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偏心——梨仔
时间:2019-08-17 08:10:00

  赵郗霎时只觉整颗心都软了起来,他悄悄走近,扶着妹妹的肩膀:“别这么快就睡了,还有些时辰,去院子里走走罢。”
  赵宜安闭着一只眼睛,有些不愿。
  顺着肩膀,赵郗的手掌,慢慢抚上赵宜安的额头。
  他听周福通说,妹妹在玉禧殿的石山摔了一跤,这才忘记前事。
  额头上的伤早好了,这会儿看过去,只余下淡淡的一个印子。不仔细瞧,也实在瞧不出来。
  但赵郗觉得难受。
  被人在额头摸了好一阵,赵宜安恼怒起来,睁开眼睛一把抓住赵郗的手,用力甩到一边。
  赵郗正伤心,妹妹忽然将他的手甩开,他一愣,倒有些回不过神来。
  “竟嫌弃四哥了......”赵郗嘀咕了一句,又道:“四哥去烧热水,湖阳正好出去消消食,一会儿水开了,湖阳就洗洗,换身衣裳,听见没?”
  赵宜安低下头,将脸埋进手臂,不理他。
  赵郗自顾自又去翻了套新的衫裙,放在妹妹面前:“就穿这个。”
  开的药方还要他去抓药,得麻利些,不能让妹妹独自在院中久留。
  他太不放心。
  去厨房烧了水,赵郗系紧腰带,又戴上帽子,对趴在桌边的妹妹叮嘱道:“不走就算了,我出去办事,你就在屋里,不要出来,知道了么?”
  赵宜安抬起眼睛又低下,算是回应。
  见妹妹这般模样,赵郗忍不住折返回来,在她脸上亲了亲:“好湖阳,乖乖等着,四哥很快就回来。”
  语毕,也不等赵宜安有何反应,就压低帽子,窜出了门。
  被忽然亲了一口的赵宜安有些懵,她摸摸脸,又直起身望向窗外。
  赵郗已锁上门走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灶上坐着的一锅水,正在慢慢沸腾。
  怎么老是叫她“湖阳”?
  赵宜安趴回桌子,盯着碟子里赵郗为她留的点心,不知想到什么。
  *
  抓了药,赵郗又去成衣店和玉器店逛了一圈。
  妹妹自小娇生惯养,如今他们兄妹相依,他更要好好养着她,不能叫她吃苦。
  拎着东西转进小巷,赵郗拿出怀里的荷包捏了捏。
  替妹妹买的都是最好的,加上先前小院里准备的那些,银钱便用得飞快。
  得找机会再去拿一些。
  将荷包放回怀里,赵郗沿着小巷往回走。
  今日就算了,等过几天,他再回一趟旧府。
  等到了院子,赵宜安正坐在水井边上乘凉。见赵郗开了门,她犹豫着站起身。
  “水开了么?”赵郗一面关门,一面提着东西往里走。
  赵宜安摇头,她没去过厨房。
  赵郗便道:“也该好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包裹:“我去备水,湖阳也可以进来了。”
  又对着妹妹皱眉头:“下次别坐这儿了,万一掉进去。”
  水井上只随手盖了个木盖,要是出了什么事,可由不得他后悔。
  闻言,赵宜安轻轻点头。
  见妹妹如此,赵郗便笑:“进去罢,一会儿还有好东西给湖阳。”
  一天就这样过去。
  晨光破晓。
  主屋的卧房里,赵宜安揉着眼睛醒过来,觉得有些难受。
  赵郗为她换了新的床褥薄被,比起寻常人家用的不知好了多少,但睡了这几日,她仍睡不习惯。
  这不是她惯用的,她不喜欢。
  屋外传来一点声响,是赵郗在为她准备早食。
  她也并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什么时候才带她去找赵陆?
  赵宜安捏着被角,心里泛酸。
  “湖阳?”
  赵郗推门进来,见妹妹已醒了,倒有些诧异。
  放下手里的托盘,赵郗道:“今日我要出门。”又望向托盘里的食物,“先用些垫垫肚子,等四哥回来,再给你带好吃的。”
  这儿离集市有些脚程,一来一回颇为麻烦,要是餐餐都从外头买,不但惹人注目,赵郗也不放心独自放妹妹一人在家。
  说完这些,赵郗便回身去准备,赵宜安看了看他带进来的东西,又躺回了床上。
  她不想住在这儿,她想小陆。
  *
  因受前太子一案牵连,四皇子五皇子府上众人皆不留活口,皇子府也被封府,如今虽然洗刷冤屈,但究竟没了主人,门可罗雀。
  朝中对这几座府邸似乎也不怎么重视,派了几个门房守着,平日里卫队巡逻时在里面走上一遭,也就够了。
  赵郗垂着头,从四皇子府街前走过。
  烈日炎炎,门房也不喜露面,只在房里窝着,而巡逻的卫队才走过一回,这几日是不会再来了的。
  收回目光,赵郗朝着不知道已经过多少回的地方走去。
  太子赵郡沉稳良善,五皇子赵阮稚拙温顺,而他这个四皇子实在贪玩。
  当初独自出宫建府时,昭帝怕他玩疯,还特地遣人夜夜守着,将赵郗回府的时辰回禀宫中。
  赵郗颇为老实了一阵子,不过很快他就在后花园的墙上,为自己生生造出一道“小门”。
  那时候只顾玩乐,哪能想到今日光景?
  顺着高墙走过去,赵郗先环顾四周。
  屠府惨状犹在眼前,就算是白日,也无人敢靠近。
  赵郗咬牙,掀起衣袍塞在腰间,找准墙上的小门,一矮身钻了进去。
  回到小院,看着妹妹安安静静用了午膳,又皱着眉毛喝完了药,赵郗才松下一口气,自己囫囵吃了几口,然后盘算起先前的谋划。
  原本去西北求援的计划搁置,加上妹妹的嗓子尚未有好转迹象,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能离开京城。
  只是等妹妹好起来之后该如何安置,赵郗仍有些举棋不定。
  他不能丢下妹妹,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联合宣荷将人救了回来。
  想起妹妹在赵陆身边被奉为湖嫔,他就觉得心悸。
  赵陆这个混账东西!
  赵郗自认可以吃苦,但他总不能带着妹妹漂泊受罪。能从皇子府拿出来的银票也不多了,到时候还要算上妹妹的开支,只出不进也不是办法。
  靠在门边想了好一阵,赵郗渐渐回过神。
  赵宜安已睡了一觉醒来,正坐在桌边抿着桃花酥。
  赵郗起身拍拍衣裳,又蹙眉:“正经饭不吃,总吃这些。”
  动作一顿,赵宜安伸手,把没吃完的半块酥又放了回去。
  赵郗无奈:“不是不让湖阳吃,整日只吃那么些主食,当心伤了身子。”
  赵宜安摸着桌子角:“不好吃。”
  “以前不是喜欢吃么?怎么突然......”赵郗打了个激灵,几步奔到妹妹身边,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湖阳方才开口了是不是?”
  他握着妹妹的肩膀,神色狂喜:“再说一句给四哥听。”
  赵宜安于是又重复一遍:“不好吃。”
  还有些滞涩,但到底讲出口了。
  赵郗高兴得合不拢嘴:“再说几句,四哥爱听!”
  又忽然站直身,对着妹妹形容严肃:“叫声四哥哥。”
  赵宜安盯着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最后毫无留恋转过头:“吵。”
  *
  能说话了,赵郗安下心,又请了先前的大夫来替妹妹复诊。
  再次踏入这座小院,钱疏留了意。
  小院普普通通,里头住的人却不普通。
  无论是身上的衣料,还是叫人闻之忘俗的香气,都不是这样一座小院可容得下的。
  而且请他过来的年轻男人,似乎对床上的女子颇为谨慎,从头至尾都没叫他瞧见一丝半点。
  诊完脉,钱疏道:“夫人已无大碍,若不麻烦,叫夫人说一句话,我听听恢复得好不好。若麻烦,不说也无妨。”
  赵郗犹豫了一瞬,而后隔着帐子对妹妹道:“中午想吃什么?”
  “玫瑰冰粥。”
  待妹妹说完,赵郗回头问大夫:“可还好?”
  钱疏点点头:“也不用再吃药了,注意饮食既可。”
  赵郗便取了银钱,又送他出去。
  转了几个弯,钱疏回头,这里已望不见小院,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用心记住了四周的房屋模样。
  玫瑰冰粥。
  寻常人家可吃不起这个。
  钱疏将药箱背紧,小跑着踏上来路。
  赵郗并不知发生的这些事,他送走大夫,再回屋时,赵宜安已掀起帐子,探出头,对着他目露期待。
  “真的有么?”
  赵郗一愣:“有什么?”
  赵宜安便蹙眉:“冰粥呀。”
  不然问他做什么。
  “哦,这个啊,”赵郗在边上坐下,“一会儿就给你去做。”
  赵宜安满意了,又问:“什么时候去找小陆?”
  自她能说话开始,这个问题便一直萦绕在赵郗耳边,他已从先时的震怒转换到如今的平静无波。
  “哦,那个啊,”赵郗起身,“等天凉爽了,就带你去。”
  又道:“我去烧粥。”
  赵宜安也一如既往不买账:“不要你烧。难吃。”
  “好,我不烧,”赵郗举起一只手掌,“我去买,湖阳乖乖等着,嗯?”
  又落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赵宜安由着他摸了三下,然后歪头避开:“可以走了。”
  赵郗便假意叹气:“妹妹真无情。”
  闻言,赵宜安弯起眼睛,对着他笑眯眯。
  *
  行宫周围的路查了大半个月,却并无人出入。姚沐领着人又去后山走了几遭,也都无功而返。
  赵陆怀疑过或有密道,只是一场火烧得一片狼藉,一时之间也难以寻见。
  唯一叫他宽心的,是并未在后山找到赵宜安的尸身。
  她还活着。
  她至少还活着。
  金公公来剪了几回烛花,每一回,都见赵陆低着头,批复从京城送来的奏折。
  赵宜安不见多久,他就多久未上朝。朝中似乎有些怨言,但赵陆并未落下朝务,他们也不好多说。
  灯火弱了一息,等金公公挪开剪子,便又很快烧得明亮。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晕了眼睛,赵陆抬起头,见是金公公,下意识问:“可有消息?”
  金公公摇头,退到一边。
  赵陆“哦”了一声,又道:“你不必陪我,下去歇着罢。”
  他语气平淡,仿佛早就料到。
  “陛下,”金公公忍不住又劝,“陛下自己也歇歇罢,这些折子,留等明日也可再看。到底保重身体,熬了这么些天,连血丝都褪不下去了。”
  赵陆重低下头,一面批阅一面道:“不必担心。”
  “陛下......”
  金公公还要再开口,赵陆却抬头道:“下去罢。”
  眼睛泛红却面色平静,叫人不敢抗拒。
  在心底叹了口气,金公公回道:“是。”
  等出了漱琼苑,金公公正往回走,忽然瞧见湖嫔身边伺候的延月一路朝他跑来。
  金公公心一跳:“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宣荷,”延月眼睛发亮,“宣荷醒了!”
 
 
第89章 疑惑
  上一回说不需再用药,这一次又被请来,钱疏倒有些疑惑。
  该不会是被察觉了什么?
  他微微落后于年轻男人,一面听对方客气道:“真是麻烦钱大夫了,走这么多路。”
  钱疏忙道:“哪里哪里,医者父母心,况且也并没多少脚程。”
  又问:“前回来的时候,尊夫人已好得差不多,如今可是有何处出了什么意外?”
  闻言,年轻男人微顿,又道:“不是为这个。”
  交谈间已到了小院外。钱疏见年轻男人仍是像前几次一样,开了锁,然后推门而入。
  不是为这个,那为了什么?
  钱疏还在疑惑,年轻男人倒先停下,而后转过身来,解释道:“是内人额上一个旧年的疤,不知道钱大夫能不能将其消去。”
  闻言,钱疏有些为难:“这......需得看一看,才能有定论。”
  年轻男人似乎料到他会如此说,点了点头:“先生尽力就好,请入屋罢。”
  钱疏便跟着他入内。
  这回纱帘只垂下一半,先前未露过面的女子正坐在床边,轻晃着脚。
  年轻男人先进去,弯腰同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伸手,将另一半的纱帘也撩了起来。
  钱疏就等在外间,不多时,赵郗便来请他。
  因为要查看那道疤的长势,这一次,女子用丝巾盖住下半张脸,单单露了额头和一双眼睛出来。
  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垂着头,全程都没有搭理钱疏。
  疤痕并不明显,钱疏蹙着眉找了一阵才发现有一处淡淡的地方,肤色与其他不同。他虚虚用手比了比,大约半个指节大小,又用指腹轻轻按了按,也无突出,平日里只要上了妆,应该也看不出来。
  倒是在他用手压的时候,女子仿佛忽然一惊,飞快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长而翘的眼睫还在微微颤动。
  钱疏便收手:“这伤愈合得很好,若真要恢复如初,我倒没什么法子。或是小哥另寻高明。”
  闻言,赵郗有些失落:“是么?”
  但他似乎早做好了没办法的准备,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先生跑一趟了,我送先生回去罢。”
  钱疏微微点头,跟着出了门。
  走出小巷时,钱疏回身道:“小哥不必送了,还是早些回去陪伴夫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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