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偏心——梨仔
时间:2019-08-17 08:10:00

  宫中发生的这些事,小顺心隐约听闻一些,原先他们伺候的湖阳公主,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新帝宠爱的湖嫔。
  虽不知其中关窍,但不论公主还是娘娘,赵宜安总归还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
  听见小顺心这么一开口,宣荷动作微顿,却不回答,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宣荷姐姐?”小顺心有些后怕。宣荷的脾气,来往玉禧殿的公公宫女无一不知。即便宣荷离宫数月,可她一回来,仍旧在赵宜安面前伺候,仍旧是风风火火,眼里容不得一点沙的宣荷。
  半晌,小顺心的心都提到嗓子口了,宣荷才道:“无事。”
  又说:“我是要去娘娘那里,你有何要禀告的?”
  小顺心连忙摇头:“奴婢哪有事敢劳烦娘娘操心?只是久未听见娘娘的消息,若宣荷姐姐能告知娘娘近况,奴婢也就安了心了。”
  宣荷轻嗤:“自个儿都困在这里不得飞黄腾达,倒有闲心问起娘娘的情况了。”
  小顺心挠挠头:“宫里再无人了,我想打听,也打听不到。”
  确实是无人了。原本在玉禧殿待过的公公宫女,或是遣散还家,或是分配到二十四监,都离赵宜安远远的,再聚不到一处,也没地方知道她的消息。
  宣荷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瞧见小顺心仍站在屋中,便道:“我有事问你,你定要如实说来,不准撒谎。”
  小顺心忙道:“宣荷姐姐只管问便是。”
  “你说,”宣荷放缓了语速,慢慢问道,“是从前做公主好,还是这会儿做湖嫔好?”
  她忽然这么一问,小顺心吓得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宣、宣荷姐姐,这可不是混说的。”
  “我自然知道。”宣荷瞧着他半趴在地上的身形,道,“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只管说,再没人听见的。”
  “我、我……”小顺心噎了半天,偷偷瞧宣荷的神色,见她似乎很是认真,只好道,“我身份低微,见识浅薄,于这些事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有一点,从前是咱们的公主,如今是咱们的湖嫔,一样都是咱们的主子,只要主子高兴,管他什么位份,我也不过是在底下伺候的下人,一切全看主子的喜欢罢了。”
  宣荷抿唇,轻声道:“但主子并不知真相,这些喜欢又怎么算得上真的喜欢?”
  她说得太轻,小顺心听不清,只跪在地上呆呆问:“啊?”
  “没什么,”宣荷摆摆手,“不是说要替我拿点心热茶来么?都待了多长工夫了?还不快去。”
  小顺心忙爬起来:“哎哎,这就去,宣荷姐姐等着!”
  掀起门帘奔出暖阁,小顺心才走不久,很快又听见有人敲门。
  手上叠衣的动作不听,宣荷皱眉道:“怎么又敲了?进来罢,倒吵得我做不好事。”
  “如何就吵得做不好了?我看你就是耍懒罢了。”
  宣荷一愣,倏然抬起头来。
  莲平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轻轻搁在肚子上,正笑吟吟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宣荷一面扶着她在桌边坐下,一面问道。
  但话才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多余问。
  还能怎么来?没有赵陆的吩咐,莲平如何能再入宫?
  果然,莲平带着她也坐下,又答道:“我有了身子,不能再伺候娘娘,只是仍记挂着她,放心不下,便与陛下派来的人说明。陛下就允我进宫来见娘娘了。”
  听见莲平对二人的称呼,宣荷忍着没有将自己的手抽离,但默了一会儿,仍旧恼道:“你也服软了,把咱们的公主丢给那样的人。”
  莲平一笑:“我就知道你这性子,所以听到你匆匆忙忙入宫,便也跟着来了。”
  她拉着宣荷的手,柔声问道:“这几日你都跟在娘娘身边么?”
  宣荷已不再将她的称呼放在心上,只答道:“自然。我原先就是在公主面前伺候的,知道公主一应喜与不喜。如今也没有叫我不去跟前的道理。”
  “那你可做了什么不曾?”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和公主说了几句话。结果你瞧,就派我到这里来了。”
  言语中颇为哀怨。
  莲平轻笑着摇头:“你果真没藏别的心思?”
  宣荷垂着头,并不看她的眼睛,只道:“没有。”
  “别骗我了,从前你就这样,撒谎时就不会与人对视。”莲平侧过身,碰上与宣荷的目光,“我知道你胆子大,如此,我来猜一猜,你是不是想让娘娘……出,宫,去。”
  最后三个字的咬字轻之又轻,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
  宣荷微震,却没有回应。
  莲平便叹气:“往常元嬷嬷一直夸你机灵,怎么到了这时,你竟糊涂至此?”
  宣荷犟道:“我哪里糊涂了?是你们被眼前的假象迷了眼,欢天喜地将公主送到不相干的人怀里。”
  闻言,莲平松开她的手,好气又好笑:“你倒说说,是什么假象?”
  “有什么好说的?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公主留在他身边,总有一日,那些事会藏不住。”
  莲平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她:“你知道太医是如何细说娘娘的症状的么?”
  宣荷一噎:“……不知。”
  当初她们只听了个囫囵,很快就被赶了出去,之后也没机会再探听。
  莲平便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笃定娘娘会记起往事?”
  她的声音平平的,莫名叫人信服:“我不信依你的眼睛,会看不出娘娘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方才小顺心也说,只要主子高兴就行。
  二人的话重叠到一起,如一把钝刀子,在宣荷心上慢慢地磨。她觉得难受,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也恍然间溜出了嘴:“就算如此,总要让公主有选择的机会。”
  她抬起眼睛:“一直瞒着公主,算什么本事?”
  知道宣荷执拗,莲平早摸透她的脾气,听见宣荷这样辩驳,莲平便将她的话细细拆分开来。
  “你说要让娘娘选择,既然是选择,那娘娘必定是已忆起往事,众事皆知。但这样一来,真的就是对公主好么?知道自己父兄亡故,世上再无亲人,孤苦伶仃。有了选择,却忽然间置身这样的境况,这就是你想的对公主好么?”
  “谁说公主一定再无亲人的?”
  “难道你还想着让公主、让故去的丽嫔陷入丑闻么?”
  宣荷咬着唇:“我不同你争这个。”
  “没有谁同你争。”莲平看着她,“娘娘记起往事也好,一直记不起也罢,她的路,你我谁都不能替。”
  静了几息,宣荷忽然落下泪来。
  “哎哟,说不过我,就耍赖哭了?”莲平换上笑脸,抬手拿帕子去擦宣荷的脸。
  宣荷避了一避,又将她手里的帕子抽出来,自己胡乱擦了几下,愤愤道:“从前我就说不过你,这回算赵陆找对人,我就勉强信你一次。”
  又道:“你也是,他千里迢迢把身子笨重的你拉到宫里,你竟还替他说好话。”
  莲平反驳:“我哪里替人说好话了?不过将我见到的东西讲出来罢了。”
  又气:“你倒嫌我身子笨重了?以前哪一回我不比你做事干净利落的?只不过你一张嘴能说会道,总骗得娘娘的欢心。”
  说着,捏了捏宣荷弯起的嘴角。
  宣荷也摸了摸她的肚子:“几时能生?我听见说你成亲还吓了一跳,这会儿倒是连孩子都快有了。”
  “大约夏天就能落地了,到时候你这姨姨的贺礼可不能少。”
  “不少不少。”
  又小心抚了几遍,小顺心正好端了托盘,敲门进来,是先前说的热茶和点心。
  宣荷便笑:“你倒走运,用些点心再走罢。”
  “这就赶我走了?”
  “快吃了快走,我还得收拾完东西,早些回娘娘身边呢。”
  莲平望着她笑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有用点心,趁着寒夜,又被金公公安排送出了宫。
  过了这日,宣荷忽然改了性子,再不拦着赵宜安去见赵陆,但她的脾气却没变多少。赵宜安身边伺候的延月与应秋,二人都是好说话的主儿,可宣荷不是,若有人服侍不尽心了,或是惹赵宜安不高兴,宣荷便撸起袖子,能将人啐到抬不起头。
  她也拾起往常做点心的手艺,常去尚膳监替赵宜安做些可口小点。到最后,赵陆还辟了个小厨房,又叫她去尚膳监挑了几个帮手的公公,不用再麻烦奔来走去。
  高兴的自然是赵宜安,又兼冬日逐渐过去,春意萌发,原本身上厚重的冬袄也要换成轻薄春衫,针工局的宫女来了好几趟,都是为了替她裁制新衣。
  每回赵宜安都雀跃得不得了,只盼着春日早早来临,好叫她换上新裙。
  作者有话要说:  1号开始补更奥,我先稍微存一点点稿
 
 
第71章 鱼戏莲叶
  冬日已过去,针工局做的新衫新裙有了穿的机会,宣荷特地挑了一个日子,让赵宜安试穿。
  坐榻上散落着许多绣裙,赵宜安捧着一件鱼戏莲叶的春衫出神。
  “娘娘。”
  宣荷走近,蹲下.身问她:“是累了么?”
  原先赵宜安还兴奋,但穿穿脱脱实在麻烦,这会儿她耷拉着睫毛,靠在枕头上,有些提不起劲。
  赵宜安嗯嗯啊啊:“饿了。”
  宣荷便道:“快午时了,是该用膳了。”
  她起身,回头问道:“尚膳监可送午膳过来了?”
  应秋从门外探出头:“来了,摆在暖阁里了,陛下也在。”
  一听见是赵陆,赵宜安眼睛一亮:“去前头。”
  “好好好。”宣荷一面收拾衣服,一面故意恼道,“有了陛下就不要我们了。”
  听见她的话,赵宜安弯着眼睛笑:“没有不要,一块儿去。”
  随手理了几件,宣荷扶着赵宜安起身:“先更衣罢。虽然暖了一些,但到底还有些春寒,可别冻着了。”
  她说着,便要替赵宜安脱去身上的新衫。
  可是赵宜安不肯,捂着衣领:“我还要穿斗篷呢,那个就够了。”
  又飞快拎起裙摆,避开宣荷,奔向了外间。
  宣荷哪能不明白,这是要穿给赵陆看的意思。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头有些酸酸的。
  赵宜安不知道这些,应秋替她穿上斗篷,戴好帽子,她便朝前面的暖阁走去。
  金公公正好领着人走过穿堂,见赵宜安来了,笑着迎上去:“奴婢才得了陛下的吩咐,要来请娘娘用膳呢。”
  赵宜安也笑:“好。”
  宫人已将膳食摆在槅扇里,赵宜安进去时,赵陆正在看书。
  见状,赵宜安放轻了脚步,悄悄往里走。
  谁知赵陆很快就开口问道:“宜安?”
  他一面问,一面抬头。
  被听见了。
  赵宜安有些不满,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她,还有谁敢这样跟天子玩?
  赵陆失笑:“过来。”
  他放下书,叫宫人端了热水进来:“洗手,进来用膳。”
  进了暖阁,自然要脱下斗篷,赵宜安立在赵陆身边,应秋垂着眼睛,替她解开系带。
  她穿了先前试的一套藕荷色衫裙,裙上压了珍珠与红宝石穿成的腰链,行动间环佩琳琅,更显美人细腰,盈盈可握。
  只是赵陆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赵宜安又转去他身前:“瞧。”
  赵陆一顿,见赵宜安目露期盼,便夸道:“好看。”
  仔细打量了一阵,赵陆又道:“最好看。”
  赵宜安低头,自己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嗯。”
  用膳时,赵宜安的目光在桌上逡巡一圈,赵陆便问:“不喜欢么?”
  赵宜安道:“想吃鱼。”
  “那就做一份来。”
  闻言,候在边上的宣荷行了礼,领着几个小宫女,去了尚膳监。
  尚膳监的人已对宣荷熟识,见她来了,忙问:“宣荷姑娘,可是娘娘要吃什么?”
  宣荷点头:“蒸一份鱼便可。”
  听了她的话,立马就有几个小公公,撸起袖子到后头捉鱼去了。
  叫小宫女前去看顾,宣荷独自到外头的小屋略坐。
  有公公端了热茶上来,宣荷谢过,又道:“周公公,如何了?”
  来人果然是周福通。
  他欠了欠身,轻声回道:“怕姑娘不信,四皇子......特意送了这个进来。”
  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样帕子包着的东西,周福通双手捧着,递给了宣荷。
  宣荷接过,打开一瞧,原来是一串绣线缠成的小鱼。这几条小鱼做工粗糙,只能勉强瞧出是鱼的样子。又兼年岁久远,已旧得不行。只是却并未有破损,可见它的主人将它保管得何其用心了。
  看见是这个,宣荷忽然捂住嘴,眼眶泛酸。
  这是赵宜安送赵郗的第一份生辰礼。她那时年纪小,做不来精细的东西,同元嬷嬷学了如何用绣线绕出圆圆的小鱼后,便欢天喜地缠了一串,又珍而重之交给了赵郗。
  也是宣荷与莲平,陪着赵宜安挑绣线,挑颜色,又在一旁看她专心致志替四皇子准备贺礼。
  这世上,除了四皇子,再没人能拿出这样东西。
  宣荷忙将东西包好,又交还给周公公,道:“我明白了。还请四皇子放心,娘娘......公主过得很好,让他且心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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