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江南梅萼
时间:2019-08-17 08:14:33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你的肩还在流血。”褚翔蹙眉。
  “都是男人就没关系么?那你现在把裤子脱了我看看。”长安往桌沿上一靠,目光兴味地往褚翔下半身绕了一圈。
  “你不要胡搅蛮缠,这是一回事么?”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都是自己身上长的肉,上面能看,下面就不能看,你这是厚此薄彼。”
  褚翔无言以对,两人僵持片刻,他将伤药往长安手里一塞,道:“得了得了,你自己回去包扎吧。好心当成驴肝肺。”
  长安笑了起来,挥挥手中的伤药道:“谢啦,别忘了把册子给陛下送去,很重要。”
  回到自己房间所在的那一排厢房前,长安先叫长寿顶自己的差去甘露殿值夜,又让长福给她打了水到房内,这才关上门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脱下衣服,肩头伤处血肉模糊,整条右臂都鲜血淋漓的。方才在外面绷着神经还不觉得有多痛,如今彻底放松下来才觉着真是钻心地痛。
  长安一边擦洗着自己的右臂一边想,人家宫斗不过动动脑筋磨磨嘴皮子,她倒好,脑和嘴一样没少动不说,时不时的还要上演全武行,今天要不是带了这铁盒子,就栽在黑斗篷手里了。
  好在她废了黑斗篷一只手,以后在这宫里,能靠武力值威胁她的人又少一个。
  黑斗篷今天伤得不轻,短时间内应该只能躲在郭晴林房里养伤了,这是否是个可乘之机呢?
  长安一走神,动作间不慎碰到自己的伤口,疼得一哆嗦,忙集中精神不再胡思乱想。
  甘露殿,慕容泓还未入睡,见长寿来顶替长安值夜,不一会儿褚翔又来送册子,他问褚翔:“长安呢?”
  褚翔道:“她摔了一跤,蹭破点皮。”
  慕容泓目光幽凉地看着他。
  “是他自己说的,”褚翔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属下本来想替他上药来着,他不要,属下就把伤药给他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慕容泓收回目光。
  褚翔退下后,长寿上来将宫灯里的烛芯剪了剪,试探地问:“陛下,您还看书吗?”
  “不看了。”慕容泓将那本册子递给他,道:“放书架上去。”
  深夜,长安好不容易将自己收拾妥当,躺床上睡了。伤口很疼,一开始自是睡不着的,但后来太困了也就睡过去了。
  黑斗篷却醒了,他是被痛醒的。
  胸口和肩头的伤他知道是被长安用短箭射的,然而当他看到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右手腕,发现自己的右手完全无法动弹时,他才真正被惊到了。
  他霍然转过头看向躺在床里侧的那个人。
  郭晴林一手支额侧躺在他身边,一张俊美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神采奕奕,见黑斗篷醒了,他笑着开口:“师父,你再也制不住我了。”
  “是你……?”罗泰不可置信。
  “谁让师父昏过去了呢?以往只有我在师父面前昏过去的份,这还是第一次,师父在我面前昏过去呢。师父人事不省的模样,格外好看……”郭晴林用手背轻蹭着罗泰的脸颊,话还没说完就被罗泰反手一个耳光。
  郭晴林虽然三十出头了,但因为底子好,平时又注意保养,那脸还嫩得很,被罗泰抽了一巴掌后,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浮起一抹红痕。
  他不以为意,连表情都未曾改变分毫,依然是那副心情愉悦的模样,道:“看来师父真是伤得不轻,连打人都不疼了。”
  “陈佟曾跟我说你疯了,我还不相信。看来你是真的疯了。”罗泰注视着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男人,目光中全是失望之意。
  “我早就疯了,师父真的不知么?”郭晴林被他的目光刺激到,猛然翻身起来摁住罗泰的双臂罩在他身上气喘咻咻道“从你让我去伺候那个老女人的那天开始,我就疯了!爱而不得,因爱生恨,那是你与她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用我去报复她?叫我去伺候她,回来又拿鞭子抽我,你嫉妒么?我还恶心呢!”
  气急败坏地说到此处,郭晴林看着罗泰蕴含怒意的目光,又灿烂一笑,温柔地低声道:“现在好了,师父的右手废了,再不能翻墙入室,也不能制毒行凶,更不能为自己报仇雪恨了。不过没关系,一日为父,终身为父。师父也是父,以后,我养着你,给你养老送终。”
  “你想囚禁我?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罗泰开口嘲讽。
  “我知道师父背后有人,他们发现师父不见了,自然会来找我。但是他们不敢动我,因为这宫里人虽然多,但独独找不出一个能替代我的,有能力替代我的,都在后宫的井底下埋着呢。师父,你觉着,我能替代你吗?”郭晴林柔声细语地问。
  罗泰冷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次日一早,长安醒来时右肩还是很痛,枕席上有血迹。
  她动了动右臂,确定没有伤到筋骨,估计是自己包扎不好的缘故。她不敢大意,穿戴洗漱完毕就直接去太医院找许晋。天气炎热,别的不怕,就怕伤口感染。
  许晋还是老样子,一身清爽地在御药房与甘松他们一起把药材搬到院中去晾晒。
  见长安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问:“安公公这一大早的过来,所为何事?”
  长安瞥一眼自己右肩,道:“受了点伤,要劳烦许大夫帮忙处理一下。”
  许晋闻言,也无它法,只得带她去了自己房里。
  关上门净了手,许晋回身,发现长安已经把外衣卸下一半,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骨架纤细皮肉细嫩,颈部与双肩瘦不露骨娇若花枝,线条十分流畅优美。
  他心无波澜,过去解开她肩部的布带,将她的伤口略作清理之后,开始熟练地上药。
  “许大夫也不问问,这伤口是如何来的么?”长安背对着他道。
  “安公公有如此一问,看来是认为这伤口的始作俑者与我有关了。”许晋手下动作不停,语调平静。
  “许大夫真是冰雪聪明。”长安赞道,“与郭晴林有来往的那个黑斗篷,昨晚被我刺伤了,这几天大约都得留在郭晴林那里疗伤,出不了宫。许大夫与其在这里搬药材,何不去莲溪寺看看净莲姑娘呢?”
  “安公公何出此言?”许晋不为所动。
  “那妖人长了一张女人的脸,身上又有一股子檀香味,与莲溪寺姑子们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我由他联想到莲溪寺,奇怪么?许大夫,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因为你的净莲被这个黑斗篷给控制了,所以你才不得不为郭晴林做事对不对?不曾想郭晴却是个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的疯子,所以你才想着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对吗?”长安问。
  “安公公,玩火,是会自焚的。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及时收手为好。省得我为自己留的这条后路,到最后也成了绝路。”许晋动作熟练,很快就帮长安包好了伤口。
  长安拢好衣裳,回身看着许晋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许大夫何不把话跟杂家说清楚?”
  “明天后天都要来换药,伤口不要沾水,十天之内右臂不要使力,不要拉扯到伤口。伤势不算轻,你需要服药。”许晋一边整理药箱一边眉眼不抬道。
  长安:“……”
  “好,遵命!多谢许大夫。”长安拖长了调子道。
  片刻后,长安走出太医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暗道:这才是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
  黑斗篷回不去,许晋都不去看净莲,看来这个黑斗篷还不是对他最主要的威胁,这里面还有秘密可挖。她有种预感,这个秘密,或许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也严重得多。
 
 
第256章 亲亲
  长安右臂不能动,自然也不能去甘露殿当差了。她也不亲自去请假,差了长福去为她请假,如此,慕容泓便没机会对她兴师问罪。
  跟在长安身边耳濡目染了这么久,长福终于也学机灵了,不消长安吩咐,待慕容泓上朝后,他直接去了西寓所叫嘉容去照顾长安。
  “你说你又不上战场,怎么受伤的次数比赢烨还多呀?”嘉容坐在床沿上,一边给长安喂药一边道。
  “我不上战场?这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比你赢烨上的战场危险多了。赢烨要是也在这个战场里,我分分钟弄死他你信不信?”长安被药给苦得直皱眉。
  “你就大言不惭吧,赢烨两根手指就能捏死你。”难得嘉容居然也会与人斗嘴了。
  长安好奇地看着她。
  嘉容脸一红,小声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长安失笑,说得好似谁怕一般。
  不耐烦嘉容这样一勺一勺地喂,长安干脆左手端过药碗一口喝了个底朝天,然后一边漱口一边想:以后一定要争取少受伤,这中药真特么太难喝了!
  喝过药后,嘉容甚是贤惠地找出针线,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去帮她补衣服的破损处。长安则从枕下摸出从黑斗篷那儿拿来的圆球开始琢磨。
  这圆球金属制成,但不重,应是空心的。长安摇了摇,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却不知到底是何物。
  昨夜在郭晴林房中她心绪繁杂,烛光又暗,没能看出这圆球上的玄机来。今日仔细一瞧,发现这圆球中间有一条细缝。
  长安右臂不能有大动作,但右手还是能动的,当即两手捏住圆球的细缝两端,轻轻一拧,还未打开,里头忽然有些细微的动静。
  长安眉头微皱:莫非这里头还是个活物?
  黑斗篷那厮身上搜出的东西,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可轻忽。
  她当即将圆球往门口那边的地上一扔。
  已被拧开的圆球裂成两半,从里头钻出来一条小指长短的红色蜈蚣来。
  坐在桌旁补衣服的嘉容离门口较近,原是被圆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吸引,如今见那圆球中爬出一条蜈蚣,顿时吓得尖叫一声站起身就跑。
  那蜈蚣爬出圆球之后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居然直奔嘉容而去。
  “啊啊,长安,救我,我害怕!”嘉容见那蜈蚣冲她爬过来了,一边围着桌子绕圈圈一边喊。
  长安原以为那蜈蚣奔着嘉容去只是偶然,如今见它居然会跟着嘉容的移动改变方向,目光顿时凝重起来。但见它通体红色,只怕剧毒无比,嘉容又是一副被吓掉了魂的模样,她也不敢多加观察,只对嘉容道:“你一脚踩死它也就是了。”
  “我不敢!”嘉容吓哭了。
  长安叹气,自己从床上下来,追上那蜈蚣一脚踩死,然后看着嘉容道:“你这么大,它这么小,你怕它做什么?你看,不是一脚就踩死了?”
  嘉容抽抽噎噎道:“我就是怕嘛。”
  长安想起上一世那么多女孩子怕蟑螂,她也不能理解,不过就是一只虫,有什么可怕的?她连蛇都不怕,当然,那些要逆天的毒蛇和蟒蛇除外。
  她挪开脚看着那蜈蚣的尸体,暗思:这般毒虫一放出来居然直奔人而去,恐怕是用特殊方法喂养大的。有了这东西,还真是能杀人于无形。试想,暗夜漆漆,好梦正酣,有人从窗口往你屋里放入一条毒虫,如何能知?如何能防?
  想到这一点,她冷冷地勾起唇角:麻药迷药信手拈来,腰上绑满了瓷瓶,还会喂养毒虫。郭晴林即便否认一万遍,也否认不了黑斗篷就是罗泰的事实!
  确定了此人的身份,长安一时犹豫起来。目前慕容泓还不知道这个罗泰就在长乐宫,她要不要去告诉他?
  宫中人多眼杂,如果慕容泓要审问罗泰,绝对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也就是说,消息肯定是会泄露出去的。太后是明面上的一个麻烦,但却不是眼下最大的麻烦,因为这罗泰既然死遁,必然是与她有矛盾才会死遁,那么如今与罗泰有关让许晋忌惮的那方势力,就不会是太后。
  若是审问罗泰打草惊蛇,那暗处的这方势力今后势必会更加小心,到时候,只怕更难将他们挖出来了。
  她倒是可以将这个消息告诉慕容泓,同时劝说他先不要对罗泰下手。但既然不想让他对罗泰下手,那她此时也就没有去告知他的必要了。
  罗泰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很可能知道十多年前慕容泓父亲在东秦皇宫中毒而死背后的真相。这样的人与慕容泓近在咫尺,却让他为了顾全大局不要去动他,他心里会有多煎熬她想象得到。
  他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她又何必再去为他多添烦扰?反正只要郭晴林不死,这个废了一只手的罗泰除非从今以后洗手不干,否则终归只会暴露更多。
  中午,郭晴林房内。
  郭晴林坐在床沿上,一边用汤匙搅着碗里的粥一边道:“这粥里加了红枣、长生果、赤豆还有红糖,补血最好。广膳房熬了一上午,师父尝尝看。”
  靠坐在床上的罗泰瞥了眼递到自己唇边的汤匙,不张嘴。
  郭晴林眸中带了点笑意,道:“师父该不是想绝食吧?”
  “在膳食中下药,你何至于如此?你觉着我现在这样能自己出宫?”罗泰浑身无力,连语气都懒洋洋的。
  郭晴林弯起唇角,道:“师父神通广大,徒弟不得不小心些。来,张嘴。”
  “你三十三岁了,不是十三岁,做出这些情状来不觉可笑?”罗泰问。
  “师父为着我落到如斯境地,我伺候师父用膳,哪里可笑了?”郭晴林反问。
  罗泰本有些讽意的目光倏地一冷。
  “以师父如今的人脉,足不出户亦可尽知宫中之事,那么那一夜,你夜闯长乐宫,埋伏在甘露殿后是为什么?莫不是因为听说终于有第二个人如你当年一般把我吊起来打了,所以想来看看他到底是何等样人?还有,你为何要让陈佟杀长安?难不成不想让我与旁人生出师徒之情?再加上陈佟身亡后你来兴师问罪,这一次次为了我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师父,你身上的醋味,掩都掩不住了。这可真令我欢喜,十分欢喜。”郭晴林倾过身子,一脸的志得意满。
  罗泰嘴唇动了动,几不可闻地说了句:“窗外有人。”
  郭晴林一怔,放下粥碗起身往窗口走去,路过桌旁时顺手从搭在桌上的拂尘上拔了根针捏在指间。
  本来靠在窗侧偷听的长安见屋里忽然没了声音,忙几步来到门前,扣了扣门。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