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纳唐氏女为贵妾,我忍了。你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我也忍了。你暗中算计,毁了榕儿一桩好姻缘,我又说什么了?可如今……你竟然胆敢偷吃到我三姐头上。你当真以为我刑家没人了?”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世子爷?你既这般瞧不上我,当初为何又要上门提亲?”
叶世子被问得哑口无言。
薛姨母却弱弱说:“其实……当初世子爷瞧中的人……是我。”
刑氏就等着她说这句话,立即问:“既是三姐与他私定终身,为何提亲的却是我?难道,三姐与他暗中定情的时候,说自己是刑家四小姐吗?”
薛姨母闭嘴了。
老太太一番话听下来,算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是又抡起拐杖来,将叶世子跟薛姨母一并打了。
“你这个杀千刀的败家子,你糊涂啊。你竟做出这等丑事来,你日后还怎么有脸在朝为官?叶侯府日后落在你手里,也是日渐衰败的命数。你且等着吧,这件事情,没完!你爹肯定知道了,回头让他把你打死得了。”
“你说你有什么用?你连你弟弟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当初,你父亲就不该请封你为世子。”
“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当初你落地的时候就该掐死你。”
发生了这种事情,薛姨母母子自然不可能再留在侯府内。不过,叶世子外头私产多,自然有住处安排他们。
老侯爷得知此事后,没说什么,他知道打骂已经无用,这个儿子是废了。所以,他心中是动了请废世子的念头。
萧儿若是出息,来年再中进士,日后一步步稳扎稳打在朝为官,这自是最好不过。若是萧儿还是差着一口气,再三不中,那么为了侯府的前程考虑,他只能筹谋着将爵位传于二房。
老二从小就出息,苍哥儿也稳重,日后谁继承了爵位,都比那么个东西继承的好。
刑氏这几日病倒了,府医说是急火攻心,气着了。老太太心中总觉得亏欠这个儿媳妇,便叮嘱她好好休息,老人家倒也日日来探望,陪着她说说话。
冯氏怀了身子,如今已有五个月大,不方便侍疾。所以,只能叶榕这个女儿日夜守在母亲身边,衣不解带照顾着。
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长辈们虽然不肯明说,但,叶榕却猜得着一二。薛姨母母子突然搬走了,母亲又病了,唐姨娘自那日回来后就赖在府上不肯再回去……叶榕心中明白,或许她那父亲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如今薛姨母住在府外,父亲又正宠她,所以,自然鲜少回府来。而唐姨娘如今就算赖着不肯走,也只会更让父亲厌烦。
唐姨娘独得恩宠惯了的,如今忽然失宠,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这个时候,唐姨娘越是胡闹、嚣张,她在父亲那里的印象,便越是大打折扣。
其实只要唐姨娘不得宠,唐家再怎么厉害,也无大碍。毕竟,唐姨娘只是一个贵妾,叶千荣也只是庶子。只要她爹不再嫡庶不分,唐姨娘母子便搅不起什么风浪。
叶榕不由觉得,她母亲这一招,实在厉害得很。不由又想,之前母亲一再严厉说她与表哥不可能,又不肯说原因,可能当时就在筹谋着布下这场局吧。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薛姨母平时在她跟母亲面前谨小慎微的,一副寄人篱下无可奈何的可怜样……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至于她父亲……叶榕对他早彻底失望。他做出这种事情来,她不意外。
“榕儿,娘没什么不好,你去歇着吧。”
刑氏的确没什么不好,病都是装出来的。只是,有些事情既然一开始就瞒着女儿,刑氏便想瞒得彻底一些。
叶榕说:“就让女儿多陪陪您吧。”
娘不说,她也乖觉的不问。她知道娘是怎么想的,娘觉得这种污秽肮脏的事情,不该让她们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知道,所以,当时直接打发了她们去二叔二婶那边。
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考虑。就像前世的时候,她为了给自己铺一条康庄大道,不惜亲手杀了父亲。而这一切,娘也都紧紧瞒着她。
娘与哥哥为她付出的实在太多,所以这辈子,叶榕坚定一定要护得母兄周全。
刑氏撑着身子卧坐起来,握住女儿手道:“娘知道,你定然是听说了些什么,但你一定别往心里去。护哥儿那孩子,的确是可惜了。但这件事情于他来说,也是一个磨练自己的机会。若是这点坎儿都跨不过去,日后也成不了什么事。”
如今闹成这样,叶榕知道,她与薛护断然是不再可能的了。
之前顾旭莫名其妙突然当着两家长辈提亲,打的她措手不及,当时顾大夫人也在,她必须寻个好的理由拒亲。所以,着急之下,便说自己与薛护在议亲。好女不嫁二夫,既是与别人在议亲,自然不可能再与顾旭。
拎薛护出来对付顾旭,之后事情解决了,她自然不可能再一脚把薛护踢开。再说,虽只短短数月的接触,这位表兄的人品才学,她还是欣赏的。加上又知道前世薛护仕途不错,又怕顾旭之后继续一再纠缠而她无应付之力,便也真起了嫁他的心思。
但当时她并不知道薛姨母竟与父亲勾搭上了。
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她与薛护自然再无可能。叶榕想,父亲与薛姨母的事儿,薛护该是不知情的,如今事情闹成这样,想必对他来年的春闱考有影响。
叶榕欣赏他的才情学问,如今倒是有些为他可惜。只希望他能如母亲说的那样,跨过这道坎儿去。
叶榕彻底熄了嫁薛护的心思,不过,薛姨母自从独得叶世子恩宠后,这样的心思倒是更浓烈了些。每回叶世子去她那里的时候,她都会吹些枕边风,鼓动叶世子说:
“榕姐儿与护儿的亲事,也该提一提了吧?”
叶世子虽然是用下半身考虑的,但这种大事他做不了主,倒也不敢承诺。
只说:“榕姐儿亲事她母亲说了算,你那四妹如今不但恨我,更恨你。我若是提了,她指定追着我一阵辱骂。何必讨那个不痛快去?”
薛姨母便不高兴了:“你是侯府世子爷,是榕儿亲爹。你自己闺女的亲事,难道你这个亲爹做不得主吗?你就是嫌弃我们母子,不肯将你那宝贝女儿嫁给我儿子。”
叶世子如今正宠薛姨母,于是耐着性子解释:“你想想,你我如今的关系,榕儿也不适合嫁薛护。别闹了,簪花坊里新出了一款头饰,我瞧着特别适合你,改日你去瞧瞧。”说罢,执起薛姨母手亲了下。
薛姨母倒明白寄人篱下需懂进退的道理,于是见男人有了点不耐烦的意思,她就识趣闭了嘴。如今能捞点银子与首饰,总比什么都捞不着的好。
至于护儿与榕丫头的亲事,倒不着急。
薛姨母如今住在外头,且叶世子也有军务在身,所以,也并不是常常过来。闲暇之余,薛姨母想着,既然世子爷不帮她,那么,她只能靠自己了。
薛姨母如今不缺钱了,自然有本事外头买几个忠仆回来。有了忠仆,自然好办事。
薛姨母见走叶世子那条路走不通,所以,她便差人暗中散播消息,说叶家的大姑娘早说与她儿子薛护为妻。说当初,叶榕母女可是当着荣国公府顾大夫人母子的面说的,因着早说给了她儿子,所以,连顾家大爷亲自提亲都拒绝了。
又说,叶家是瞧中了她儿子的学问好。只待得她儿子来年高中进士,这婚事便能敲定下来。
总之,薛姨母就是差人四下诋毁叶榕名声,想逼得她最后只能下嫁给她儿子为妻。
有关叶榕的一切,魏昭都关注着。所以这件事情,自然也瞒不过魏昭。
听属下报来消息后,魏昭倒是淡定从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没过几日,京中便传来消息,说是薛护于一酒楼中睡了一良家女子。那良家女子年方十六,外地上京来寻亲的。
奈何亲戚搬走了,没寻得着。亏得酒楼老板慈悲心肠,留她下来生火洗菜,给她一口饭吃。原清白的身子,如今被玷污了,只嚷着要自杀。
恰好,被素来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魏国公府二爷救下。
这女子寻死觅活,薛护也被众人拦着不放行。魏昭悠闲坐在一旁,淡然转眸看向薛护,语气闲闲:
“你既睡了人家,便明媒正娶将人娶回去吧。人家长得不丑,又是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你不亏。”
薛护是来酒楼买醉浇愁的,喝醉了酒,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他也知道,母亲做了那等丑事,他也不可能再娶得着表妹。
就算表妹还愿意嫁给他,他也是没那个脸迎娶的。如今倒是正好,何不娶了这女子?也省得母亲再四处散播谣言,毁表妹名声。
魏昭忽而瞥见酒楼门口立着一位嬷嬷,这嬷嬷是叶家大夫人身边的,他见过。于是魏昭立即敛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朝嬷嬷走去。
那嬷嬷就是刑氏派人请魏昭一见的:“魏二爷,我家夫人有请。”
第56章
魏昭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 叶家大夫人会寻他过去说话。
看着刑氏的面子, 魏昭待这个嬷嬷, 倒也恭敬。点了点头后, 应道:“你先去回你们家夫人的话, 我一会儿就过去。”
魏昭处理完了薛护的事情后,才去刑氏约他见面的茶楼。刑氏的人就侯在楼下等着, 瞧见魏昭过来了, 忙请着他去刑氏一早定好的包间。
进了包间, 魏昭朝刑氏请礼问安:“晚辈见过夫人。”
“魏二爷请坐。”刑氏人坐着没动, 只侧头笑着看向魏昭,而后抬手朝她对面的位置指了指。
魏昭没多言,走了过去,一撩后袍便坐了下来。
刑氏一时没说话, 只抬眸安安静静上下打量魏昭。魏昭心中自然已经猜到刑氏此番找他来的原因,又见她毫不避讳打量自己, 魏昭笑说:“夫人有什么话, 但说无妨。只要晚辈能做的,晚辈一定不推辞。”
薛姨母现在所住的地方, 自然有刑氏派混进去的人。所以, 这些日子薛姨母四下散播谣言这件事, 她自然是知道了。
她一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自然是准备出手。但没想到,竟有人在她之前已经帮她解决了这件事。
薛护酒楼睡了良家女这件事情, 绝对不是偶然。
刑氏说:“今儿请魏二爷喝茶,是代小女向魏二爷道谢的。若不是你及时出手,小女的名声怕是就要被小人给败坏了。”
魏昭点点头:“夫人客气了。晚辈与叶兄既是结拜兄弟,叶兄的妹妹,便也是晚辈的妹妹。晚辈大的本事没有,但对付这等小人的手段,还是有的。”
魏昭的话,刑氏只信一半。她自然相信魏昭对榕儿好,是有看在萧儿面子上,但,若只因榕儿是萧儿妹妹他便照拂一二,那全京城他魏昭的铁哥们可多得是,怎么不见他一再救人家姐妹于危难中?
这明显,就是暗中时刻盯着她女儿的。
她实在是不明白,既是看中了她的榕儿,凭他的门第又是与榕儿门当户对的,他为何不上门来提亲?别说是提亲了,就是在她面前,也半点没露出对女儿的欣赏爱慕之情。他对榕儿好,只拿“兄妹”当幌子。
刑氏纵是心中思虑再多,面上也依旧含着笑意:“魏二爷话说的没错,只是……魏二爷的速度倒是快。我是在薛家母子身边插了自己人的,竟然还比魏二爷晚了一步。”
刑氏话中暗示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但魏昭听后,也只是端起杯盏来,轻轻啜了一口。
之后,方慢条斯理说:“夫人居于内宅,总不比晚辈日日混迹市井消息来得快。”
刑氏:“那个姑娘,可是无辜的?”
刑氏问题问得犀利,魏昭抬眸看去一眼,倒是严肃着如实说:“她是晚辈的人。”又说,“我也已经叮嘱过她,日后便视夫人您为主子。薛家那边但凡有什么情况,她会一一报与夫人知道。”
“魏二爷,你可真是不简单啊。”刑氏这样说,倒没有质问的意思,她只是颇为感慨。
这魏二爷这般手腕,若是能收收心好好考个功名,那该多好。这般想着,刑氏倒也诚恳说:“听萧儿说,你早中了举人老爷了,明年开春,可有继续下场考进士的准备?”
魏昭摇摇头:“晚辈不是读书走仕途的料。”
刑氏心中有些惋惜。若他肯考进士走仕途,他又对女儿有这样的一份爱护之心,想必是女儿夫婿的最佳人选。
魏家门第,其实也不差顾家,而这魏昭,论人品才学样貌,也不比顾旭差。就算不是长房嫡子,日后继承不了家中爵位,但,但凡他有那么点上进心,刑氏都觉得他会是女儿最好的归宿。
只可惜……
刑氏还是有些不甘心,便更明说了:“你如今也近弱冠之年了,家中父母可有给你说门亲事?”
魏昭笑:“晚辈混账的名声在外,哪家肯舍得把闺女嫁给晚辈。至于亲事……倒也不着急。”
他身份特殊,万一身份败露,也是连累着无辜与他一起入罪。所以,前世他也是活到二十多一直单着,没有娶妻,也没有未婚妻。
孑然一身,结果还是连累了魏国公府。
满门抄斩……
魏昭倏的攥紧拳头来,那位陛下,当真是够狠的。对他、对魏家满门,是铁了心要斩尽杀绝。
也难怪,有嬴家这等逆贼、还有顾家那等走狗在,这当今的陛下,自然呼风唤雨。只是如今,魏昭自然不会再让他把这风雨呼唤起来。
如今的这位皇帝陛下,玩弄权术,把顾嬴两家玩弄于股掌之上。他为了让顾家权势做大,竟然下令让顾家举家流放,好暗中各地培植势力,继续与嬴家抗衡。顾家说的好听是满门忠烈,说的不好听,就是愚忠。
嬴家若是倒台了,以这皇帝的阴毒心思,如何会放任顾家一家独大?
他一早便偷偷换了皇后与宸妃的儿子,打的,就是想皇后母子互相残杀的主意。若他猜得不错,日后但凡有机会,他便会让顺王杀了皇后,之后,再让顺王与嬴王甥舅残杀。他无需出什么力,便可让两大权势互相厮杀、内耗。
这个皇帝陛下,可真是厉害。
不过,魏昭既是探得他的阴谋,自是不会让他得逞。富阳县的那位齐夫人,便是当年宫闱秘辛狸猫换太子的见证人之一,魏昭刻意引顾旭去齐氏医馆,也是希望顾旭可以觉察到蛛丝马迹,从而明白陛下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