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如此多娇——吴瑕
时间:2019-08-27 08:17:29

  天色将暗的时候,突然有人传她去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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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府的下人恭谨地道:“上次一别,夫人对女英雄十分惦念,期盼能与女英雄一同守岁。”
  裴景行还纳闷地问林菁:“这韦夫人怎么对你这么热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菁一哂:“投缘吧,既然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
  “请。”
  林菁上了韦府的马车,她知道韦胥还会找她,自己避不过,还不如看看这水是深是浅。
  一到韦府,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韦府虽然随处可见过年的布置,却并没有过年的气氛。按理说一州刺史,韦胥不缺人不缺钱,这时候应该大桌小桌喜气洋洋地摆一整厅,把伶人召进来,唱起热热闹闹的大戏。
  她跟着下人,一路冷冷清清地来到韦胥的书房。
  他眼下乌青,可见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韦胥见她便道:“这一局,我输了。”
  林菁走到炭盆旁边烤着火,随意地问:“你是准备自己一个人死,还是拖着一大家子一起死?”
  “……你怎么看出来的?”韦胥有些惊讶,又有些认命地问道。
  “上一次你我也是在这书房深谈,你表面上想说服我,其实是在摧毁我的心志,你并不担心百骑司把事上报给皇帝,不仅因为没有证据,而是你自持有韦家做护身 符,就算皇帝也不能轻易治你的罪。而压垮你的那根稻草,是我军在居延海大捷,因为这场胜利,你的计划再也没有成功的可能,朝廷会派更多援兵来甘州驻守,而 且因为这场战争……你得到消息了吧?范允麟要被拉下马了,新的军使无论是谁,都会拿你开刀立威,这可是现成的‘官逼民反’,昆仑寨以前是你的刀,现在么, 早变成了你的把柄,另一方面,你对组织来说已经是一块腐肉,割之不及,你不死,谁死?”
  韦胥叹道:“我终究还是心慈手软,没下手杀了你和裴景行。”
  林菁冷笑道:“别往脸上贴金,你这院子里所有人加起来,也留不下我。”
  “太过骄狂,你迟早会吃亏。”
  “我不怕吃亏,怕只怕没狂过,白瞎了我这一身本事。”
  “呵,算了,甘州本是死局,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得栽进这泥坑里,谁想到是你呢……”
  谁能想到她会去劝裴景行放弃昆仑寨,转而去与西突厥人开战,没几个人有这个胆子,除了她,更没人能做到。
  “你也没想到我不愿跟你们同流合污,韦胥,你刚才说错了,本来想下手的人,是我。看在你是我阿耶的旧部,我才没有动手。”
  韦胥大笑了数声,他又垂下头,不甘地道:“可我还不想死,我来甘州本是背离了家族,只要我修书一封,家中想必不会放弃我。”
  林菁奇道:“你死了,韦家也许还能继续飞黄腾达下去,你活着,皇帝永远不会重用韦家的人,你不亏心么?又或者,你觉得在自己赴任的路上,出现个把强人,把你们一家处理干净,随便找个坑埋尸,这很难吗?”
  “不难,不难……林元帅都难逃一死,又何况是我。”韦胥惨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有几个问题,你如果回答得上来,我可以指一条明路给你。”林菁心里冷笑,韦胥这个时候把她请过来,又是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大概就想套她说出这句话。
  韦胥果然道:“希望问题不会太难,涉及到组织的,我宁死也不会泄露。”
  这话一出,林菁几乎可以确定韦胥也在被人监视中。
  是谁?是门外的家丁?隔壁烹茶的书童?还是躲在暗间里哭哭啼啼的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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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即将过去,这之前,在元兴十五年即将落下帷幕的时候,我来为大家梳理下目前主要角色的年龄:
  林菁——15。
  霍九——20。
  昭国组——左平:18,裴景行:18,余迢:20,林慕:22,崔缇:17,张彦祺:16,朝晖:24,毕安年:20。
  草原组——贺伊:21,拔延诃勒:25,林岚:11。
  长辈组——李茂:45,裴元德:44,林妙真:33。
  林远靖遇害的那一年开启了元兴元年,那时他才31岁。
  至于万熊、庄情之类就不统计了,军营文里男配多得要命,还有一批在路上……
 
 
第42章 四问
  林菁的耳力不错, 对韦胥这一次邀请也是小心谨慎, 她一路注意周围的声音, 只发现了这三个人。
  刘氏是韦胥的枕边人,他的动作肯定瞒不过她, 从打林菁进门,就能听到书房左侧暗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子抽泣声,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林菁这双经过特殊训练耳朵里, 就好像一直在耳边萦绕不去的蚊子声,而暗间里的女子, 除了刘氏也不作第二人想。
  那么最可疑的便是书童和家丁。
  她出手如风,一脚破开门, 把那家丁掼在地上, 在后颈一踢,人便晕了过去,又去隔间抓了那书童,依样把人放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前后后不过须臾之间。
  林菁这一系列操作把韦胥看得惊呆了, 她将门关上,拍了拍手上的灰道:“如果不是这两人, 就得请里面的夫人出来了。”
  韦胥:“她……她不是。”
  “那我可以问了吗?”
  韦胥百般纠结地看着她。
  林菁这一招太毒了, 她制服了监听者对他反而不利,他事后少不得要让这人死个通透, 还得让人查无踪影,才能保证今日谈话的消息不被泄露出去。林菁这是怕他不说实话, 逼他交了投名状,铁了心让他跟那边划清界限,又撇清了自己。
  这份毒辣的眼力,这份七窍玲珑的心计,只怕当年的林元帅都不及她。
  他这回是真认命了,低声道:“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是谁把你们召集起来的,事成之后,你们准备捧谁上位?”
  韦胥老老实实地道:“当年林元帅麾下,有‘林氏十虎’,皆为林家子弟,又有四大外姓将,余令行算是一个,另外三人分别是向星闻、申屠盛彰、连翼,这里 面,余令行有恩于皇室自然无虞,申屠和向星闻都是真死,只有连翼替身假死,他逃出长安之后,便掌控了手一支两千人的军队,是你父亲的私兵……连皇帝都不知 道的私兵。”
  当朝天下兵马大元帅,居然养了两千私兵?
  林菁的手又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拳头。随着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从裴元德口中、韦胥口中……她心中的父亲形象一再变换,也越来越趋向丰满。
  林远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菁定了定心神,道:“所以,你是连翼召集来的?”
  “连翼在林元帅身边最久,也最受信赖,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都是他在打理,就连这支私兵,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连翼用了两年的时间,将对林元帅之死心怀 不满的旧部召集起来,想用这股力量去撼动李家王朝,我一开始觉得不可能,但你想象不到有多少人曾受过林元帅的恩情,哪怕已经过了肃清,仍有大批人活跃在朝 堂上,组织的具体人数我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上至宰相,下至县衙小吏,都有我们的人。至于最后成功该捧谁上位,我没想那么多,就算是连翼自己登上皇位也 不是问题,造反对我来说,既能快意恩仇,又能在成功后得从龙之功,如果是你,也会动心的。”
  林菁脑子转得飞快,她极力从韦胥的话里提取有用信息。
  韦胥的野心不够大,也可能是因为他身后连着韦家,所以未进入权利核心,不然他不会连日后如何分配利益都模模糊糊,现在看来,韦胥充其量只是个打下手的。 不过他说得对,这些人一开始可能是因为仇恨,而这仇恨中也很可能是打了折扣的,他们恨大昭,更多的是恨自己被排挤在外,前途因林远靖一案而受损,倒是不如 搏一个从龙之功,还有翻身的机会。
  摘去了温情脉脉、忠肝义胆的面纱,他们也不过是一群为了一己私欲强夺江山的阴谋家。
  她甚至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想法。
  这两千逆世军,如果不是她兄长坏了身子,究竟该由谁来继承?
  林菁不寒而栗,她稍作停顿便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连翼现在在什么地方?过了十多年,那支两千人的军队,现在还有多少人?”
  韦胥大感委屈地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藏身之处?除了长安,连翼可能在大昭的任何一个地方,也可能是在大昭境外,两千军队想藏起来并不容易,你大可以发挥想象。至于这支军队,现在已更名为‘逆世军’,经过了几次整改和扩充,以我推测,至少有五千人。”
  “第三个问题,连翼造反的钱从哪来?”
  韦胥脸色有些发青,林菁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挖得深,每一个都直指核心,他真的不想回答,也是真的想蒙混过关……可谁都知道,养军队是非常非常烧钱的一件 事,大昭现在还能打得起仗,那是因为都是府兵们自己养自己,不用额外花饷银和军粮,但私军就不同了,这军队存在的每一天,都需要大量物资供给。他也无法回 避这个问题,因为物资是谋反者的头等大事,如果没有足够的后备力量,不足以说服他搭上性命参加这份刀尖起舞的大业。
  林菁已经猜出来了,连翼不但有钱,还得非常有钱,才能把这么多人拉下水。
  韦胥抹了一把脸,抽抽着嘴角道:“他有好几笔收入,据我所知,有境外的资助,也有商人的支持,还有组织成员的供养,当然,最大的一笔钱……来自林元帅的遗产。”
  林菁笑道:“好得很,继续说。”
  韦胥被她眼里的狠厉惊得心头一跳,他舔了舔嘴角说道:“打胜仗其实是一件很赚钱的事,尤其是林元帅,几乎从未输过,士兵们的私人战利品不提,每打下了一 个部落或城池,都能从战败者手里得到不少东西,这些物资中的三分之一会上缴给国库,三分之一被兄弟们分了,剩下的三分之一自然归林元帅所有,可他没想私 藏,而是想等大家都解甲归田的时候再拿出来分了,算是征战了一辈子后的养老钱。积攒得久了,这一份物资的价值非常可观,秘密藏在了一处,除了林家人,就只 有连翼知道。”
  “我阿耶真是大公无私,‘解甲归田再分钱’这番话是连翼告诉你们的?”
  “对。”
  “所以连翼就明目张胆地拿着这所谓的‘养老钱’造反了?”
  “……对。”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就算我阿耶没想私藏,那这里面也有林家一份,连翼问过我了吗?问过那些同样被抄家流放的旧部后人了吗?你们用着钱我阿耶的钱,打着为我阿耶复仇的旗号,干着谋反的勾当,你们安心吗?”
  韦胥默默无语,连翼敛财还不够,怎么可能把到嘴里的肉分出去?
  林菁身上起了杀意。
  这是一群狼,吸着林远靖的血,吃着林远靖的肉的狼!
  “我也不怕你知道,再见到你们这些人,有一个我杀一个,林远靖的仇,轮不到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人来报,你们令他的名字蒙羞!”
  韦胥苦笑:“许多人一开始也是有良心的,可谋反这种事,本就是见不得天光,见不得良心的,踏上这条船之后,我很久没睡过踏实觉,有时恨不得赶紧起事,好过这一天天的折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菁冷笑,这群人把李家当仇人,看来从韦胥嘴里问不出当年真相,她垂下眼眸,心思一转,最后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第四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道苏国夫人?”
  韦胥的脸上一片茫然,“苏国夫人?没听说过,是封的皇室亲眷?”他又恐怕林菁不满,急忙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这种外放官跟宫里不熟,要不我帮你打听下?”
  “不用了。接下来说说你的事,如果我救了你的命,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自然听林家主调遣,绝无二话,保证忠心。”
  “你的忠心我敬谢不敏,只要你帮我做事就够了,等过了年,把昆仑寨撤了,你可以安心继续做你的甘州刺史,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如果你真的能解决,我定誓死追随。”韦胥甩了甩袖子,正色道,“昔日不知林家有这般后人,被连翼蒙蔽了眼,你若信我,我也有一计,可以让我继续为连翼做事,从里面套出情报给你。”
  韦胥刚才一味地表现弱势,使得她差点忘了,这也是个玩弄心术的行家,一旦有翻身的可能,就会为自己谋夺更多的利益。
  跟这样的人合作,虽犹如与虎谋皮,却完全可以信任对方的能力。
  “说说看。”
  窗外雪枝迎风轻摆,在这个阴谋与利益交换的夜晚,林菁浑然不觉地在韦胥的书房守过了岁,就这样度过了元兴十四年。
  元兴十五年,正月十五一过,甘州官府就批了官文,韦胥带着几名参军和一群衙役,去了合黎山招安昆仑寨,信誓旦旦地保证边境安全,定了老百姓的心,又分了 田,把这些因为物资匮乏而饿得扎脖的“山匪”感动得跪了一片,没有人挑拨,也没人刻意教唆的情况下,昆仑寨不攻自破,甚至还有一批操练得不错的人,直接成 了边防健儿,编进了裴景行的军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过几天,韦府的筵席走了水,不仅死了两个下人,还有两名来赴宴的参军,韦胥本人也是被人从废墟里被扒拉出来的,只剩下半条命,一时处理不了公务,特意请了裴景行来帮忙坐镇。
  裴景行这粘人精肯定要带着林菁,于是她带上了林岚,一起住进了府衙。
  当夜,就有人夜探闺房。
  “我奉连将军之命,特来拜见林家家主。”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站在屋顶,缓缓向林菁下跪。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林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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