斯汀家,向爱丽丝提出邀请,时间定在邓波儿家的邀请之后。
到了约好的那天,凯茜带着爱丽丝一起去了邓波儿家。
凯茜和莎莉留在客厅,格兰特三两句就把爱丽丝带去了藏书室。
但凡一个稍有地位的人家里,必定有一间藏书室,里面的藏书可能从买来之后就没有人看过。格兰特的心思不在藏书上,只顾着跟爱丽丝说话。
“我听威廉说,你的两位哥哥都是牛津大学毕业的。”
“嗯哼。”爱丽丝一目十行的扫着书架上的书脊企图从中发现什么有趣的、她没有看过的书。
“我还没见过你的其他哥哥。”
“你为什么想要见我的哥哥们?”
“不都是这样的吗?我的母亲和姐姐你都见过了,我也见过了你在伦敦的哥哥和姐姐们,是不是也应该见一见你的其他哥哥?”
“你好奇怪啊,他们又不可能特地跑到伦敦来让你见见。”
“你什么时候去拜访你的哥哥们?我也可以一起去的。”
“这是你们美国人的奇怪习俗吗?”
“可能吧。”
“查尔斯去年回来了一次,弗朗西斯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他们都在军舰上,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
“是海军军官吗?”
“对,他们现在都是中尉了,弗朗西斯可能已经升到了上尉,父亲希望圣诞节之前能够收到他们的信。你知道英国一直跟法国关系不太稳定,他们的军舰可能会跟法国军舰在海面上干上一架。”
“你不害怕吗?”
“害怕?怕什么?”
“你的哥哥们也许会回不来。”
爱丽丝想了想,“但这就是职业风险,我怕也没办法。我倒是想让他们都退役回家,可他们都不愿意。”
格兰特很能理解她的哥哥们,“我也想过参军,成为军官,但母亲坚决不同意。她说,谁知道美国还会不会跟英国开战呢,我家已经有人为了国家死在战场上了,她不想我也送命。”他叹气,“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那又不是我家的事情。你想去的话,邓波儿太太再怎么拦阻,也没办法阻挡你。”
格兰特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保家卫国这种事情,没准真的再次开战,我就会脑子发热,跑上战场。爱丽丝,”他突然问:“你想去美国看看吗?”
“啊?”
“我们从萨凡纳出发的时候,听说有人正要前往密西西比河以西,想要找到一条贯穿美利坚大陆的水上通道。你想过吗?或许我们可以顺着密西西比河一路往西,只要你不害怕印第安人。”
爱丽丝以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打量他,“你可能是疯了。邓波儿太太连军队都不让你参加,你怎么敢说要去密西西比河冒险?”
“是因为我还太年轻吗?”他摸了摸下巴,“你是不是认为,做一个探险家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我可没有这么说。”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无意识的胡乱翻着,并没有去看到底是一本什么书。“你想去探险?真正的那种探险?”
“我喜欢未知的事物,因为那会有一种不确定,会很带劲!”
“你真的跟英国男孩不一样。我认识的男孩子,”她笑了一下,“觉得去伦敦的红灯区就是他们最大的冒险了。像你这样的美国男孩多吗?我是说,你在你的家乡也算是一个特别的男孩吗?”
“父亲和母亲在我小时候认为我的这种想法就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不以为意。等我长大了再说,他们就觉得我是个小疯子。”
“腿长在你身上,性命是你自己的,只要你想好了,并且做好了准备,我看没什么不可以的。”她琢磨这就是男人天性中的不安分?从大航海时代之后涌现的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探险家们,有些人为了名声,更多人为了利益,还有一小部分是真正热衷冒险的人。他们探索海洋,确定了“地球是圆的”这个事实,接着就开始探索陆地上不为文明世界所知的地区,为此不惜送掉性命——探险家可是这个时代比士兵还要危险的职业,死亡率超高。
“那你会想跟我一起去吗?”
“不想。”爱丽丝干脆的拒绝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冒险。”格兰特不满的嘟囔。
“我说过吗?”
“你说过。”
“噢,那我可能没有表达清楚,我只喜欢别人讲述的冒险故事,我可不愿意去到处是蚊虫、毒蛇、沼泽的地方,美国还有会割人头皮的野蛮人,你可不要把他们想象的太美好了。什么‘高贵的野蛮人’这种种族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所以我想在英国上大学,学好所需要的知识,做好准备再去。”
爱丽丝不禁要将他跟其他男孩子放在一起相比:奥利弗,性子很好,不过可能是习惯了压抑自己,太懂事,但眼界不高,规规矩矩做他的继承人,将来结婚生子,继承爵位,不会有太多想法,顶多去欧洲游历一、两年,就是他的极限了;
朱利安,熊孩子,折腾也有限,以后顶多也就是威廉·金斯利那种男人;
伊沃,性格要活泼一点,但眼界也很有限,会跟奥利弗差不多;
拜伦,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很会折腾的男人,要是不那么早死,说不定还真的会成为更了不起的人;
埃文,跑去学了哲学,以后可能会成为男爵领地下属的某个教区的牧师,前途也有限。
于是看来看去,美国来的男孩居然是最不走寻常路的一个。
*
第二天,凯茜又带了爱丽丝去拜访拜伦姐弟。
奥古斯塔借了邦德菲尔德男爵家的别墅招待奥斯汀姐妹。
要说熟悉的话,伊沃自觉跟爱丽丝从小在一块儿玩了好几年,对她很了解;戈登夫妇对戴尔斯福特之屋的女学生也很熟悉,爱丽丝的家世家境教养都没问题,可以算的上门当户对。
伊沃其实没有想的太多,只觉得现在想要邀请她出去玩太麻烦了。
他嘀咕:“现在要你出门一趟可真不容易。或者——你想去看舞台剧吗?西区的歌利亚剧院正在上演一部新剧,你想去看吗?”
“我不能一个人出门。”要说之前爱丽丝对这种情况还体会的不深,是因为在戴尔斯福特,黑斯汀斯先生没有完全要求一切邀请和来往都符合礼仪。但现在回到了父母身边,她就得遵照一般的规矩来行事了。
伊沃叹气,“那我多订几张票,请奥斯汀小姐一起去,再带上乔治。”
“奥利弗呢?”
“他出门办事了,要到正餐的时候才能回来。快说,要不要一起去看舞台剧?”
“好吧,不过快到圣诞节了,要是那天下雪,我可不出门。”
“行,要是我派马车过去,那你就出门。天气不好的话,我就不派马车过去。”伊沃兴高采烈的。
拜伦还惦记着那天她说的小说,问她:“你上次说的那本小说,大纲做好了吗?”
“做了一半了。”
“这次你想写什么故事?”
“还是冒险与恐怖故事。”哥特小说还是很有市场,《英格兰恐怖故事》在报纸上的连载不如《傲慢与偏见》得到的关注度高,但总有那么一批忠实读者。报社用读者来信来计算小说连载的热度,还分别用停载几期来测试读者的反应。
奥斯汀与费列罗出版社正在计划将《英格兰恐怖故事》的第一卷 出版单行本,添加几个全新的短篇故事,圣诞节前的黄金时段在报纸上做了预热广告,包括将在圣诞节之前上市的《傲慢与偏见》单行本。
简的上一本小说《理智与情感》是1801年出版的,1802年再版过1次1500本,今年年初又加印了300本.《傲慢与偏见》的第一版第一印就是可观的2500本,销售点铺到了各个郡的首府,还在威尔士地区、苏格兰地区、爱尔兰地区都找了分销商,广告营销做得红红火火。
简每年都有一笔稿费收入,随着她出版的小说本数的增加,稿费也会是一个累积的过程,她的个人收入方面,完全可以跟汤姆·勒弗罗伊得到的遗产相提并论了,毕竟遗产只有一笔,稿费却是可以源源不断的。
生活无忧,丈夫可亲可爱,女儿活泼伶俐,简现在的生活很美满。
她将处理家务之外的闲暇时间分配给女儿和写作,按照爱丽丝说的,每天都要坚持写作,哪怕只写500个字,要保持创作的持续性。习惯了这种写作强度之后,一天写个1000字对她来说已经很轻松,以一年一本的速度,又写完了3本小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说了雪莱,今天来说说他的好基友拜伦。拜伦的父亲负债累累脾气暴躁,结婚两次,第一次婚姻带给他一个女儿奥古斯塔,第二个妻子凯瑟琳戈登生下了乔治拜伦。凯瑟琳用自己的钱偿还了丈夫的债务,以至于跟儿子过着比较贫困的生活,直到拜伦10岁那年,继承了叔叔的爵位和庄园,经济才有所好转。
拜伦天生马蹄足,脚掌内翻,不清楚是单足还是双足,也不太清楚是否经过治疗。拜伦对自己的脚疾十分在意,可能也因此在哈罗公学受到歧视和嘲笑,养成了十分暴躁的脾气。
拜伦十分早熟,15岁爱上了远亲玛丽查沃斯,为此连哈罗都不想去了。但玛丽查沃斯拒绝了他。据说这一年,他遇到了同父异母的姐姐奥古斯塔。
拜伦17岁进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在那里沾染上所有大学生的恶习,负债累累。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哈罗和剑桥都有非常要好的男同学。
1813年,拜伦跟当时已经结婚的姐姐奥古斯塔传出了乱伦绯闻,据说奥古斯塔1814年生下的女儿伊丽莎白梅多拉是拜伦的女儿。拜伦随即在1815年1月与安娜贝拉米尔班克结婚,他们有一个女儿奥古斯塔阿达,女儿出生后,安娜贝拉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并以拜伦和姐姐的乱伦关系以及他的同性恋/双性恋传闻提出分居,法官支持了安娜贝拉的诉求,拜伦于是在1816年4月离开英国,终生没有再返回英国。
拜伦离开英国后就去了瑞士,结识了雪莱,跟克莱尔勾搭上,克莱尔1817年生下拜伦的私生女Allegra。
之后拜伦去了意大利,在那里有好几个情妇。
1818年,拜伦认识了19岁的伯爵夫人Teresa Gamba Guiccioli,特蕾莎成了他的情妇,拜伦跟特蕾莎的父亲和哥哥关系很好,他俩的关系可能一直保持到他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