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那年闹饥荒,唐门药局大开粥棚,广施恩泽。
有人蓦然瞧见唐婴宁聘聘婷婷地站在齐王身边,
眉眼如画,娴静温婉,惊鸿一瞥宛如摄魂。
从此,满城遍地无绝色。
以前那些瞧不上她的,背地里编排她的,
最后只能跪伏于地,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皇室,荣宠万千。
第48章 燕尔
见她信以为真,傅虔无奈地笑了笑,将一只木匣子摆到她面前:
“你看看这是药膏么?”
杨蓁探出脑袋一看,只见里面玲琅满目地摆了不少零食点心,其中就有她还在花轿上的时候傅虔喂给她的小点心。
她好奇地捏起一颗来,问道:
“这是什么点心?我怎么从没在宫里见过?”
傅虔包着她的手将那粒点心送进她小口当中,脸上故作神秘道:
“你常做点心,应当能尝的出来里面是什么。”
杨蓁抿了抿小嘴,嚼得嘎嘣脆,味道香的她脸上顿时便笑眯眯地:
“这是……花生酥?不对……恩,花生酥没有这么脆。”
傅虔捏了她的脸蛋一把,笑道:
“这是花生脆。不过一天不能吃太多,容易上火。”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傅虔披了外袍便出去打开了门。
杨蓁悄咪咪地扒着床前的屏风一边偷看傅虔,只见一个貌美的丫头捧着两盏茶站在门口,娇声道:
“上将军晨安,奴婢给您奉茶……”
杨蓁眉头一皱,她瞧着那小丫头一副妩媚的模样,不像是个善茬。
她刚要出去凑到他身边去,却看见傅虔连门都没让她进来,直接将茶盏接了过来便关上了门,半句话都没多说。
看着那丫头满面春光立刻被关在门外,小丫头心中不仅有些许暗爽。
见傅虔马上就要回来了,她急忙往回跑,却感觉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跌了个趔趄摔在地上。
疼得她眼泪快掉下来了,使劲又腿软的站不起来,只好原地坐着像是在耍赖皮。
都怪他昨天晚上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尽,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元气却又遭遇了一场突袭。
她还没来得及叫人,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让凌空抱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小人儿背朝着傅虔躺回床榻上,一言不发地生着闷气。
傅虔看出来她在闹脾气,便就近捡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娓娓道来:
“方才那丫头的确是我娘准备的,我都没见过。
只不过她老人家或许是想让她侍候你,你若是不要我就撵到外院去。”
杨蓁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坐起来道:
“既然是……母亲大人派给你的,怎么能说发配就发配呢。”
傅虔笑了笑,伸手捏了她的鼻尖一下:
“你个小丫头果然是在想这件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杨蓁可算才找回自己方才闹脾气的原因。
不对啊!自己明明是因为腿软站不起,才倍感屈辱的!
想到这儿,她一嘟唇又躺回了原地不说话。
可是这下还没完全躺下去,就被一只大手垫在了身子下面,那长臂用力一捞就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她平躺着跟傅虔大眼瞪小眼,却突然发现即使是这个角度,他的下颌线还是那般清晰明朗,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
于是两人就这么平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傅虔皱了皱眉,问道:
“你看着我做什么?不生气了?”
看了这么一会儿,有什么气也全消光了。
杨蓁捂住脸,小声说:
“以后……你不要欺负我了嘛。”
傅虔一愣,伸手试图挪开她捂脸的手,却发现这小家伙用足了力气,他根本挪不开。
于是他只好叹了口气说: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说说看……”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还是捂着脸,他忽然想到她说的“欺负人”难道是...那件事?
傅虔陡然失笑,脸上也有些发烫。
但他并没有回避这件事,反而是低下头去将她的手拿起来吻了吻:
“那不如我搬去书房睡?”
她惊地立刻环上他的腰,委屈在小脸上蔓延:
“不要!”
傅虔装作冷着脸,实则憋着笑问:
“那怎么办?”
杨蓁咬了咬牙:
“你以后轻一点!”
接着她可怜巴巴地撸起袖子给他看,那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青紫色,还有一些淡淡的成片的吻痕。
那可不就是他昨天太过放纵自己,将这些日子压抑的邪火全都一股脑倾泻出来的缘故吗?
他带着歉意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低声道歉:
“都是我的错。”
杨蓁让他这一句话哄得,心都化成一滩软水。
她探出脑袋去亲了亲他的大手,又用自己的脸蛋蹭了蹭,以示安慰。
傅虔把她抱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哄道:
“睡吧,时辰还早。”
他这么一说,杨蓁倒真的打了个哈欠。
可是她仍旧强撑着睡意问:
“一会儿还要起来给父亲母亲奉茶,你可不要误了时辰叫我哦……”
傅虔点了点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现在睡还能多睡一会儿。”
于是小姑娘抱着他的胳膊,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回笼觉才是最香甜的,杨蓁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让傅虔叫起来。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傅虔早已经自己梳洗完毕,也换好了衣裳。
杨蓁知道他从不习惯丫鬟服侍,便自己从床榻上跪坐起来,替他整理衣襟。
等整理好了,傅虔自然地伸手将她从床榻上抱了下来,又裹了外衣,这才让丫鬟们纷纷进来服侍。
杨蓁不习惯不相熟的婢女,早就吩咐了内室只有晴初和秋雨能进。
见她们两个进来,傅虔便走出了内间,独自一人去书房处理公务。
晴初一边替她穿衣服,一边瞧见了她身上的浅浅淤青,有些担心地说:
“上将军委实有些不会疼人了,殿下该劝劝。”
杨蓁脸上一红,小声说:
“不妨事,一清早起来便涂了药膏,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晴初轻轻按了按她的小臂,立时便疼得她呲牙咧嘴。
晴初摇了摇头:
“这淤青岂是一两天就能消下去的?”
杨蓁没底气,只能小声说:
“好啦,我以后自己也会注意的。”
秋雨在一旁听着也没说什么,自是捧了她一贯爱用的漱口水进来,递到她面前。
等收拾完了也才过去一刻钟。
杨蓁走出寝卧外间去,却遍地都寻不到傅虔的身影。
一个小丫头上前来福了福身,语气有些不客气道:
“回禀夫人,上将军在书房里忙公务,夫人就在这等着便是了。”
她的话语颇有些不友善,杨蓁蹙了眉头,抬眼一看竟是五更天里给傅虔奉茶的小丫头。
她有些不高兴,刚要说话,却瞧见傅虔从厢房走了出来,对着那丫头冷冷道:
“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鬟?怎么跟公主说话的?”
那丫头被傅虔斥了,立刻便软了下来,换了一副极为柔和的语调:
“上将军冤枉奴婢了,一向主母等着家里的老爷是天经地义的……”
杨蓁忍不住瞥了她几眼,这丫头年纪不大,道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跟宫里那些个教女则女训的嬷嬷也无甚区别。
只听傅虔当即打断了她的话:
“去,发配到前院去。
连带着跟她一起进内院的都罚去前院,还是换从前的老嬷嬷来侍奉公主。”
那丫头赶忙跪了下来,惶恐道:
“上将军饶了奴婢罢……”
傅虔丝毫都没有睬她,反而走到廊前伸手将杨蓁牵了下来,直接带着她往外厅走。
杨蓁听着那丫头的哭喊声,以为傅虔生了气,小心翼翼地说:
“那毕竟是母亲送来的人儿……这样是不是……”
傅虔笑了笑:
“等你见了我母亲,便知道她不会塞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到我身边。
大约又是派那老管家挑的。”
他话音没落,却听见外厅有个爽朗的女声响了起来:
“殿下来了,老头子,殿下来了!”
只见那竹林另一头走出个穿鹅黄色常服的女子来,约莫四十岁,但保养的极好。
她浑身上下都带着朝气,脸上笑眯眯地,竟看不出是个做母亲的人了。
杨蓁估摸着这就是傅虔的母亲,赶忙福身道:
“杨蓁见过母亲,愿母亲……”
“青春永驻!”
还没等她说完,傅母便笑眯眯地接了下言,连杨蓁也被逗乐了。
这时候傅老太爷才从竹林子里走出来,一言一行都甚有章法,看起来便知道是个严厉的。
于是她也不敢施礼,连忙行礼道:
“见过父亲。”
傅老太爷微微颌首,又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一礼:
“老身见过公主殿下。”
杨蓁脸上一红,连忙劝道:
“父亲,在家中不妨事的...”
谁知傅老太爷却执意要行完礼才罢休。他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君臣之礼,不可免除。”
傅母嗔怪道:
“瞧你将殿下吓得,真是个老顽固。”
杨蓁不由地笑了笑,回头看了傅虔一眼,却看见这男人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声都没吭。
果然,下一秒傅母便冲了上来,怜惜地看着她儿:
“我儿又瘦了……”
回身又将杨蓁一起扯上道:
“...殿下也瘦得很,这些天,为娘给你们煲汤喝!日日喝汤吃肉!”
杨蓁听说有吃的,不由地摸着干瘪的小肚子咧开了嘴:
“母亲……真好。”
傅母喜滋滋地牵着她的手:
“嗨,跟为娘还客气什么,殿下爱吃羊肉猪肉还是牛肉?
跟为娘说,一会儿就炖上!”
杨蓁小声说:
“母亲叫我小七,或者阿蓁便好了,不用叫殿下……”
傅母脸上笑的更开心了,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家老头子板着脸拦了下来:
“要注意分寸!”
傅母白了他一眼,敷衍着回应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么久没见儿子,快去下两盘棋!
走,小七,娘带你去瞧个好东西。”
杨蓁让傅母拉了手,忍不住回头看傅虔。
傅虔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着他父亲去了。
不知怎么,杨蓁总是觉得傅虔跟傅老太爷之间,似乎没什么话,生分得很。
不过待在傅母身边,方才的异样感很快全都一扫而光了。
傅母热情地带着她来了厢房,那里准备了四份精致但不至于奢靡的早膳。
杨蓁定睛一看,每份里面都有一碗白粥,两碟不同种类的点心,两碟精细的小菜,分别是一荤一素。
连碗筷都镶银,精致得很。
傅母牵着她的手直到落座才松开,她一边让丫头去给父子俩送早膳,一边笑道:
“他们父子二人一见面就是下棋,正好娘还想得空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杨蓁抿唇笑了笑:
“小七头一回见母亲,也觉得投缘得很。”
傅母闻言更是开心得不行,当下便夸道:
“哎呀,那臭小子可真有福气,就偏偏娶到小七这般玲珑可爱的公主,全然没有骄矜的样子,娘看了亲近的很。”
杨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
“嫁给傅虔,也是小七太有福气了……”
傅母将早膳往她面前推了推,忍不住笑道:
“都有福气都有福气,快趁热吃,顺便再想想午膳想喝什么汤?
乌鸡汤?冬笋小排汤?”
杨蓁想了想回道:
“冬笋小排便好。”
傅母连忙唤了婢女去小厨房吩咐下去,转身才夸道:
“小七跟娘口味一样嘛。这厨子是南岛人,做汤乃是一绝……”
一边听着傅母说话,杨蓁一边吃着碗里的早膳,不由地陷进她的话里,听着她讲述那些大江南北的故事。
不知为何,傅母总给她一种曾经相识的感觉,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眼见着碗底的粥渐少,傅母口中还一边讲着故事,一边一挥手让丫鬟又上了一碗粥。
杨蓁本就饿得不行,见状眼睛都亮了。
傅母笑眯眯地揉着她的头发:
“哎,娘年轻的时候便想着生个丫头,丫头,丫头,可结果呢?
还是生了个臭小子。”
杨蓁好奇地问:
“您怎么不给傅虔添个妹妹?”
傅母脸上有些沮丧:
“娘也想呀,可是身子太弱了,大夫看了都劝我不要毁了自个儿的身子。”
杨蓁放下手里的汤匙,全作安慰地将软乎乎的手放到她手里。
傅母顺势握紧,笑着说:
“眼下有了你,还不就当个闺女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