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江南梅萼
时间:2019-08-17 08:14:33

  “什么状况啊?安哥怎会叫我们去帮长寿?”长福问。
  长禄道:“你没看到他一脸坏相么,估计有好戏可看,快走!”两人将桌子一收拾,飞快地向净房跑去。
  太监们住东寓所,宫女们则住在西寓所,彼此间相隔甚远。
  宫女们去御前当值是轮班制,不管什么时候,甘露殿和西寓所都是人多眼杂,只有这晌午用饭之时,能得片刻清静。
  嘉言急匆匆地从外面归来,掩了房门在屋里焦急徘徊。
  不多时,怿心闪了进来。
  “如何?弄到药了么?”嘉言迎上前急问。
  怿心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嘉言。
  “这什么东西?”嘉言疑惑。
  怿心低声道:“眼下是非常时期,你这药又是要人命的,我在御药房认识的那位公公根本不敢做手脚。好在经他提点,得知宫里还有这东西,听说只要一点儿,便能见效。”
  嘉言犹疑地打开瓶塞从中倒出些褐色的粉末来,问:“这东西真能起作用?”
  怿心谨慎地看了看窗外,低声道:“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辗转得来的,听说东秦时皇后害瑛贵妃落胎,用的就是这东西。”
  嘉言一惊,道:“瑛贵妃不就是当今太后?太后终身无子,莫不是就与此物有关?”
  怿心踌躇,道:“这我也不能确定,只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想从药房拿药是绝无可能的。一旦东窗事发那便是掉脑袋的事,没人会为了几两银子冒此风险。”
  嘉言咬唇,盯着手中的瓷瓶问:“那人有没有说此药该如何服用?”
  “一指甲盖的量,温水送服,半个时辰内即起效。”怿心道。
  嘉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怿心不放心地叮嘱道:“我们都不知落胎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故而服用此药之前,你可千万确定好了不会被人发现。”
  嘉言道:“今晚恰好是嘉行和我在甘露殿值夜,晚饭后我会假装身体不适,到时你去替我一替,一晚上时间应是足够了。”
  怿心思索着道:“你与嘉行同住一间,只要她不回来,确实没人会来打扰你。只不过,她既是侍女总管,又怎会亲自去给陛下守夜?”
  嘉言道:“我们初来乍到,她自然想要表现一番。”
  “既如此,那便说好了,今晚嘉行那边我会看着的,你好自为之。”怿心道。
  嘉言点点头,握着她的手感激道:“怿心,今日相助之恩,我没齿难忘。”
  “都是姐妹,说这个岂不见外?”怿心嗔怪道。
  两人谈妥此事,便匆匆出门而去。
  长安从衣橱里爬出来,活动一下蜷麻了的四肢,翻窗出去。
  慕容泓午憩了半个时辰,起来后去长信宫给太后请个安,一下午就过去了。
  晚间慕容泓召长寿在内殿值夜,外殿便如嘉言与怿心商量的那般,由嘉行和怿心当值。
  长安借着逗猫之机,在外殿逗留不去。
  两刻之后,嘉行的面色忽而变得有些难看,手不时地抚着腹部。
  怿心察觉,问:“嘉行,你怎么了?”
  嘉行蹙着眉道:“不知为何,腹中隐隐作痛,像是要闹肚子。”
  怿心道:“那你快去吧,这儿有我看着。”
  嘉行道:“好,我顷刻便回。”说完小跑着走了。
  长安看着两只爪子捧着她的手指正在啃小鱼干的爱鱼,心思:到底还是长禄这小子机灵,什么事只消吩咐一声,办得又快又好。与自己相比,他唯一不足之处,怕就是心中有家人牵累,不如自己那般豁得出去吧。
  “长安。”怿心唤她。
  “怿心姐,有何吩咐?”长安殷勤地凑上来。
  “没什么吩咐。”怿心笑道,“只是你昨晚值夜,今天又忙了一天,还不困么?”
  长安道:“方才还不觉得,经怿心姐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有些困了。那我先回去睡了。”
  怿心点头道:“去吧。”
  长安遂把爱鱼放进内殿,和怿心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见她消失在门外,怿心暗暗松了口气,今夜之事关系她和嘉言两条人命,一切不确定因素都要提前排除。
  长安离开甘露殿之后,径直去了殿后配院净房之侧。不多时,嘉行挑着灯笼从宫女专用的那间净房出来。
  “哎哟!”长安故意往净房门前一跌。
  “谁?”嘉行停步回身。
  “是我。”长安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嘉行提着灯笼过来照了照他,道:“原来是长安啊,这黑灯瞎火的你在这儿做什么?”
  长安道:“别提了,本是想回寓所的,出来时忘提灯笼,半路又想如厕,走到这儿跌了一跤。嘉行姐姐,您这灯笼能不能借我用用?”
  嘉行虽昨日刚到甘露殿,但这一日察言观色下来,也知几个太监中恐怕要数这个长安最得圣意,自是不愿得罪。便将灯笼递给他道:“你快些,我还要去殿中当值。”
  长安道了谢,提着灯笼入了净房,将灯笼挂在一旁,自己躲在门缝后向外偷看。
  嘉行晚饭中那点泻药下得不重,但至少也够她拉个三四次,目的就在于让她既觉着自己没法当值,又不影响后续行动。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嘉行的手便又按上了小腹,身子也微微佝偻起来,顾不得灯笼还在长安这边,转身又进了净房。
  长安掐着时间提灯笼出门,小声唤道:“嘉行姐姐,嘉行姐姐?”
  过了好半晌嘉行才从净房内出来,长安迎上前去道:“嘉行姐姐,我还以为你先走了呢。咦,你面色为何如此不好?病了么?”
  嘉行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回去吧。”
  长安帮她提着灯笼,道:“我也回甘露殿拿盏灯笼再回去。”
  两人走了一会儿,嘉行又不行了。
  长安见她捂着肚子,道:“嘉行姐姐,我看你今晚真的不太舒服,要不我替你当值,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如何使得?”嘉行忍着腹痛道。
  “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以后嘉行姐姐多多关照我也就是了。”长安笑眯眯道。
  嘉行也知自己这样恐怕是当不了值了,遂也不再强撑,谢过长安之后,转身又返回净房。
 
 
第23章 趁火打劫
  怿心见长安去而复返,顿感不妙,问:“长安,你怎么又回来了?”
  长安垂头丧气道:“回寓所的路上去了趟净房,恰好碰到嘉行姐姐,她说她身体不适,让我代她当值一夜。”
  “什么!”怿心大惊,急问:“她人呢?”
  “回寓所休息去了。”长安一脸好奇地看着怿心,问:“怿心姐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怿心愣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道:“没什么,我只是……关心她罢了。”
  “哦。”长安在铺好的毯子上坐下,爱鱼听到她声音,居然从内殿走了出来,往她怀里一跳,毛绒绒的圆脑袋在她身上四处乱嗅,寻找小鱼干。
  长安握住它两只小爪子,语重心长地轻声道:“爱鱼,你真的不能再吃了。虽然你只是一只喵,但你可不是一般的喵,你是陛下的喵。就算不能如陛下一般倾国倾城,纤秾合度总该有吧……”
  殿内传来慕容泓一声轻咳。
  长安:“……”擦,这都能听见?
  怿心心焦如焚坐立难安,本想找个借口出去试试看能不能扭转局势。慕容泓这一出声,她倒又不敢贸然行事了。说到底只要嘉言还有一点良心,被发现后不把她招供出来,这事就跟她没关系。若她此刻开小差出去阻拦嘉行,最后还没拦住的话,就说不清了。
  她不动,长安却坐不住了。“哎呀,忘了爱鱼的被子还晾在后面花园里呢,怿心姐姐,劳烦你先帮忙顶着,我去收了被子就来。”
  怿心心中烦乱,胡乱点了点头。
  长安出了甘露殿便直奔西寓所,嘉行肚子不舒服,走路自然不会太快,没多久就被长安追上。长安也不靠近,只远远地缀在她后头。
  嘉行到了西寓所,行至房前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栓住了,她便敲门唤道:“嘉言。”
  嘉言刚服了那药,正在铺上痛得要死要活呢,猛然听到嘉行的声音,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蜷在铺上不知所措。
  不闻嘉言应声,嘉行又加大力度敲了敲们。
  嘉言不敢不开,唯恐万一嘉行动静大了把旁人惊醒反而不妙。
  于是她强撑着下床开了门。
  嘉行进门见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关切问道:“嘉言,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就是腹痛难忍。嘉行,我先去解个手。”嘉言说着,慌忙奔向屏风后。
  嘉行在桌旁坐下,道:“今日我也是腹痛闹肚子,原想守夜的,最后还是让长安顶了我的值,莫不是饭食不洁以致如此?”
  嘉言只觉腹中刀割一般,只咬着牙一味强忍,无暇理她。
  嘉行喝了一杯茶后,腹中却又闹腾起来,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了,问屏风后的嘉言:“嘉言,你好了没?我好似又发作了。”
  嘉言一再被打扰,怨愤地瞪了屏风一眼,用手纸擦了擦,勉强起身。
  嘉行进去时见便桶上有血却是惊了一跳,问:“嘉言你便血么?”
  嘉言已然上铺,闻言勉强答道:“没有,只是月事来了。”
  嘉行过来看她,见她面如蜡纸冷汗直冒,道:“我记得你月事好像不是这几天,月事紊乱又腹痛至此,怕是有了大症候了。你且等着,我去找刘公公商议一下,看能不能寻个医士过来给你瞧瞧。”
  “不必了!”嘉言急道:“大半夜的,就不要去麻烦刘公公了,我忍一会儿就好了。”
  嘉行迟疑了一下,也觉着大半夜的贸然去找刘汾似乎有些唐突,于是便决定再观察片刻。
  然而嘉言痛得越来越厉害,虽则极力忍耐,还是让嘉行看出了不妥。
  “不成,看你这样也不知能不能支撑到天亮,我得去找刘公公。”嘉行心急之下提了灯笼就出门,嘉言想叫住她都来不及,一时目瞪口呆。若嘉行真的说动刘汾请医士过来,她小产之事如何还瞒得住?
  她自觉不能坐以待毙,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嘉行提着灯笼匆匆而行,迎面一道人影撞来,她惊了一跳,提灯一照,又是长安。
  “你怎会在此?”嘉行惊问。
  长安手捂着肚子愁眉苦脸道:“别提了,嘉行姐,我也闹肚子了。你好些了么?若是没好,让嘉言姐姐替你去当差吧,现在殿中只有怿心姐姐一个人在呢。”
  嘉行道:“嘉言病了,我正要去找刘公公商议此事。”
  “可陛下那边怎么办?内一外二可是甘露殿值夜的惯例……”长安捂着肚子一脸为难。
  嘉行一想,她初来陛下身边当差,若是为了一己私事坏了甘露殿值夜规矩,委实不是明智之举。她想了想,问长安:“你可是要回东寓所?”
  长安点点头,道:“我回去如厕。”
  “既如此,能不能劳烦你去跟刘公公说一声,就说嘉言突发急病,腹痛难忍血流不止,看他能否寻个医士过来给她看看?我这就去甘露殿当值。”嘉行道。
  “举手之劳,包在我身上。”长安满口答应。
  两人说定之后,便分头而行。
  长安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
  是时嘉言正忍着腹痛打算出去暂避,门一开却见长安站在门外。
  她吓得往后一仰,跌倒在地,吃惊地看着长安道:“你、你怎会在此?”
  长安步进房来将门关上,扫了眼嘉言裙摆上的血渍,笑得蔫儿坏蔫儿坏的,道:“方才偶遇嘉行姐姐,她让我去通知刘公公你突发急症,要叫医士来替你诊治呢。你说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嘉言满目惊疑,结巴道:“你、你知道什么?”
  长安俯身扶起她,一边往床铺走去一边安慰她道:“嘉言姐姐,别紧张,我原本呀只是好奇,所以过来看看你到底病得如何?不过这一见,我倒觉得你这病症眼熟得很。幼时我曾见我母亲小产过一次,仿佛,就是你如今的情状。”
  嘉言一手支着身子斜躺在铺上,忍着腹痛道:“你别胡说!”
  长安四处一瞧,嘉言嘉行是一等宫女,屋里设有文房四宝。长安过去磨了墨,又铺开一叠纸。
  “你在做什么?”嘉言见她行为诡异,愈发不解。
  长安笑嘻嘻地凑到她身边,道:“嘉言姐姐,你说句实话,到底是不是小产?”
  嘉言咬唇。
  “你若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和嘉行姐姐是太后赐下的人,我想陛下这点仁爱之心还是愿意给你们的。也不必去找什么医士了,明日我将你的情况跟陛下一说,陛下定会招个御医过来给你诊视。你说如何?”长安一脸真诚。
  “你到底想做什么?”嘉言腹痛难忍汗流如注,实是狼狈不堪,没这心力与她拐弯抹角地说话。
  “长话短说,我想与嘉言姐姐做笔交易,你保命,我求财。”长安道。
  嘉言痛苦地喘着气,忽觉下面一股热流涌出,她无力地倒了下去。
  长安站在一旁看着她,眸中并无半分怜悯。她这不过是在为自己以往的行差踏错付出代价而已,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那一阵热流涌出后,嘉言休息了一会儿,觉着腹中疼痛稍歇,想着应是已经落胎成功,于是强打起精神来应付长安。
  长安已在桌边坐好,执笔在手,道:“嘉言姐姐,在嘉行回来之前,你要把相关痕迹都收拾干净的吧?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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