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江南梅萼
时间:2019-08-17 08:14:33

  赵合想去追,长寿拦住了他,低声道:“公子若是想把这络子还给嘉容,就让奴才代劳吧。”赵合好不容易得了个可以和美人说话的机会,怎肯轻易放弃?正待拒绝,长安从内殿走了出来,笑盈盈唤道:“赵公子。”
  赵合当即将络子往怀里一塞,迎上前去。
  长寿虽觉不妥,但一来怕扫赵合的兴,二来长安已经出来了,他也就不便再说什么。
  安顿好赵合之后,长安去内殿。慕容泓已经醒了,见两顶国子冠已经有所区分地包装好,嘉容也不在内殿,心知在他午睡的时候长安已经安排好一切,当下也不多言,梳洗一番后出去见赵合。
  慕容泓与赵合说了两盏茶时间的话,刘汾才带着点心回来。赵合见都是他素日爱吃的,连连感谢慕容泓费心。
  慕容泓但笑不语,费心的又哪里是他?
  临走时长安将那两只锦盒拿来给赵合,慕容泓说锦盒里头是刚做好的国子冠,他与赵椿一人一顶,先拿回去试戴一下,看看合不合适。至于那包茶叶正是上次他提及的玄都明谷,也送给赵合带回去尝尝。
  赵合谢恩之后,便由长安陪着往宫外走。
  若说一开始进宫赵合还抱着得天子赏识向朋友炫耀的心思,此时则满脑子都是美人儿嘉容了。
  他本想着如果是长寿送他,一路上两人还可以说说嘉容之事,谁知慕容泓居然叫长安送他。
  这长安虽然在慕容泓那里更得宠,但正因为如此,赵合反倒不敢随意试探拉拢,万一他转头就将他所言所行全部告知慕容泓怎么办?
  慕容泓那般敌视赢烨,自己对嘉容有非分之想的事情,可万不能被慕容泓知晓。
  赵合不开口,长安也不挑话头,两人就这样默默走了一路。
  出宫上轿之后,赵合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那条明珠络,凑到鼻尖闻闻,似乎还带着美人香泽。他陶醉地将那条络子贴在脸颊上磨蹭,幻想磨蹭的不是络子,而是美人那娇艳非常的脸蛋儿,直想得血脉贲张欲火中烧。
  回府后他随意打发个下人将没有茶叶的那只锦盒送去给赵椿,自己则忽匆匆回了院中,拉着一名美貌通房上床泻火去了。
  甘露殿茶室,长安堵住了嘉容。嘉容唯恐他真是来索吻的,低了头想躲。躲来躲去均被长安拦住去路,她急了,道:“你又想做什么?”
  长安笑嘻嘻道:“甘露殿后小花园里开了好一片芍药,我想邀你同赏啊。”
  “我不想去。”嘉容有些局促道。
  “那今天你就哪也别去了。”长安抱着双臂,很是无赖地用足尖去蹭她的足尖。
  嘉容满面通红,一边把脚往后挪一边道:“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长安眸光湛亮地睨她,道:“喊啊,把人都喊来了,我就当众亲你,正好让他们当个见证。”
  “你——”嘉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急又气,泪珠子盈盈欲坠。
  “哎呀,你怎么动不动就哭?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快别哭了,我有正事与你说。”长安小心地扯住她袖子,哄着她往后花园去了。
 
 
第39章 左拥右抱
  小花园芍药圃侧,长安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展开递到嘉容面前。
  嘉容抬起哭得微肿的眼一瞧,却是两块香喷喷的芙蓉栗子酥。
  “谁稀罕。”她侧过身道。
  所以别怪女人有小性子,那都是被人宠出来的。若换做是慕容泓,给她两块泥她也只能乖乖吃了,还“谁稀罕”?
  “好啦,你就知足吧。若非有我罩着你,还不知前面有何等厄运等着你呢。”长安拱了拱她的胳膊道。
  嘉容拭眼角的手一顿,回身看长安,问:“你什么意思?”
  长安看她肌肤瓷白细嫩,衬着那红唇娇艳光润如染了胭脂的荔枝一般,连她都想尝尝是否如看起来那般甜嫩,也难怪赵合那厮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那赵合,对你有这意思,你看出来了吧?”长安拈起一枚栗子酥塞自己嘴里,将另一块重新包好塞进袖子,做了个拇指对拇指的手势,含糊不清地问。
  嘉容双颊一红,低头不语。
  自从来了长乐宫之后,她是动辄得咎如履薄冰,过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本就十分留意旁人一举一动。那赵合来了两次都恰好是她奉茶,他眼珠子盯着她不放她又如何能不知?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罢了。
  长安凑近她道:“今天我送他出宫时他不停地跟我打听你,听他话里的意思,颇想与你成就一回好事。我假装没听明白他的话,没给他回应。可是你要知道,我虽然有心护你,不会帮他来欺负你,但旁人就不一定了,他能接触的长乐宫人也不止我一个。若真有人被他给收买了,趁着无人之时将你迷晕了往哪座空着的宫殿里一拖,让他得偿了心愿,你怎么办?”
  嘉容被她这种设想给吓呆了,嗫嚅道:“怎、怎么可能?这是陛下的长乐宫啊。”
  “这是陛下的长乐宫,但你指望谁给你做主呢?陛下?”长安问,“那可是丞相之子,若坐实了在长乐宫强奸宫人,一个杀头的罪名是逃不掉的。陛下会为了你去杀他的郎官,得罪当朝丞相吗?”
  嘉容面上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座宫殿中,无论自己遭遇什么,可能都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长安这会儿倒有心情赏花了,她慢悠悠踱到一边摘了一朵要开不开的芍药递到嘉容脸侧,嬉皮笑脸道:“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
  嘉容看着她,眼眶中的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涌起,随即凝聚成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长安:“……”擦!还真给她碰到个水做的女人!看看这泪珠子,不要钱似的,一天能流八百回。她一辈子都流不了这么多!
  “唉,你怎么又哭?哭能解决问题?当初你和那个谁……赢烨,对,和赢烨在一起时也这般天天哭?”长安有些不耐烦道。
  嘉容抽抽噎噎道:“有他在,谁敢惹我哭。”
  “哟,还挺自豪啊。问题是现在他不在,你哭也没人心疼啊。”长安哼哼。
  “你、你不心疼吗?你不是说舍不得看我受苦,要保护我的吗?都是哄我的?”嘉容睁大泪眼看着长安,“赢烨他果真没有骗我,世上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一个言而有信的男人了!”
  长安:“……”这赢烨该不会是邪教首领吧,洗脑洗得挺成功啊。
  “好好,我心疼你,心疼你行了吧?快别哭了,我告诉你该怎么做。”长安凑上前对她耳语一番。
  嘉容泪珠子还挂在腮上呢,听完几句话双颊居然又粉艳艳起来,这下不是梨花带雨,倒是芍药带雨了。
  “你、你这个淫贼!”她指着长安骂道。
  长安放下脸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权当我没说,你自己等着见识真正的淫贼去吧。”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嘉容惊诧道。
  长安回过身道:“还不是你看人端菜碟!”
  “我如何看人端菜碟了?”嘉容也是个心大的,这会儿还有闲工夫和长安斗嘴。
  长安走回嘉容面前,发现自己还没有她高,心里便更不爽了,于是脸色愈差,道:“赢烨一方枭雄,保你一个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你不仅给他亲给他摸,还陪他睡。而我不过是这宫里的一个太监,自己尚且仰人鼻息,还要保住于陛下而言是仇人之妻的你,我容易么?不过逢场作戏你都不肯,你倒是说说看,我这般吃力不讨好,图什么?”
  嘉容被他说得又羞又囧哑口无言。
  长安哼一声,转身欲走。
  “别,我……我答应你还不成么?”嘉容垂着小脸道。
  长安背对着她弯起唇角,心思:小样儿,慕容泓我都哄得住,还唬不住你一个傻白甜?
  搞定嘉容之后,长安哼着小曲走在回甘露殿的路上,哼着哼着一股子不甘心就冒出头来:看,那哭哭啼啼的傻白甜因为长了张好脸就被人宠成皇后,而自己这样秀外慧中精明强干的女人居然只能做个太监!太特么暴殄天物了!不行,她一定不能甘于现状,她一定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奸宦九千岁,然后在宫外开门立户,养它个面首三千……
  “安公公。”长安正在心中描绘自己的未来蓝图,冷不丁旁边有人唤她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不甚耐烦地循声看去,却是嘉言。
  长安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嘉言有些局促地走过来,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安公公,你方才说赵三公子向你打听嘉容之事,是真的吗?”
  长安眯眼:“你偷听我们说话?”
  嘉言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就是想找你,后来听到你们说起赵三公子,就、就多听了一耳朵。”
  长安心中不悦,但思及要紧的话自己都是对嘉言耳语的,她当是没听到,且这人还有利用价值,于是便耐下性子道:“真与不真,你自己分辨不出来吗?”
  嘉言见她没有纠缠偷听一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转而又难过起来。赵合对嘉容那点心思,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自欺欺人的呢?
  “还有别的事么?若是没有,我可走了。”长安道。
  “安公公,”嘉言急忙唤住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愿放弃机会,“为何你如今对我的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
  长安唇角勾起一丝冷诮的弧度,问:“你我之间有交情么?”
  嘉言摇头。
  “你我之间有利益关系么?”长安再问。
  嘉言咬了咬唇,还是摇头。
  “既无交情又无利益,你想我对你何种态度?”长安问。
  “可是,你曾经不是说过会……会帮我……”嘉言支吾着,有些难以启齿。
  “可着你听人话还是挑拣着听的?没错,我是说过会促成你与赵三公子的话,可我也警告过你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别让人看出来你与赵三公子的关系,你听进去了么?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一见赵三公子眼睛里都能射出绿光来,陛下连着观察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自知。你自己找死,难不成我还上赶着陪葬不成?”长安连珠炮一般道。
  嘉言一下变了脸色,结巴道:“你、你的意思是陛下已然察觉了我与他……”
  “端王不过摸了两下猫,都能叫陛下瞧见了他小衣袖子上的花。你觉着你那花痴样能逃过陛下的眼睛?”长安斜睨着她道。
  嘉言顿时心慌意乱起来,自言自语:“可是怿心明明说……”
  “怿心怿心,你自己没长脑子么?看她自己如今落到何种地步也应知道不该再听她的话。”
  “可她落得如今的地步也是为我……”
  “为你?呵,笑死人了。我说你再蠢也不该想不明白,若是你和嘉行都倒霉,得利的会是谁吧?”长安道。
  嘉言想起长安上次对她说过的话,想起当日自己手中那张纸万一真如怿心设计的那般递到赵合手中,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死于非命。可,若说怿心是故意害她,她又委实不能相信。
  “她若要害我,又何必那般帮我?”嘉言皱眉摇头,不愿相信长安的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是不亲自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又如何能掌握你与嘉行的动向?再者若不是做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你又如何会这般信任她,对她言听计从?”长安说着说着便不耐烦起来,甩甩袖子道,“得了,懒得与你磨嘴皮子。说到底,你们如何,关我什么事?”
  “安公公!”嘉言急忙扯住欲走的她,紧张之下呼吸都急促起来,激动道:“你帮我这一回,我告诉你一个挣钱的门路。”
 
 
第40章 假戏真做
  “挣钱的门路?”长安回身看她。
  嘉言点头道:“对,你不是想谋财吗?我知道一个挣钱的门路。”
  “说来听听。”对于挣钱这类事情,长安永远是有兴趣的。
  嘉言环顾四周一圈,靠近长安低声道:“掖庭丞崔公公是寇姑姑的干儿子,他在宫里卖寒食粉。”
  “寒食粉?什么东西?”长安问。
  嘉言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一种禁药。”
  “禁药……”长安明白了,能把禁药弄进宫来的渠道,可不就是一条财路么。
  其实这嘉言并不如嘉容一般没脑子,不过容易在男女之事上钻牛角尖罢了,好好引导调教,未必不能用。
  长安看着一脸忐忑和期待的嘉言,眼珠一转,居然又给她想出一条财路来。
  “虎口夺食,这种消息,也就聊胜于无。”长安装作对嘉言提供的这条消息并不满意的模样。
  “安公公,旁人也就罢了,你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你怕什么?便是直接去找崔公公要,他敢不分你一杯羹?”嘉言急道。
  长安看着她,要笑不笑道:“你倒是聪明,怎么就自己那点事弄不明白?”
  嘉言眼眶一红,忙低了头,抽出帕子掖了掖眼睛,嗡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薄幸。为他受了那些苦楚,若就这样忍气吞声地放手,我实不甘心。”
  “那你又知不知道,人生在世,最最危险的就是‘不甘心’这三个字。多少英雄豪杰红粉佳人都毁在这三个字上。”长安道。
  嘉言攥着手帕道:“如若不然,又能如何?把柄攥在你手里,陛下如今也对我生了疑心,便是我从现在开始安分守己,难不成就能安稳度日了?左右不过是夹缝里求生,还不如赌一把,还请安公公给我指条明路。”
  “指路不难,只不过,若最后你还是变成了一具尸体,这番心力却是白费了。我这人不太喜欢做这般白费心力之事。”长安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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