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缡二十多年,莫说妾室,通房都让她嫁干净了,如今后院空空如野。郑泽川想要什么妾氏?想瞎了他的心!!
祖父祖母下了策,父母拍了板,做为儿女,无论是郑朋还是郑月都没有反对的余地。圣上下旨即日起程,决定全家跟随后,岳氏拖儿拽女离开,脚不沾地收拾行李去了。
搬家啊,好多年不回来那种,有的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六千,我已经好久没出门游玩过惹
第五十七章
岳氏走了, 郑泽川同样告辞上朝。屋子里,一直没开口的郑老太太说话了, “淑媛啊, 旺城离晋江城不远, 你大哥好歹是个府台,到时候肯定能找到姚家人, 你也能就近照顾千朵儿……”
一直缩身在角落里, 郑淑媛闻言抬头, 深刻的眼眶里一双眼睛大的吓人, 脸颊内陷,憔悴削瘦的都塌腮了, 坐在椅子中,身体根本撑不起衣服, 勉强笑了笑, 她道:“母亲,家里在燕京挺好的, 那么不容易才站稳脚根,哪能搬到旺城那地方去?”
关键是, 他们家这没背没景的,搬了真就未必能回来了。
“淑媛, 你别这么想,搬家这决定不光是为了你,你爹对你大嫂说的那些,都是实理啊。”郑老太太就叹。
却原来, 这郑氏一家,竟然是姚家二房姚天礼的前岳家。当初,姚家流放的时候,亲自来求和离书,带走郑淑媛的,就是此回要到旺城做府台的郑泽川。
而郑淑媛——就是姚天礼的前妻,姚千朵的母亲。
离了姚家合离大归,前夫姚天礼——郑淑媛是真没怎么想过,到是对前公公婆婆,她偶尔念起时,到有些担忧愧疚,但,最挂心思念,简直挖肝抓肺的,毫无疑问就是女儿。
她这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当时激愤,担忧母亲才狠心离开,到如今不后悔归不后悔,想念是真想念!!
一晃合离快两年了,她在没见过女儿,不知她过的如何,嫁没嫁人,甚至都不知她是否还活着……做为母亲,这两年,郑淑媛真是活活去了半条命。
“儿女都是债啊!”郑老爷子指着女儿摇头,宽慰她道:“莫想了,圣上既指了你哥哥到旺城,那就是你的缘法,天意让你和千朵在相见,她也是我和你娘的外孙女,咱们欠了那孩子,搬就搬了,没什么说的。”
郑老爷子和郑老太太一辈子就三个孩子。长子郑泽川,长女郑淑芬,幼女郑淑媛。长女十六而嫁,次年生子一尸两命,老两口只余下郑淑媛一个女儿,见她这样半死不活的,哪有个不心疼?
在说了,他们同样就姚千朵一个外孙女,从小儿看着长起来,说不想?郑老太太梦着她多少次,眼泪都哭干了。
此一回决定搬家,说是因这因那,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想帮扶外孙女,拉她一把。
“这事你搁在心里,在别往外说。”郑老太太就嘱咐女儿。
“娘,我知道的。”郑淑媛满脸的泪,拼命点头。
就这般郑家上下一心,很快收拾好行囊沿路出发。半路途中,岳氏亦反应过来,心里当真是气闷恼火,一腔子的不满。然而,站在她对面的是公公婆婆,甚至是丈夫,她为人妻,为人媳又能如何?只能抱着女儿郑月‘娇一声儿,悲一声儿’的哭泣,私下甩小姑子点脸子,还不敢太过。
真真悲惨非常。
——
郑家在路上如何艰难暂且不提,单说旺城。
姚千枝自霍锦城那儿得了消息,瞧见折子上‘旺城知府郑泽川’几个大字,心里那叫个百感焦急,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旺城知府——他们原来商量定了的,是听话就留,不听话就灭,然而,这个郑泽川——她二伯的前大舅子,她四堂妹的亲舅舅,这怎么灭?好歹是门亲戚,沾着血缘关系呢。
“主公,怎么处理?”霍锦城轻咳一声。
“能怎么处理?回去商量商量呗。”姚千枝一摊手,满面无奈。
对姚家人,她还是挺在乎的,姚天礼和他那独子姚明轩如今一个在军营,一个在学堂,都掌权理着事,她不好太过独断。
“那好,主公自便,锦城就告辞了。”姚家家事,他个外人不方便插手,霍锦城很自觉的垂首自请。
“嗯,去吧。”姚千枝点头,让他离开。随后便出了官衙,自回提督府了。
快马加鞭到了家,府里只有姚敬荣和季老夫人在,余者都忙的四马倒攒蹄,终归刚收了婆娜弯的人,旺城事物多的很,她也没打扰的意思,老老实实陪着祖父祖母说话用膳,直到天黑,姚家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她才将人唤来,齐聚在大堂。
“出事儿啦?”姚千蔓就问。
姚千枝没回答,默默把折子递过去。姚千蔓不解的伸手接了,垂目一扫……露出个牙疼的表情。
“怎么了?”一直观察着她们,季老夫人担忧的问。
“那个,额……二叔,二弟,四妹,你们……”姚千蔓就叹了口气,把二房三人请到眼前,把折子展开,嘴里还安慰,“这个,说不上是坏事,到底还是亲人相见……”
二房三人满面疑惑去看,随后,集体石化。
“大舅兄要来,那旺城……”千枝是不是不好在做什么手脚了?虽然和郑氏和离,终归那么多年的夫妻,两家亲戚似的相处许久,要杀要剐的,想想好像过不去。尤其还有千朵的血缘那儿关着……
姚天礼成年人,一瞬间的惊讶过去,他想的最多,亦最实际。
“舅舅来挺好的。”姚明轩讪笑着,干巴巴说了一句,随后就沉默了。
毕竟,他一个庶子,面对合离嫡母亲哥哥这种……实在尴尬,说什么都是错。
到是姚千朵单纯一些,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关心的不过一个问题,“舅舅要来,那我娘呢?我娘是不是也会来?我是不是能见着她了!!”
她一叠连声的问,脸上表情急切而思念,隐约还带着些怨气。
你娘别来了!她来更麻烦!
舅舅好歹外路亲戚,感情不深,实在被逼急了干死就干死!!你亲娘这种——实实在在的血缘,在姚家生活二十来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姚千枝小时候尿过人家多少身都数不清了?这关系……怎么弄??
姚家人瞬间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包括一开始既惊且怒的姚千朵。
“爹,三姐……”握着折子的手颤抖着,她惶然的左右望望。
不同姚千蔓坚韧大气,姚千叶老实听话,姚千朵的脾气有点直鲁娇纵,是个很符合她这个年纪本性的小姑娘。
不太聪明,有点任性,但不失善良直爽。
同时,因家中父母感情不合,有姨娘有庶兄庶姐,她的任性里还有一点儿故意惹祸求关爱的感觉……而后,家族遭难,父母合离。不管郑淑媛当时面对种种困难,如何痛苦,怎样万般苦衷……终归,她是被母亲抛弃了。
十五岁的小姑娘,这是她人生遭受过的,最痛苦,最激烈的打击,甚至比全家流放还甚!
那一瞬间,姚千朵感觉天都塌了。
刚开始是恨的,恨父亲,恨母亲,恨白姨娘,恨庶兄,恨庶姐,连祖父祖母都暗暗埋怨,为何流放?害得她家破人亡,有时候,看见叔叔婶婶相互扶持,恩爱模样,堂姐堂妹们有父母在侧,她心里都会难受激愤。然而,终归姚千朵是个好孩子,有祖父祖母陪着劝着,慢慢的,她还是缓了过来。
但,缓过来归缓过来,过去的时光,她到底还是浪费了。
不像姚千蔓拎起什么都能做,不像姚千叶心灵手巧,不像姚千蕊虽然懦弱,却有父母相护,姚千朵真的就是个最普通的官家小姐,她连适应乡村环境都还没做到。
堂姐的飞速发展,莫名其妙成了官,手掌大权,家庭会议她每次都参加,次次听不懂,祖父祖母年纪大了,还要管学堂的事儿,又是一大家子,在关心她,分出的心神都有限。
父亲……
唉,因为母亲的关系,她跟父亲的感情不算好,大姑娘了,跟爹有什么好说的……
堂姐堂妹们都有事要忙,堂兄堂弟们扎进姚家军就没出来过,往日家里还有白姨娘和二姐,相处着尴尬归尴尬,好歹院子里有活人喘气的动静,她不算太孤单,结果,婆娜弯一打,二姐连同白姨娘一杆子支出海,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祖母,三姐……”茫然带着乞求的目光望过去,姚千朵慌的不成。
她其实不太懂旺城府台的到来,对三堂姐到底有什么影响。但前次儿大伙商量如此应对的策略,她是能明白的。总归不听话就‘处理’……她不是傻子,处理是什么意思,她懂!
“舅舅挺好的,他,他很老实,舅妈很疼我,外祖父外祖母都特,特别好,表哥表妹他们,他们……”她喃喃着。
父母感情不顺,她幼时有一半时间是在外家长大的,郑泽川和岳氏当她半个女儿,郑老爷子和郑老太太对她不比亲孙女差,表哥表妹跟她处的亲兄妹似的……
就算恨郑泽川带走她娘,姚千朵还是希望他们好好的,毕竟,说句不大光明的话,他们好,才代表她娘能好。
期盼着望向四周,姚家人一脸为难,姚千枝接回折子惦量着,直嘬牙花子。
所以——为什么要来亲戚?这多麻烦!
“我,我尽量吧。”不动他。
只要他懂事,别太过份。
姚千枝把后半句含回嘴里。
但姚家众人却仿佛齐齐松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尤其是姚千朵,几乎热泪盈眶了,一把握住姚千枝的手,“三姐,我,我谢谢你,我会看着舅舅的,肯定让他听话。如果他有哪里冒犯你,那一定是我提醒的不到位,你别跟他计较,他不懂事,你直接告诉我,我去说他,一定让他注意……”她激动的抽泣感恩。
姚千枝:嗯,话是没错啦,总感觉哪里不对!!
而姚家一众,没人感觉到丝毫异样,都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含笑而立。
姚千枝:……
——
姚千枝这边,承诺对郑大舅做出一定程度妥协,姚千朵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姚家众人自然一通安慰,对此事,亦有各自思量。
姚敬荣和季老夫人不必说,只觉为难,心疼四孙女,李氏、姜氏、宋氏三妯娌讨论前二嫂会不会跟来?到时候怎么相处?是远是近,是亲是疏……
怎么弄都别扭!!
姚家兄弟呢,大老爷们不在意细节,就是替姚天礼尴尬的慌。
前妻,前大舅子——随便哪个拎出来都能让人嘬牙花子!!
到是姚天礼,心胸还挺阔达,“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我和淑媛就算不是夫妻,好歹有二十多年的时光在,爹娘就将她当成子侄晚辈看,她也能自在点儿。”
不错,姚天礼根本不怀疑郑淑媛不会跟来。结缡二十多年,感情在不好,他还是了解她的,合离这事儿,她一直有怨气,自然不会后悔。然而,为父母者抛弃孩子,当时那一股劲儿泄下去后,他能肯定,郑淑媛如今会过的很痛苦。
此一回,就算充州凶险,就算被郑家人阻止,就算名不正言不顺,她同样会想尽办法跟来。
“家人不管怎么照顾,任谁都替代不了亲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为了千朵……就这样吧!”姚天礼这么劝家人,亦这么劝自己。
到底是个受封建教养,三纲四常长起来的大老爷们,让媳妇蹬了这种事,他真不可能没有怨气,半点不在乎。
“好,你看的开就行。”面对这样姚天礼,姚家人能怎么说,只能叹气宽慰。
——
因为郑大舅,姚家人陷入了左右为难,挺蛋疼的境地。加庸关将军府中,姜企坐在书房大案后,手执帐本眉头紧皱。
“东西都入库了吗?”眼神一措不措的盯着帐本,半晌,他突然问。
“回将军的话,都已办妥……”他身前,幕僚低声回,“是入的您的私库。”
“嗯,不错。”姜企这才微松眉头,挥挥手道:“下去吧。”
“是。”幕僚恭敬应,回身悄声离开。
坐在案前,姜企捏着帐本,单手轻敲桌案,发出‘空空’声响,“婆娜弯……在充州纵横这许多年,难道只有二十余万两的家底儿了?万把人的大海盗就这点东西?说是对半分,姜熙那小子别吃里爬外……姚千枝这回人财两得,旺城已经有将近五万的兵,虽然都是土老巴子,娘们裙子底下的,但是……这数量……”
“旺城靠海啊,在得了婆娜弯的大船,南寅那贼头子还认海图,但凡出海一趟,这里头……唉啊,真是错了,当初泽州之围,真不该贪图段义那点好处,到给了云止把柄,把旺城这块金窝给了个娘们!!”姜企锤胸顿足,悔不当初,“谁成谁想,她能打下婆娜弯,把旺城给盘活了!!”
“不过,收拢婆娜弯海盗,在练出一批信得过,能出海的人……总得时间吧,五万多人吃喝穿用,日常训练,她个流放犯官之后怎么养活的呢?这点东西不够啊!听说她底下人吃用挺好,穿戴一新的,还给养活家眷老小,饷银都足……”他掂量掂量帐本,喃喃,“不对,她肯定有别的来银子路,要不然,等不到打下婆娜弯,她那点人早饿死了!”
“是什么呢?能养活这么多人。”他苦苦思索,眸底露出些许贪婪之色。
对于边关武将,需日夜面对胡人的姜企来说,精兵——手底下有多少都是嫌少的。十万算什么,要不是养活不起,他恨不得百万千万的那么招!
士兵是人,同样需要吃喝拉撒,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且,一但当兵就需脱产,挺壮年的大老爷们除了训练打仗外什么都不干。充州地介儿人本就少,土地并不肥沃,姜企这十万人已经差不多是这片土地,和这里百姓能承受的极限,要不然,不会除了加庸关外,充州地界儿所有城府都极少驻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