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个身份,还有一张美貌的脸,她还有什么呢
昨天晚上的情形不止一次在虞言曦眼前呈现。
如果说她昨晚见着的是长公主小皇帝贪玩偷偷溜出去在情理之中,她自己也按捺不住跑出去玩了。可那是长公主,听不得噪音呼吸不得灰尘坐不得颠簸马车走几步路就会喘息的病秧子
出去玩开什么玩笑听说长公主喝了点金银花泡的茶就病了好几天,还有那个体力出去玩
除非就像她脸上那个疤一样,她是装的。
虞言曦眯了眯眼。
如果她是装的,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但她为什么要装呢
她知道青玉案元夕的作者是辛弃疾,她是不是与自己一样是穿越的,靠装病明哲保身
不。
虞言曦不允许另一个穿越女存在。
穿越是她的优势,除了满腹古诗文,她还有什么她绝对不能让世人发现她说的东西都不是她的
她的眼里满是狠色。
院外,一众丫鬟聚在一起闲聊。
虞言曦最近名气很旺,以至于也有不少人围在小桃身边昔日她总是被唾弃的那个,哪有这么风光过。
“小桃,”绿衣丫鬟幽幽叹息,“听说你家小姐性情大变她现在可是京城的红人了”
“她可待你真好啊,都跟你以姐妹相称了呢。”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你家小姐难道没有读过女训女戒,不知礼仪制度吗”
小姐妹的语气酸溜溜,小桃掩唇叹道,“是啊,真奇怪。她与我姐妹相称,还不许我喊她小姐,说是要跟我平等。”
下面一阵哄堂大笑。
“你们小姐是不是摔了一跤真把脑子摔坏了她是个世家小姐,居然与我们这些下人姐妹相称”
“真是够作践自己的。”
小桃又道“我也不知那些诗句小姐是怎么写出来的。小姐不爱看书,在家中连书房都没有,更不会练字读书了。”
从前虞言曦就是个草包,大字不识一个,撒泼倒有一套。是那妾故意把她养肥了。
“哎哟哟,你这么说,我也想去摔一跤了说不定我摔一跤也成文人了呢”
小桃又道“她还与我说教呢什么人人生而平等,皇帝是不该存在的”她捂住嘴,没再说下去,而是道,“可她一锦衣玉食出身的大小姐,哪体会过我们做奴婢的苦呢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这些话尽数传入了乔夕茵耳内。
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她是真的很无聊。
没想到听见了这些令人啼笑胜非的话。
虞言曦真想这么做啊,那她未免太天真了些。
改革改革,总要到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历史大潮流涌来时,才会一鼓作气勇往直前。哪像她说的这样轻巧呢
倒也不是她否认虞言曦的思想。
虞言曦应该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所以才记下那么多诗词歌赋,说的出这些话。可正如乔夕茵所想,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时机也不对。
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边说着人人平等,一边享受着封建社会的服务她连自己都沉浸在这种角色扮演的舒适感中了。有人伺候,前呼后拥,吃穿不愁。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她想改变别人的同时,自己被这个社会悄悄改变了。
所以,她说出的那些话才会如此苍白无力。
乔夕茵本质上还是修仙之人。只是来过现代,接受过那些教育,做过老师。即使如此,她也只是感慨时代居然能这样发展。
而这些小世界,于她而言,别说她无力改变,就算有,她也没有那个拯救天下的心。
历史在不断发展。
总有人会站出来的。
穿越女出现在这里,才是违背历史。
想的东西太多,她有些昏昏欲睡。
祭天仪式已进行到最后。待方丈做法完毕,便可结束了。
前面跪倒了一片大臣。她呢,非但来到阴处下坐着,还有人为她遮太阳。
乔夕茵懒洋洋地抬眼。可惜了,祭了这么久的天,天边仍是晴朗无云,没有一点下雨的趋势。
虞言曦在远处看着。
她看到和尚们在点燃祭坛,烟尘滚滚,直逼云天。
她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跳。
她是学文科的,记得当年高考做过一道地理题,有关古代巫师求雨。
那是怎么说来着
旱灾的重灾区是鄂州。
鄂州鄂州,对应她那个时代的地图就是湖北一带。那儿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土壤里的水分是充足的。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紧接着,开始激动起来。
皇室的诚意兴许打动了上天。
祭天结束后半月,江南地区迎来了春夏之际的第一场大雨。
然连天干旱致使植被枯萎、地表开裂,大雨倾盆而至的后果便是泥石流与滑坡不绝。
似乎更惨了。
这雨还不如不来呢。
乔夕茵放下手里的折子。
要问她手里为何有奏折要追溯到两人双双掉马后回朝,贺云朝像往日一样来她宫里。
宫女们并未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小皇帝醒着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长公主这儿。
而后门一关,什么伪装都没有了。
他似乎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
“你还看奏折呢”乔夕茵斜了一眼过去,“摄政王让你看”
贺云朝这个皇帝的作用就是吉祥物,每天吃吃玩玩享受伺候,再例行上个朝,其余的都由摄政王来完成。
行政大权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少年笑眯眯地握着奏折,“皇叔说要锻炼我,看看这段时间我读书读得怎么样,便把奏折都送过来了。”
贺云朝是什么人,朝廷都清楚。摄政王只留了一个心眼,重要的机密的扣下,其他的给贺云朝看,就当是看习题一样。
但是他不知道,贺云朝有的是手段把那些重要的机密的也看来。
乔夕茵默默地为摄政王点蜡。
难怪笑到最后的还是贺云朝。
就摄政王这样的,不被炮灰才怪呢
“鄂州大涝”她念着奏折上的字,“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这都要到六月了。
她的身体调养的差不多,原主给自己的药乔夕茵不打算吃了,用一层法力笼罩着自己,营造出病弱的样子便够了。
贺云朝弯弯唇,“乔乔没有诚意呀。”
“我不是已经求过你了吗”乔夕茵无话可说“还有,说了多少遍,是皇姐”
他仍是笑着的。
而后,不到三日,宫里传来长公主病倒的消息。
长公主病倒,这事儿实在是太常见了,这里的宫人们每天总能听见一次。这长公主啊,病得几乎就没出过宫门,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时。
只是这回据说病得很严重。说是祭天以后中了热气,自回宫以来一直不舒服,这边又干,病便怎么也好不了,干得都咳出了血。
不得不去江南休养。
这下,小皇帝开始闹了。
谁都知道小皇帝最粘这位长公主。长公主要去江南,他难道还坐得住
第91章 长公主(13)
摄政王倒也纵着小皇帝胡来,他这么一闹,真给他闹成了,得以陪着乔夕茵去鄂州,但不能去太久。
于是乎,某个雾蒙蒙的清晨,一队人出发了。
山庄在江南,鄂州并非最终目的地,队伍在鄂州的驿馆歇脚。不过到第二日,乔夕茵与贺云朝没有走,那一队人抬着空轿子悠悠然离去了。
还能这么玩。
乔夕茵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想。
“乔乔,”少年隔着门唤她,“现在只有我们了。”
他换上常服,玉面俊雅,似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没有任何皇帝的模样。与乔夕茵一块往人群中一站,乔夕茵再戴上幂篱,便无人知晓他们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人。
乔夕茵并未说话。
现在只有她与贺云朝,倒没有什么伪装的必要。不过,她脸上病态的苍白依旧,虽然她调好了这具身子,疾病却是天生的,身子的孱弱她没法改。
这样也好,乔夕茵本就不是什么体力好的人,如今还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被人照顾着。
贺云朝便如变戏法似的又招来一队人,这队人显然是他的护卫,衣着朴素如一般家仆,腰间绣着一致的花纹。
乔夕茵挑挑眉,也只是看在心里。
驿馆在鄂州城区,这里受灾范围小,大户人家安然自得,平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只是等一出城,城里城外仿若两处不同天地。倒坍的楼房随处可见,沿途乞讨的灾民许多,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宛若已变成行尸走肉。
过路的商户,有所动容的,便拿出身上的干粮分给灾民,但很快又被其他灾民团团围住,不得不快步离开;更多的,是加快了赶路的步子,或者干脆绕道走。
一行人走了许久。
等离开这灾民群居的场地,到了村落。
村庄两旁的农田只有残枝落叶,淤泥淤积,满是泥泞。路不好走,乔夕茵提着裙摆,贺云朝见状,牵住她的手差点就要直接抱起她了。
这村庄依山而建,应该是重灾区,几乎看不见完好的房屋与路了。远处的山尽是泥土的黄色,植物七零八落,不见一处完好之地。
绕过这些废墟,待到日上三竿时,一行人才看见一个茅草搭的棚,跑出来一个垂髫小童,梳着双鬟,看上去很是瘦弱。
他嘴里咿咿呀呀的,乡音很重,靠近了些,大致可以猜得出在说些什么“饿、饿”
须臾,茅草棚里走出个拄杖的老人。老人看上去更惨,面黄肌瘦,身形瘦削,每走一步都在喘着气。
他唤了几声,喊着的应是小童的名字。等小童跑过去后,又哑着嗓子,唱了几句不知名的调子。
乔夕茵听不懂鄂话,完全不知道这老人家在说什么。贺云朝身后,一个护卫跑过来低声道“公子,他应该在唱民歌什么花一枝开七叶什么水江边舀一碗”
她看见贺云朝的神色微变,抬手示意护卫退下,径自走向那老人家。
身后的护卫急忙从怀中掏出两块烙饼,递给了老人与小童。
小童抱着烙饼开心地拍起了掌,老人则放下拐杖,差点跪在他们面前。
贺云朝摇摇头,身后的护卫便用乡里话与老人交流,也不知说了什么,老人走到一边,招呼着他们进来。
屋里还有一位老妪,应是老人的老伴。
老人将烙饼递给老妪,老妪眼中溢满热泪,又回头把木凳擦了又擦,踉踉跄跄地端到乔夕茵几人面前,去了厨房。
贺云朝叫住“不必了,我们不吃饭。”
护卫将贺云朝的话转告老妪。
另一护卫则俯下身,把刚才的对话告知贺云朝“公子,他说这原先是个村子,洪水把村庄淹没了,村民死的死逃的逃,孩子的父母也葬身在洪灾之中了。他们年迈走不动路,只好在这里暂时住下。”
贺云朝点点头。
“你问问他,”他道,“他刚才对那孩子唱的是什么”
老人就在旁边听着,等贺云朝说完后,他竟是说出了官话“公子,您说是是那首民歌”
他的声音沙哑,乡音很重,但比起那拗口的乡话,这官话还是听得懂的。
贺云朝点点头。
乔夕茵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老人轻声哼道“什么花一枝开七叶什么水江边舀一碗哎呀呀,原来是七叶莲和鬼臼,生长在神农架。”
贺云朝眯起了眼。
七叶一枝花、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文王一支笔
这是虞言曦那本药方上记载的神药。
贺云朝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说这些话,他并未避讳她,乔夕茵摸不着他的想法。
她听见他问“这民歌里唱的一枝花、一碗水,都是些什么”
那老人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着语言,不久才道“七叶一枝花、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文王一支笔,这是我们神农山的四宝,都是草药,是用它们的特征来命名的。”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外地叫什么,我们不知道,乡里人都是这么唱的。”
“神农山的哪里可以找到”贺云朝问道。
居然是形状似那四种事物的草药,难怪这么令人捉摸不透。
老人道“我不知道听祖辈说,早在一百多年前,这东西不算稀有,半山腰就能找着,却神的很,是我们这治百病的珍宝。但人口多了,土地破坏了,人们忙着挖草药去卖咳、咳咳,天神发怒了,便把宝贝藏起来了”
说了太多话,他口干舌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又猛地咳嗽,许久都未缓过神来。
贺云朝便派了两个护卫过去,拜托了老人家一件事,将那歌词口述,由护卫写下。
神农山太大,这些宝贝又已经很难找到,这民歌或许能帮着些什么。
一行人没有坐多久。
贺云朝将护卫全部留下,帮助附近的灾民,而后带着乔夕茵离开了。
他的人有许多,这边没了光明正大的护卫,还有影卫。
况且鄂州离京城远,没有人见过他与乔夕茵,他并不怕被人认出。
至于遇到危险,由他来保护乔夕茵就够了。
乔夕茵的身体撑不住,腿有些虚软了。
贺云朝牵了一辆马,让她坐上去,由马带着,他自己则继续步行。
真朴实。
马是缓慢前行的,一晃一晃,乔夕茵拉着缰绳,还觉得挺有意思。
她想找点话题,回想起先前遇到的事儿,没按捺住好奇,问道“朝朝,你要找那四件宝贝”
听老人说,那是治百病的菜药。贺云朝健健康康一个人,找那种草药做什么
他找的不应该是龙息宝剑吗
他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乔乔不舒服吗”
这时候不在京城,身份不得暴露,乔夕茵连纠正他称呼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