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恙,尔请跪安——谷草
时间:2019-08-14 09:11:20

  这哪是什么治疗“心浮气躁”的药方,而是一首他用心写下的《蝶恋花》啊!
  这个杜仲晏,一点也不直率!不过,这才是她从小认识的杜仲晏。
  赵妧双手托绢,一面念着,一面想着词调,她没有发现有个人正在向她靠近。
  “妧妧,说给父皇听听,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
  来人正是她的父皇,当今圣上景隆帝。
  赵妧做贼心虚似的,立刻收起丝绢,面朝景隆帝撒娇道:“父皇何时来的?怎都不让桃奴通报一声,妧妧都没能前来迎接!”
  “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父皇不想让人阻断你的笑声罢了,告诉父皇,妧妧因何事笑得这般高兴?”他在殿门外站了片刻,直到她的笑声渐渐隐去,才进殿,他只想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与女儿相见,无需命人通传。
  赵妧面上微微一热,挽住父亲的胳膊,请他落座,“也没什么,就是银雀给妧妧讲了个笑话。”前车之鉴,赵妧选择暂时向他隐瞒自己对杜仲晏的情感,以免再生事端,这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心上人,故此,只能先卖了无辜的银雀姐姐。
  银雀躲在房梁上,对他们小公主已无话可说,只要她高兴就好。
  “哦?是什么笑话不妨也说给父皇听听。”景隆帝慈眉善目地笑道。
  “嗯……”赵妧转了转眼珠,搜肠刮肚想到一个当初她刚苏醒时,杜仲晏与她说的银雀树的故事,她照搬着讲给景隆帝听。
  听后,景隆帝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紧接着,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银雀讲的笑话竟如此有意思!哈哈!”
  陛下,您说认真的吗?这么冷的笑话您居然也笑得出?这杜太医不做您的乘龙快婿,还有谁能有这福气!
  赵妧也没有想到,杜仲晏的这个不似笑话的笑话会逗笑她的父皇,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是总算过了关,也哄了他开心。
  笑了一阵,景隆帝好似想起什么,“对了,父皇听人说,此次各国送给尹美人的贺礼之中,有一份是送给妧妧的,还是从宋国送来的,可是宋国太子所赠?”
  赵妧诧异,她的父皇日理万机,平常并不会过问礼品表单等等细节,没想到他会关注宋国送来的贺礼,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的吗?
  “不瞒父皇,确有此事。”关于刘卫桓,她对他的父皇是极为坦诚的,直言相告,“父皇,这宋国太子也太不顾脸面,妧妧早已与他讲明心意,他却仍不死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朕的妧妧太好了,他们才会抢着把你夺走。”他拉着赵妧的双手,目光柔和。
  “妧妧只想陪着父皇,代替嬢嬢照顾好父皇。”赵妧把头靠在他的腿上,就像儿时一样向他撒娇。
  景隆帝看着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有诸多不舍,想一辈子留着她,如果她也离他而去,那这皇宫大内就再也没有一片安身之所,可是女大不中留,她值得更好的人来珍惜她。
  “父皇?”赵妧没再听他出声,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她抬起头,才发现他闭上了双眼,看上去一脸的疲倦。
  她的父皇才四十又五的年华,却因坐拥天下要操心天下大事,他勤政爱民,自登极以来励精图治,从不怠惰,如今四海升平,是他付出半生的年华换来的,然而太平盛世也不乏奸佞小人暗中作祟,他还要时刻提防,不忘永固山河。
  他太累了,需要安安静静地好好睡一觉。
  赵妧起身,轻声唤来桃奴,让她取一件披风为他御寒。
  怎料他忽然出声阻止:“不必周折了,朕就在这打个盹,不久便会回去。”说这话的时候,他仍闭着眼睛,略显慵懒。
  赵妧向桃奴摆手退下,又对景隆帝说:“那妧妧就在这里守着父皇,直到父皇醒来。”
  “嗯。”他微笑着点头。
  *
  景隆帝与赵妧父女情深,即便朝政难以脱身,也会抽空来福康殿探望他孱弱的女儿,与她闲话家常,同样的,赵妧也会时常去景福殿尽孝。
  这一天,赵妧午后信步前往景福殿,途径后苑的时候,听到山石后面隐隐传来的嘤嘤啜泣声,赵妧顿觉奇怪,上前去看,“何人在哭?”她看到一个身穿绿色宫服的小宫女蜷缩着身子,埋着头瑟瑟发抖,听到赵妧问话才缓缓抬头。
  是个十一二岁的丫头,梳着丫髻,应该进宫没有多久,赵妧以为她刚进宫心中不安,便安抚她:“不要怕,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会帮你的。”
  赵妧穿着女官服,态度如姐妹问候关怀,小宫女看到她一阵心安,止住了哭声,说:“我弄丢了公主的猫儿,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若是公主醒来发现猫儿不见了,一定会打死我的,姐姐,求你帮帮我!”
  看到她求助的眼神,赵妧心头一软,“好,你先别急,我们帮你一起找,你告诉我,那猫儿长什么样?是哪位公主所养?”
  “是丽阳公主,猫儿乌身白尾,很好辨认。”
  原来她是赵嫱阁中的宫女,难怪她如此紧张与害怕。
  “好,你与我细细说来,这猫是如何丢的?”
  “当时公主正在午睡,春子姐姐有事离开,让我照看‘乌雪奴’一时,都怪我,一不留神就让它窜逃了,它实在跑得快,待我追出阁,早已不见踪影,我一路寻到后苑,心想花团锦簇,它会喜欢,可惜……”说着,她又两眼泪汪汪,开始哽咽,脸色也苍白许多。
  赵嫱的乌雪奴性野难以调/教,交给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宫女也难怪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不过也并非真的难寻。春日里的猫外出无非两种情况:一则觅食,二则交/配。赵嫱爱猫成性,在豢养上绝不会亏待乌雪奴,那么很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这小宫女寻到后苑并没有错,一到春日,后苑猫奴成群,容易在此产下幼猫。
  而她没有找到很有可能在她来之前,乌雪奴就已经离开了。
  “啊!——”赵妧正准备告诉小宫女乌雪奴可能已经回到赵嫱阁中,忽然听到玉津池边一声惊叫,纷纷望去,只见两名宫女抱作一团,露出惊恐的神情。
  赵妧拔腿前去察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两名宫女大惊失色,没发现来人是公主,颤抖着指着玉津池面说:“猫……死猫……”
  赵妧顺势望去,果真见一具猫尸浮于水面,乌身白尾,是赵嫱的乌雪奴。
  “啊!是乌雪奴!怎么会是乌雪奴!”那小宫女一看是乌雪奴的尸身,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
  赵嫱的猫淹死了,必然会追究责任,这名小宫女难逃其责,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姐姐,救我!如果让公主知道,她一定会打死我的!”小宫女忽然抱住赵妧双腿,苦苦哀求。
  赵妧动了恻隐之心,但她没有忘记杜仲晏的警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与赵嫱正面交锋。
  “啊!是六公主!奴婢见过六公主!”方才发现死猫的两名宫女被小宫女的哭求拉回了神,认出是昭华公主,立刻福身行礼。
  “六公主?您就是圣上最宠爱的昭华……公主?”小宫女得知赵妧的身份,一阵惊讶,转而变为惊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求救:“求六公主救救奴婢!奴婢愿为您做牛做马!”她后移两步,朝她不停地磕头,眼看就要磕破头,赵妧终于答应她:“快起来!别把头磕破了,你要我帮你,总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才好帮你啊。”
  “奴婢猪奴,感谢六公主救命之恩!”
  “珠奴?珍珠的珠?”
  猪奴摇头,“猪肉的猪,奴婢的生辰八字不好,爹娘为我取这贱名可相抗而长命。”
  听她解释名字,旁边的两名宫女忍不住偷笑,赵妧瞅了她们一眼才知道收敛,不过她也嫌她名字不够雅致,于是道:“在掖庭行走很多事非你所愿,改为珍珠的珠吧,往后在宫中你就叫珠儿,猪奴只当是乳名,就别再用了。”
  “猪奴……珠儿多谢六公主赐名!”珠儿向赵妧磕头致谢,赵妧让她起身,“今日之事并非全是你的过错,是乌雪奴四处乱窜才不幸遭受杀身之祸,至于是何人所害,自会有人调查,你别怕,有我在,姐姐不会追究与你。”
  猫奴不习水性,又天生敏锐,若非人为,绝不会近水,是有人故意杀害赵嫱的乌雪奴并抛尸玉津池,至于是什么人,赵妧有点兴趣,想来这皇宫大内与她作对的人并非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要走主线了,时不时撒个糖~
 
  第31章
 
  珠儿被赵妧暂时安置在太医局,因为这丫头在找乌雪奴的时候,不小心被花刺划伤了手,赵妧令别的宫女带珠儿去太医局处理伤口,而她则要去做答应过珠儿的事。
  赵嫱的猫死得不明不白,照她的脾气,比起哭得伤心欲绝,恐怕更容易雷霆大怒罢。赵妧命人将乌雪奴的尸首打捞起来,又让银雀帮忙查看判断死因,结果是遭人掐断脖颈致死而非溺水,这更加证实了有人怨恨赵嫱,拿她最宝贝的乌雪奴来出气。
  赵妧先不追究是谁害死了赵嫱的乌雪奴,她让人把乌雪奴的尸首装进一个楠木匣子,托着前往赵嫱与陆贵妃的天鸾阁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自重生以来,赵妧第一次踏足天鸾阁,站在门前,竟恍如隔世。
  赵妧没有闲情逸致来回忆往事,因为这天鸾阁上下一片死寂,无论侍女还是小黄门,全都垂着头排成两排站在院子里,似在听候发落,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猪奴那丫头呢!怎么不在这里!”发出斥责声音的是赵嫱的贴身侍女春子,这丫头平时跟着赵嫱不怎么出声,这会儿倒是气焰旺得很,光顾着教训人,也没发现有人到访。
  “春子,姐姐呢?”直到赵妧出声,众人才察觉到她来了,纷纷抬头看向她,露出求救的眼神。
  “奴婢见过六公主!”春子一见赵妧,立即恭敬行礼,“回六公主,咱公主的乌雪奴跑丢了,正在阁中伤心流泪呢!”
  伤心流泪,哼,她倒是想看看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如何为一只猫伤心流泪。
  “引我去见姐姐吧。”她不愿在院子里多费唇舌,还是与赵嫱当面对质一了百了。
  春子暂且不顾那些宫人,将赵妧引往天鸾阁中。
  此时,陆贵妃正在安抚失去乌雪奴的赵嫱,赵嫱的脸上愤怒多过伤心,“要让我抓到猪奴那个小贱人,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娘娘,公主,六公主来了。”春子进到阁中禀报。
  陆贵妃与赵嫱皆为一惊,似乎没想到尊贵的昭华公主会在此时突然造访,赵嫱收敛情绪,道:“快请她进来!”
  赵妧与陆徴言的婚事虽已告吹,但对她们仍有利用价值,需要细心呵护。
  赵妧进入阁中后,礼貌性地与她们分别相互见礼,赵嫱看到她后,更是马上变脸,快步走向她,和颜悦色地说:“妧妧怎么来了?你许久没来天鸾阁了吧。”
  赵妧不与她嘘寒问暖,面露哀伤之色,“姐姐,妧妧此次前来,是要告诉姐姐一个不幸的消息……”
  赵嫱疑惑不解地看着赵妧,“怎么了,妧妧?”
  赵妧让人把匣子拿到赵嫱面前,“妧妧方才途径后苑,看到姐姐的乌雪奴溺死在玉津池中,妧妧知道,姐姐素来痴爱乌雪奴,发生此事,定会难过至极,妧妧不能为姐姐做什么,唯有保护好乌雪奴的尸身,送回姐姐手中。”
  闻此噩耗,赵嫱果然脸色大变,瞪大了双眼问赵妧,“你说什么!乌雪奴……死了?”
  赵妧点头,不容置疑。
  “是谁干的!是不是猪奴那个贱婢!”赵嫱果然将罪责都推向珠儿,怒不可遏道:“让我找到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嫱儿息怒,许是乌雪奴自己落水溺亡,不一定与猪奴有关。”眼看赵嫱因怒气暴露本性,陆贵妃立即上前拉住她,展现她的深明大义。
  赵妧嗤之以鼻,又道:“妧妧此次前来,一为送还乌雪奴,二为姐姐所说的侍女珠儿,此女已由妧妧擅自做主,改名为珠儿,妧妧可以作证,她并未加害乌雪奴,妧妧让银雀查看过,乌雪奴是误食了雀鸟被鸟骨卡住喉口窒息而亡,临死前不慎跌落玉津池,当时珠儿正在四处寻乌雪奴,不会伤害它的。”深怕赵嫱追究乌雪奴的真正死因,她才编此谎言。
  赵嫱明显一愣,她的傻妹妹又要大发慈悲了吗?
  “许是这贱婢害死我的乌雪奴后,自己做的一场戏呢!”
  “姐姐若是不信,那就当是卖妧妧一个人情,向姐姐讨了这个奴婢,往后由我使唤,让姐姐眼前落个清净,可好?”赵妧不再与她多费唇舌,明着要人。
  “罢了罢了,嫱儿,一个贱奴罢了,既然六公主想要,我们做个顺水人情也无不可。”陆贵妃站出来圆场,朝赵嫱使了个眼色说:“我知道你心疼乌雪奴死得不明不白,可这死都死了,再追究也没意义,算了吧。”
  赵嫱纵然心中有恨,但为了他们的大计,不得不忍气吞声,“既然妧妧喜欢那个贱婢,那姐姐就将她送给你了。”
  “多谢姐姐,那妧妧也不多叨扰了。”赵妧让人把匣子放下,敛衽离开了天鸾阁。
  *
  离开天鸾阁后,赵妧心里一阵暗爽,刚才赵嫱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也要忍气吞声,心爱的猫死了,却要息事宁人,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跋扈!
  赵妧一边偷笑,一边欢欢喜喜走向太医局,她想看看珠儿,嗯,其实是想见杜仲晏了,想告诉他,她终于为自己争回一口气!
  “臣董棻,见过公主!”赵妧才踏进太医局的大门,就撞见了董棻正在尝草药,董棻大概是吃错了药,喊得特别大声,活脱脱一个传话的小黄门。
  赵妧莫名想笑,又憋了回去,“你们可有好好医治珠儿?”
  “公主说的可是方才送来的小丫头?”董棻面含笑容道。
  赵妧点头,“她除了手被划伤,还受了惊吓,现在好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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