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京城中的贵女冯月认识得七七八八,却从未听说哪里有这样的绝色。
冯月一向有了就做,见赵宜安快同她的婢女一齐走了,想也不想,大着胆子上前喊住了她。
在行宫中待了几日,见赵宜安渐渐失了兴趣,应秋便说,这附近没什么人烟,不过离这儿半日车程的地方,倒是有几座镇子可以逛一逛。
现在整座行宫,就数赵宜安最大,她想要出去,也无人拦得住。
可惜天气炎热,赵宜安只待了一会儿就不开心了,正要同宣荷上马车,忽然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哎——”
身边的宫女都无甚反应,仍旧扶着赵宜安上去,倒是赵宜安回了头。
见美人回眸,冯月立刻来了精神,提着裙子想上前,只是被赵宜安身边的侍卫暗暗挡住。
冯月也不在意,隔着重重阻碍,遥声问她:“你也是来拜娘娘的么?”
赵宜安一时不解,倒是应秋顿悟:“奴婢一时忘了,这儿倒真有一座颇为灵验的小庙。”
冯月抬起手挡住光线,半眯着眼睛问她:“咱们一块儿去,好不好?”
*
应秋说的“小庙”,是这里一座专求姻缘的寺庙。
庙中供了一尊神女的石像,来这里求姻缘的,竟皆有了好结果,因此这座庙的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
今日冯月原本是要和她母亲一块儿来的,只是临出门生了变故,她才独自前往,不然冯月也不会如此大胆,当街拦下赵宜安,还赖着她要同她一起去。
赵宜安倒没什么,她正无聊,恰好多了冯月可以当个玩伴,只是苦了身边的延月应秋。
这庙叫做“嘉扶庙”,原本只是小小的一间,有了名气之后常有贵人捐钱捐物,到如今也颇具规模。
从赵宜安的马车里下来,冯月被迎面来的热气扑得一个激灵,她甩甩手,又忙不迭回身去扶赵宜安。
美人香香软软,她可太喜欢她了。
宣荷在旁跟随,似乎毫无忧虑。而延月应秋微微蹙着眉,眼睛一眨不敢眨,只盯着冯月与赵宜安牵在一处的手。
才过了一会儿,应秋忍不住,凑上去轻声问:“宣荷姐姐,娘娘和这位姑娘如此亲密,怕有些不妥。”
况且她们也并不知冯月的身份,实在有失思虑。
宣荷脚步不停,回她:“那是工部尚书的孙女。”
虽然赵宜安不喜与京中贵女往来,但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宣荷自然知道各位贵女的身份相貌及脾性。
应秋愣了半晌,见宣荷已经跟着前面的赵宜安走了,才嘀咕着回了延月身边。
“宣荷说她是工部尚书的孙女。”
延月道:“她怎么......”知道?
半句话吞进肚子里,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再说下去。
湖嫔身上的谜团太多,不是她们可解的。
再说冯月这边,牵着赵宜安的手走了一路,已经快要幸福地昏过去,等到赵宜安皱着眉毛抽回自己的手,说热的时候,冯月也还是满面笑意,乐得找不着边。
庙中迎接客人的僧人早立在门口等候,见前来的贵人被婢女侍卫团团簇拥,便知其身份尊贵,暗喜今日又可有一笔进账。
*
领路的僧人在旁叙说这座小庙的来历,夸夸不绝,又说它是如何神验。
赵宜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过了半晌才道:“好热。”
冯月就说:“那咱们去求签罢,那个好玩。”
被热得神色恹恹的赵宜安,又跟着冯月到了主殿。
僧人小心翼翼奉上签筒,宣荷接过,垂首递给赵宜安。
在手里晃了几下,签筒里便掉出一支签来。
冯月手快,俯身捡起签,又默默将上头的签文念了出来:
“宗庙享之,子孙保之。”
一旁的僧人眉开眼笑,合拢双手道:“是支上上签,夫人真是神明庇佑,一向所求皆能成真。”
见赵宜安望着自己手中的玉签,冯月以为她想要,便伸手转给她。
赵宜安也不客气,拿了签,又对宣荷道:“该回去了罢?”
她实在太热,只想回行宫吃红豆冰沙。
宣荷便笑:“回罢回罢。”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往外行去。
僧人正要出声——玉签还未还呢!
落后一步的延月已笑眯眯命人奉上两锭金子,僧人忙低头接过,又念叨着:“贵人必有大福气,贵人必有大福气。”
赵宜安要走了,冯月稀里糊涂也跟着她上了马车,冯府的小丫鬟是拦不了冯月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又乐呵呵随着赵宜安钻进马车。
虽然心里已有了准备,赵宜安必不是等闲之人,但瞧见马车渐渐驶向行宫方向,冯月还是忍不住,晕晕乎乎问道:“你竟然和天子比邻么?我居然不知道,行宫旁边还有人家住着的。”
不过等马车在前宫停下,冯月才目瞪口呆,没了声响。
亏她还在一个劲儿想,朝中有哪一家如此得圣眷,可以将别院建到行宫边上。原来人家根本就是天子的人!
但看赵宜安容貌风姿,冯月又很快想通。
这世上,也就只有天子,可以勉强配一配赵宜安这样的仙女罢。
她一面感慨,一面一刻不敢离开赵宜安,只屏息敛气,一路跟着众人到了漱琼苑。
小厨房早就备下了各样冰沙冰碗,身边多了一个人,赵宜安也未在意,还将自己的点心分给了冯月。
捧着冰碗的冯月:仙女果然心地善良!
因赵宜安不以为意,宣荷又告知了冯月的身份,所以行宫中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众人竟然也无动于衷。
不过美色在前,冯月简直使出十八般武艺,想让赵宜安多看自己一眼,日日哄着人往外跑,倒是让延月应秋很是苦恼。
好在冯月也有分寸,只有自己上手上脚,从不让赵宜安多动,况且见赵宜安也开心,延月应秋也只好默认。
轮到这回,冯月看上了后山的梨。
*
晚膳之后,日头不像白天那样毒辣,冯月卷了衣袖,三两下站上了分叉处。
“这个好不好?”
赵宜安半眯着眼睛,抬起手挡住阳光,对着冯月点了点头。
得到美人回应,冯月得意洋洋,探手折下一整枝结满梨子的分枝,又“咚”一声跳到了地面。
在后观望的延月与应秋,早瑟瑟发抖出了满后背的汗。
“给你。”
赵宜安才接过,就有宫人来报:“工部的冯尚书来了。”
收到天子的敲打,冯诚不敢怠慢,忙领着尚书夫人与儿媳一同前来。
先前冯月只说在嘉扶庙小住几日,哪知道就住到湖嫔身边来了?
冯诚一刻不停,坐了大半日的马车,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行宫。
他让妻子领着儿媳前去求见,自己等在外面,急得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在进去没多久,二人同随行的婢女又出来了。
冯诚忙上前问:“月儿呢?”
尚书夫人讪讪,不敢开口,倒是跟着一同出来的延月和气笑道:“湖嫔娘娘如今对冯小姐喜爱得紧,想来一时是不能放人的了。”
这才发现湖嫔身边的宫女也出来了,冯诚只好道:“冯月年少无知,只怕惹娘娘生气。”
延月便笑:“冯小姐机灵聪颖,若这会儿走了,倒惹娘娘伤心。冯大人不如安心等着,等再过几日,娘娘必遣人将冯小姐全须全尾送回府上。”
说什么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也无机会将人带走,冯诚暗暗叹气,只好领着人拜别。
见人走了,延月松了口气,又矛盾起来。
她还挺想让冯大人将他孙女带走的。
唉。
不过娘娘开心就好。
在心里默默宽慰自己,只是才转身,小宫女就急匆匆跑了出来:“延月姐姐!”她手足无措向延月求救:
“冯小姐要领着娘娘下河捉流萤!”
延月眼前一黑——
冯大人,快、快将你孙女带走!
不过到底没成功,宣荷黑着脸将赵宜安拦下,至于冯月,她实在有心无力。
被拦下的赵宜安有些不悦,宣荷僵着脸,没有服软。
而冯月没心没肺,见赵宜安不高兴,还将满纱袋的流萤送到她眼前:“下面还有更好的,我去替你捉。”
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宣荷与赵宜安之间的不对劲。
第二日,赵宜安、冯月,连同宣荷一起,通通不见了踪影。
延月吓得要昏过去,手软脚软扶着红木柱子,吩咐人快些去寻,又让人快马加鞭赶去京城上报。
不过信使才离开不多久,气喘吁吁的应秋就跑了回来:“找着了找着了!快叫人回来!”
惊动天子可不是好玩的。
于是一面派人前去拦截信使,一面又急匆匆往应秋说的地方赶去。
等延月到了,只见宣荷裙摆尽湿,正握着赵宜安的手将她往河岸上拉。
应秋在她耳边解释:“娘娘同冯小姐悄悄去了后山,宣荷发现了,来不及叫人,只好自己先跟了上去。”
却不知道怎么滚到了水里。
一样湿漉漉的赵宜安,因为心虚,一声不吭由宣荷拉着,低眉顺眼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
第85章 山火
皇宫里来了人,奉上几攒盒的点心,说是陛下尝着好吃,送过来叫娘娘也尝尝。
延月叫小宫女收下,又请人下去歇着,喝会儿茶。
来人摇头,只道:“延月姑娘,怎么不见娘娘?”
往常来时,湖嫔娘娘必定心生雀跃,亲自召见他们,他们也好回去向陛下交差。
延月无奈:“今日不巧,娘娘去后山乘凉了。”
自从上回被宣荷捉到,赵宜安妥协,出入必定要有她跟着。虽然如此,也挡不住赵宜安往外跑的心。
来人便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在外等着罢。”
不见到湖嫔,他们也没法回去。
延月知道原因,回身叫小宫女奉上茶点。
后山。
宣荷皱着眉,对前头兴致勃勃摘花的两人道:“天渐热了,娘娘,咱们还是早些回去。”
赵宜安转头问:“你热么?”
美人相伴,哪里敢喊热?冯月拼命摇头:“不不不——”
闻言,赵宜安心安理得继续往前行。
跟着她们的侍卫宫女被留在了山脚,众人已经习惯这三人独自成行,想着有宣荷在旁压着,湖嫔也不会出事。
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宣荷停下脚。
上山时,巡逻的侍卫对她说,这几日天气干燥,恐有山火。若无它事,还是叫娘娘早些回去。
见赵宜安越行越远,宣荷将目光移向一直黏在她身边的冯月。
又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等赵宜安回漱琼苑的时候,宫里来的人已等了好几个时辰,延月忙迎上去,轻声回道:“陛下派人来了。”
赵宜安一面由她更衣,一面道:“那把花带回去。”
延月小声道:“叫底下人去摘就行了,娘娘何苦如此劳累。”
不过她也知道赵宜安只是想出门罢了,送赵陆花不过是顺带。
听见延月的话,赵宜安冲她笑了笑,又跑去宣荷那里。
宣荷正在理她那一大捧乱七八糟的花枝,见赵宜安换了衣裳过来,便道:“明日我可不去了。大热的天,中暑可不是好玩的。”
赵宜安拉着她的手臂求她:“还未摘完呢……”
宣荷就说:“那不可再去山崖了。”
看见冯月跃跃欲试要去采山壁上的紫薇,宣荷简直连喊都喊不出来,只拼命拖着两条吓软的腿,跑上去抱住了赵宜安。
赵宜安也知道自己理亏,垂下眼睛又飞快抬起,直掠过宣荷生气的脸,最后小声道:“知道了。”
“宫里不是来人了么?去见见他们罢。”
赵宜安点头,又道:“你也去歇着,叫别人来理。”
见到湖嫔平平安安,宫里的人放下一颗心,又笑吟吟告退,要连夜赶回去禀告。
延月送人出去,再回来时,就瞧见冯月已经坐在赵宜安旁边,对着她嘀嘀咕咕。
“真可惜啊……”
“我看那边的紫薇开得最好了。”
“你还记得路么?明日要是有机会……”
延月一时不解,只好道:“晚膳已摆好了,娘娘同冯小姐移座罢。”
*
第二日,走了半晌,冯月忽然问:“是这条路么?我怎么记得昨日并没有这么多树的?”
赵宜安更不知道了,对着她歪头,一脸茫然。
“怎么了?”宣荷跟上来,见二人苦恼模样,心下了然,“罢了,叫人来罢,不然找到明天也找不到。”
她正要回头,冯月忙拦下她:“我去叫,我去叫!”
虽然喜欢赵宜安,但冯月也知道轻重,要是单独和湖嫔待着,出什么事可不是自己能担下责任的。
“你们就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我一定很快带人回来!”
*
从荷包里取了一颗酥糖,喂进眯着眼睛小憩的赵宜安嘴里,宣荷低头将糖包好,又塞回荷包里。
赵宜安含着糖睁开眼睛,对她道:“宣荷也坐。”
拉着人坐下,赵宜安环顾四周,忽然眼睛一亮。
见赵宜安一副要走的模样,宣荷忙拦住人:“娘娘去哪儿?”
赵宜安便指着不远处的一丛花:“摘花。”
宣荷无奈:“等冯小姐带人来了,有多少不能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