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陈绵绵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家里，却被一种温暖而暧昧的气息环绕着，呼吸声近在咫尺，清晰可闻。当她意识到自己被姜闻星抱着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猛地坐起身来。
床很小，很柔软，往身边一看，连姜闻星有几根睫毛都数得出来。
骨头像要散架一样，而痛感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警报声，时刻提醒她酒后驾驶的危险性。
酒后驾驶，弯道超车，还不带安全带，这给她留下了多么大的安全隐患啊！
她的意识渐渐清醒，看到墙上的挂钟指向10点，喃喃道：“糟糕了……”
今天是《同居的你》拍摄的最后一天，他们分别要在管杨家和姜闻星家录最后的节目环节，摄像机从早到晚都开着。
她一晚上没回去，白天如果再不出现，就要错过录像了……
陈绵绵叫了姜闻星一声，他睡得浅，很快睁开了眼睛。陈绵绵扶着床沿下来，勉勉强强地换好了衣服，冲他喊道：“再不起来就没法录节目了！”
她刚站起身来，很快觉得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姜闻星慢慢起身，被子顺着上身的线条滑落下来：“我扶你下去坐车。”
陈绵绵一听这话，烦躁窘迫害羞全都聚在一起炸成了烟花：“我又不是老奶奶，不用你扶着过马路！”
然后她视线瞥到没有被子遮盖的地方，心跳漏了一拍。
这……
这么大的钥匙，昨天是怎么开锁的？没把锁撑坏吗？
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姜闻星你赶紧换衣服去录节目！”
……
陈绵绵敲开了管杨家的门。
楼道里灯光很亮，她推门进去，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刚抬头，就看到了她完全没有料到的一幕。
客厅里很暗，落地窗透来浅金色的晨光，管杨穿着家居服睡在沙发上，头向后歪着靠住柔软的沙发，双手环抱，睡着时仍然皱着眉头。
他睡得浅，只是听到了几下脚步声，就慢慢转了个身，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陈绵绵惊讶的目光。
“管杨……”
陈绵绵不敢相信，管杨竟然在客厅里等了她一晚上，连个毯子都没有盖。
而管杨略带血丝的眼睛，也在陈绵绵踏进室内之后彻底泛红。
“你昨天晚上和他在一起吗？”管杨轻声问，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嗯……昨天住在我自己家，所以没有回来，抱歉让你等了一晚上。”
管杨勉强笑道：“是我自己要等的。”
而后两人之间横亘着难堪的沉默，管杨又说：“师姐看起来和昨天……不一样了。”
陈绵绵愣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面貌，满脑子都是昨天的事，翻江倒海的情绪无法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她确信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异常，而且神情完全无法放松下来，出门时来不及化妆，疲惫和狼狈也无法遮掩。
“我想我确实该放弃了。”
陈绵绵不知如何安慰，也不能再安慰，虽然是无心的，但她已经给管杨的心里划出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用极端的痛苦拉开了暧昧与朋友之间的界限。
这时候再凑上去抚平伤痕，说些软话，无异于继续吊胃口。但如果冷漠转身，又太刻薄。
陈绵绵最后说：“你……明白就好，我不希望你沉浸在这件事里走不出去……别再等我了。”
管杨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他微低下头，只是沉默了片刻，就又换上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道理我早就懂的，但还是想为自己争一争，既然师姐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咱们以后还是常联系，好吗？”
陈绵绵点点头，但不敢去看管杨如受伤的小兽一般泛着水光的眼睛，赶紧换了个话题：“待会儿成锦就要来主持最后一个环节了，咱们做做准备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就是讨论一下节目组可能会问什么问题。
陈绵绵心烦意乱，打开手机时看到了几条新消息，大部分都是管杨昨天发来的：【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还回来吗？】
最后一条断在凌晨三点，隔着屏幕，陈绵绵都能感受到管杨心里的希望在一点点熄灭。管杨就坐在她对面，但她还是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没有多说，就此将一切翻篇。
还有一条是姜闻星发来的：【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陈绵绵后续通告不多，今晚当然有空，但她越想越窘迫，根本不敢去想象姜闻星的脸。
她和姜闻星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啊……
她依稀记得头顶暖融融的灯光，扑在脸颊上的温热呼吸，还有忘情的低语。
至于自己喝醉之后和姜闻星说了什么，一概不记得了。
她不知道初次情浓应该如何，但至少不该在这样仓促狼狈、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发生。她没有准备好，就这样跌入了泥淖，不知所措。
陈绵绵没有回复姜闻星，最初不敢，后来更怕尴尬，渐渐地姜闻星的聊天框沉到了底部，她整整晾了他好几天。
……
节目组刚刚剪完《同居的你》，在微博上放了个片花出来，转发和评论就立刻被讽刺楚怜的声音占满。
开头的小采访里，成锦问他们最期待和谁住在一起，楚怜竟然说和姜闻星有过小误会，住在一起说不定可以冰释前嫌。
【在节目组公开的采访里说和圈内著名导演有点小误会是认真的吗？】
【我的天片花里姜导根本就不理她，她尴不尴尬啊……】
【楚莲花之前营销的人缘好、高情商人设崩完了，我看那些通稿都是团队帮忙写的吧，做一次采访就原形毕露，能不能自己独立行走？】
【噗，姜导说他只和陈绵绵联系，和管杨楚怜都不熟哈哈哈哈哈哈哈很耿直了！】
“小误会”有没有解开，大家不知道。但楚怜在拍戏期间，第一次直播嘴滑暴露男朋友、二次直播时录到管杨对她不耐烦的神情，而后手滑点赞坐实恋情，吃瓜群众对楚怜的好感已经降到负数了。
已经有人整理了楚怜从罢演《风光》至今的营销事件，和陈绵绵的回应做成对比图，楚怜的所有的通稿简直就是绿茶和白莲花的结合体，处处踩陈绵绵，反而弄巧成拙。
楚怜再次因综艺片花被嘲出圈之后，消失了好几天没有任何动向，公关团队连黑料热搜也不压，铺天盖地的嘲讽就在热搜话题上挂了半天，连辟谣和水军都没上线。
随后，娱乐圈各大论坛飘出了好几个帖子。标题大同小异，都可以概括为：【楚怜为什么这么安静？】
连陈绵绵都忍不住好奇，发微信问了李燃：【楚怜怎么没动静？一般来说，她这时候不是都该通稿满天飞了吗？】
李燃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声音里不无兴奋：“听说楚怜被雪藏了。”
陈绵绵：“……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有人对她的经纪公司施压，推掉她一年内的所有行程，正在谈合作的代言也都把她拒绝了。”
“她男朋友不是投资人吗？”陈绵绵越听越糊涂，以为自己幻听了，“不该啊……”
投资人的财力和势力也不尽相同，但一般都互有来往，不会撕破脸。施压断了楚怜一年的行程，等于直接把那位林总林襄的面子扯下来。
而且流量女星一年没有行程也没有消息，人气基本就废了。现在男女爱豆更迭很快，一年就能出一批顶流，这时候销声匿迹，一年后复出也很困难。
何况楚怜这些年来基本已经和烂片划等号了。
李燃在那头咕嘟咕嘟喝了口水：“你别管了，我看这十有七八是姜闻星的意思。”
陈绵绵愣住了。
她的脸噌地蹿红，想到一堆荒唐事，连握着手机的手掌豆冒出了细汗：“不，不能吧……姜闻星他……为什么……”
李燃的耳力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听出来她的不对劲：“你和他有情况？”
“没有！”陈绵绵赶忙否定，“我就是好奇，他没必要帮我啊。”
电话另一头的李燃沉默了老半天，语重心长道：“我的绵绵。”
“啊？”陈绵绵木然回应。
“你看看微博再说话行吗？”
“我看了啊……”她刚才还在刷微博上关于楚怜的评论。
李燃不知是在憋着笑还是喝水噎着了，声音很闷：“你刷新主页。”
陈绵绵刷新，只见姜闻星五分钟前，在她刷楚怜话题的时候，发了一条微博。
棉花糖12345：【[转发]我的资源为她敞开，暂时不能让别人占用。】
而姜闻星转发的那条原微博，正是楚怜前几天内涵陈绵绵和姜闻星时发的那条：【罢演是我的错，占用资源也是我的错，我也不想得罪大导演，咱们停手吧。】
姜闻星早就公布过“棉花糖12345”是他的微博号，此言一出，转发评论几个小时内就破了五千。
李燃咋舌：“看见了吧？你看大家都对姜导的行为非常敬佩。”
陈绵绵：“……敬佩个头。”
陈绵绵的心思彻底被这个插曲搅乱了，姜闻星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番直白得让人窘迫的话在她刷微博的手指下停住。
她还没有回复姜闻星的消息。
第35章
李燃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中气十足，像是陈绵绵的扬眉吐气也给了她不少力量：“不说这个，还有一件关于姜导的事，你猜猜是什么？”
“猜不着。”姜闻星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她怎么知道？
李燃声音很兴奋：“他让我代他转给你一个珠宝品牌展会的邀请函，是以个人名义邀请你的，珠宝展会之后就是拍卖会和晚宴，机会难得，你也可以多认识一些人。”
陈绵绵怔住了。她忽然想起杀青宴会那晚，姜闻星问她要不要参加他圈子里的宴会，她拒绝了。那时候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脸上，通透的嗓音格外遥远。
她以忙碌为由推拒了，没有参加那个大人物云集的宴会，但真正的理由是，她还是个无名小辈。
她没有背景人脉，只身闯娱乐圈，拿过一次影后，至今籍籍无名，还得罪过那位叫林襄的投资人，然后糊了这么多年。
哪怕有姜闻星的关系在，现在她去了，也依旧无法与其他人并列站在同一个高度上。
她忽然想起，刚出道时拍戏，她和楚怜住在同一间房。那时候楚怜就曾立下目标，说：“要是能挤进那些有钱人的圈子才好呢。”
陈绵绵和楚怜当时关系不错，说话没有防备，她直说道：“怜怜，如果没有成绩也没有家世，就算挤进那个圈子里，他们也未必会把你看作平等的人啊。”
当时楚怜就不高兴了，一双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陈绵绵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愿意和楚怜吵架，便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想融入那个圈子真的很难。还不如……”
还不如好好演戏，别管那么多歪门邪道。
或者干脆经商，自己打出一番天地，不要混娱乐圈，成为上位者眼中的肉食。
楚怜的态度缓和下来：“总会有办法的嘛，咱们这么年轻，说不定就被哪位老板相中了。”
陈绵绵无言以对，只能笑笑，她明白有些人是固执的，根本劝不动，非要撞上南墙才能回头。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初入娱乐圈的女孩子各执己见，最后也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
正因自尊，才要看清自己的位置，不能挤到一堆注定看不起自己的人中间，平白惹人嘲笑，至少要有与人平起平坐的资本。
再次回想起来，陈绵绵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虽然她为自己累赘的自尊背负了四年的不公，但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摔碎那盏酒杯。
不，既然知道林襄没本事完全封杀她，她后来依然能有钱赚，那么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直接把酒泼到林总脸上。
陈绵绵抿了抿嘴唇，道：“我不想去，不想让别人说我攀附姜闻星。”
李燃似乎轻笑了一声：“你猜怎么着？你的这个反应姜闻星也猜到了，你看看，他多么了解你啊。”
陈绵绵：“……”
李燃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笑意：“他跟我说，你们俩在闹别扭呢，求我当个中间人，把你劝到品牌展会去，给他一个机会，亲自跟你赔礼道歉。”
陈绵绵脸颊发烫，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姜闻星，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天晚上的荒唐。这哪里是闹别扭了？怎么被姜闻星这么一说，忽然就变得暧昧甜蜜起来了呢？
她闷闷地说：“燃燃，怎么你也被他收买了？”
李燃：“我不被他收买，你们两人是要纠结到什么时候？绵绵我看他态度很真诚，要好好珍惜啊。以前他拒绝你那件事，也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你找个机会，好好问清楚。”
陈绵绵愣了愣，最终说：“好，我会的。我也确实想找他问清楚。”
“那你确定去珠宝展会啦？”
“嗯，去。”陈绵绵终于下定了决心。
把手机放下之后，陈绵绵转头望向窗外的夜景。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夜间的车水马龙，整座城市的繁华在她眼前铺开。
陈绵绵把手按到和姜闻星聊天的输入框上，却发现耽搁得越久，越是没办法回复。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闻星，也许等品牌展会那天，她会得到一个答案。
她转身打开自己的衣柜，上层挂了不少衬衫，下层有几个柜子，叠着她不常穿的几套衣服。
其中就有一件，是她斩获影后那年穿的深红色曳地长裙，被她小心翼翼地叠好，压在柜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穿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