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葭朝密林外走了两步时,她却是听到异样的求救声。
“救……救我……”
此时,风有点大,树上的叶子飒飒落下,那点微弱的声音混在其中,并不惹眼,稍一不注意,就会被人忽略。
沈葭转过头,询问秋叶:“秋叶,你有听到谁在说话吗?”
秋叶曾经从太子的暗卫营里出来的,经过严苛的训练,六感比大部分人更敏锐。
“好像是有人在呼救。”
“救命……”那个求救的人是名女子。女子的声音仍是在断断续续地响起,从未停止过。
这样的声音,在阴森的密林里响起,不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沈葭一步步往声音的来源走去,秋叶悄然握紧腰间的剑鞘,以防遇上不测。
等来到密林深处时,沈葭发现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倒在地上。
那名女子应该是怀了身孕,还挺着大肚子。
女子的手搁放在自己的腹部,瞧见有人来了,眼眸亮得惊人,忙是朝来人投去求救的眼神,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姑娘,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因为疼痛难忍,女子的声音弱小,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浸湿,额头上有都豆大的汗珠在不停地冒出。
沈葭迟疑了一瞬,走过去,在女子的身侧蹲下,手搭在女子的脉搏上。
经过诊断,她发现这名女子是被人下了药。
若是时间再过得久一点,女子和腹中的胎儿都会保不住。
如今,想要保全这对母子的办法,就是尽快引导女子分娩,然后,再为女子配置解药。
只是,这女子与她无亲无故。如今她又身处皇宫,处境也有点尴尬,要是擅自多管这等闲事,可能会不小心惹祸上身。
看到这样的情景,秋叶也第一时间拉了沈葭的手,想带沈葭往回走。
“姑娘,宫里有太多这样的事情了,既然与你无关,你就先走吧。”
毕竟,这皇宫里每年冤死的亡魂都不计其数。
那名女子一见她们要走,惊慌失措中,再次恳求沈葭,“姑娘,我还不想死,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吧……”
女子的气息太弱了,说一句话,就要费上好大的力气。
沈葭陷入了犹豫之中。
她想起她在现代的那位爷爷,曾对她说过,医者要有仁心。
爷爷是享誉国际的医学教授,但他对待所有生命都是一视同仁,尽全力去救治,是她一直以来都最敬佩的人。
眼前的这位女子和腹中的胎儿,显然是无辜的生命,她不能见死不救。
沈葭当机立断,对秋叶吩咐道:“秋叶,你去找点人手来帮忙,先找到地方将她安置好。她的孩子必须得早点生出来。”
她心里想着,让秋叶找人过来,当个见证也好。
“对了,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我,请将我的玉佩交给太子殿下。”沈葭预料到最坏的可能,将玉佩解下,递给秋叶。
秋叶虽然不希望沈葭淌浑水,但见沈葭坚持,也就去找人手了。
沈葭小心翼翼地扶那女子起来,那女子因为太过难受,差不多已经晕厥。
可她们还没有站起来,沈葭就见到一群宫人在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赶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刑部左侍郎薛仁钺。
一看到沈葭,一名仆妇指着她,吃惊地喊道:“孝敏公主,你竟敢谋害龙嗣?”
龙嗣?沈葭偏过头,疑惑地看着身侧的女子,心里揣测着女子的身份。
果然,这件事情不正常。
“我没有谋害龙嗣。”沈葭现在没空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先是解释道:“她的孩子再不生出来,母子皆会没命。”
“众目睽睽之下,孝敏公主你就算强行辩解,也不能掩盖你谋害龙嗣的行径。”
说着,那名仆妇的目光转向薛仁钺,问道:“薛大人,此案是不是该交由你审理?”
闻言,薛仁钺犀利的目光,当即扫向沈葭。
第35章 心动
对于薛仁钺,沈葭的目光坦荡,没有丝毫的回避。
按理来说,薛仁钺应该不会出现在百岛湖才对。
可她不过也才刚遇到身边这位姑娘,这仆妇就带薛仁钺赶来了?
这未免也太及时了吧?
“薛大人,我一陛下亲封的公主,你确定我能够由你处置吗?”沈葭挺直了脊背,似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么多人的架势。
冷厉的视线扫视了沈葭一圈后,薛仁钺沉沉落声,“陛下已经将此事交给本官处理。此案,当然是由本官亲自来审。等本官审完,若有定论,自会将公主交到陛下面前。”
原来高宗皇帝这么快就知道此事了?沈葭愈发肯定,此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将孝敏公主拿下。”薛仁钺一挥手,即是有数名侍卫上前,将沈葭押走,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无论沈葭怎么说,薛仁钺都没有任何的松动。
他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薛仁钺先将沈葭带到岛上的一处院落里,进了一间屋子,将这间屋子当做临时的审讯地点。
屋内设有檀木几案和小香炉,侍卫们也给薛仁钺取来简单的刑具,摆放在屋内,供他选用。
“你们都先退出去。”薛仁钺令人将沈葭放下,就让屋内的闲杂人等退出去。
继而,他撩开衣袍,在凳上坐下,摆出了一副要审讯的架势。
沈葭见状,提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再与薛仁钺做什么表面功夫。
“薛大人,事况紧急,你若要真的审问我,也得等那位姑娘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她跟他据理力争。
薛仁钺的眼眸无波,淡然地瞥她一眼,“清碧姑娘怀的是龙嗣,自有太医为她诊治。你不用操心。”
想起方才那位姑娘的症状,再想起薛仁钺的突然到来,沈葭心知,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个局,目的就是想将清碧和她都一次性解决了。真是好毒的心思。
既然是局,那幕后的人自然不会想让清碧的孩子留下。
清碧和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最有嫌疑的人,也是在劫难逃。
如今,她们是被捆绑在一起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必须得出去,把清碧和孩子救下。
“薛大人,我没有做出任何谋害龙嗣的事。”沈葭自觉她跟薛仁钺也没什么情分了,干脆将事情摊开了说:“反正我落到你的手里,也不指望能从你手中脱身。你不若先让我去救治,若是我没办法救下他们,你再抓我问罪也不迟。”
薛仁钺抬头,看她几眼,冷冽的光芒从眼里迸出。
他咀嚼着她所说的话语,冷声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苛刻之人?”
沈葭泠然道:“素闻薛大人担任刑部左侍郎多时,向来秉公办事,管治犯人时,也是很有一套。落到你手里的犯人,你都有办法让他们乖乖招认。想必,在你看来,我和那些犯人也没有区别。既是迟早要受刑,我还不如先多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薛仁钺听罢,略是失神。
须臾,他的唇齿间溢出丝丝的冷笑,令沈葭听后,脊背上渗出点点凉意。
“你应该庆幸,你是落到我的手里。要不然,要是其它人来审理此事,你还不知道是落的个什么样的下场。”
因为他是文武状元出身,担任刑部左侍郎的这些日子里,又卓有成就。高宗皇帝便对他青眼相待,偶尔会直接召见他,询问他有关重要案件的进展。
今日,他奉诏前来皇宫,向高宗皇帝禀告近来的几起案件。
可就在他进入御书房后不久,就有人前来,与高宗皇帝说清碧出事了。
那个清碧在高宗皇帝心里地位不一般,自从秦淑妃将清碧发放到百岛湖这边后,高宗皇帝依然对清碧念念不忘,只是怕秦淑妃面上过不去,就没让人去寻找清碧。
而皇后对清碧很宽容,不介意后宫再多一位嫔妃。在得知清碧的下落,并且怀有身孕时,高宗皇帝就想将清碧接回去。
在这个时候,高宗皇帝得知清碧和孩子被人害了,岂能不怒?
“若是陛下直接见你,你又可知道,他会如何处置你?”字字如冰般,从薛仁钺的唇中一点点迸出。
在高宗皇帝心里,沈葭仍然是令高宗皇帝感到反感的人。
当时,他得知此事,便立马主动请缨,来处理此事。
按照时间线来算,从他自御书房来到百岛湖的这段时间,清碧早该出事了。可到现场,他才发现,她才刚出事。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有多少猫腻。
这个女人是活腻了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凑上去。
沈葭听了薛仁钺的话,目光微滞。
“所以,你带我来此地是何意?”她咬了下唇,“但是,我究竟会怎么样,其实不关薛大人的事,大不了……”
“大不了,你还有太子做后盾?”不待她说罢,薛人钺就已经凛然出声,情绪有些微的失控。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闷气,早就坐不住了,索性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话。
早在桃花宴的时候,他就觉察到太子对沈葭不一般。
难不成,在沈葭心里,太子也已经有了特殊的地位。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是清楚沈葭和太子在迦蓝寺的那段过往。
想着,薛仁钺衣袖下的拳头,已经在一点点地握紧。
沈葭没料到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拧了秀眉,往旁侧走了走,离他远了些,“不管如何,与你无关。反正按你说的,陛下既是认定我是凶手,你暂时把我留在这里也没用,你也救不了我。”
“你真的认为我救不了你?”不知不觉中,薛仁钺淬了寒冰的眼里竟是添了抹自嘲的笑意,“你可知道,我是谁?”
沈葭的心颤了颤,看向他时,带了些莫名的神色。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难道他现在就打算跟她摊牌?
她决然道:“你是现在的刑部左侍郎也好,是当初的寒门书生也罢。过去的都已过去,你的事,亦与我无关。”
薛仁钺见到她这种满不在乎的状态,不由得怒火中烧,喉间徒添一股涩意。
其实,在他心底,对于跟他有血缘的太子,他的感觉一直都很微妙。
想来,他也是高宗皇帝的亲生儿子,可却只能流落在民间,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一切。
他不愿低人一等,寒窗苦读多年,靠自己的一己之力,中了文武双科状元。他废寝忘食,努力地当个好官。可是,他的光芒总是被太子遮盖住,连他最喜欢的姑娘都偏心于太子。
这是为什么?他到底输在了哪里?
难道只是因为,他和太子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就导致他要永远地活在太子的光环下吗?
可是,只要他想,太子能拥有的,他也照样能拥有。
“将孝敏公主好生看着。”薛仁钺挥袖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走的时候,不忘将门带上。
沈葭心中一急,奔过去,拍打着门板,试图想要薛仁钺放她出去。
可薛仁钺全当听不到,只吩咐人,将她看押。
沈葭脑中思绪急转,寻思着该怎么办。
须臾,门外的嘈杂声响忽地安静下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倏然飘入她的耳中。
“薛大人,你该将孝敏公主放了。”来人似乎并不给薛仁钺面子,直接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薛仁钺也不畏惧对方,朗声道:“怒难从命,微臣是奉陛下之命,来审理龙嗣受害一案。”
来人又道:“太子殿下的金牌在此,薛大人还要坚持不放人吗?”
沈葭在听到此话时,微微怔然。
她曾听说过,当初,太子从战场回来,处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中时,高宗皇帝心里有愧,就将御赐的金牌赏给了太子。
御赐金牌,见它,如见圣上。薛仁钺不能不从。
沈葭的心里顿时荡起涟漪,在一圈圈地扩大。她的心湖被搅动。一想到那眼眸寂寂,似妖又似仙的男子时,她整个人有些难以平静。
她是让秋叶去找太子求救,但她没想到,太子竟会让人拿出御赐的金牌来。
而她没来得及走神太久。
因为,门被人打开了。
果然,当来人拿出御赐的金牌后,薛仁钺也无话可说。
刺眼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沈葭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一见到来人,她就赶忙说道:“带我去清碧姑娘的所在之处。”
来人和他身边的秋叶听了她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引路,去了清碧姑娘所在的院落。
沈葭的步履未停,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未进门前,她就听得屋内传出阵阵惨叫声,以及稳婆的声音。
只听一稳婆劝道:“姑娘,你的孩子是保不住了,听老奴的,你先放弃吧。日后,你有圣宠在身,还是会再有孩子的。”
清碧自然不肯放弃,“不……不要,请保住我的孩子。我是被人陷害的啊。”
那稳婆又道:“对,姑娘你是被人陷害的。陷害你的人是孝敏公主。你知道吗,你在岛上散步的时候,她和你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她故意推了你,你摔了一跤,伤到了腹中胎儿。”
“是啊,是孝敏公主害的你。”几位稳婆的口吻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不,不是她。是另外有人想害我……”清碧仍在垂死挣扎,但那几个稳婆根本不理会她所说的。
沈葭听罢,急急地闯入屋内。
几名侍卫挡在门口,阻止她进去。
沈葭抬手,挥开他们的刀剑,语声凛凛,“御赐金牌在此,你们谁敢阻拦。”
侍卫们互相望了对方一眼,无奈地将剑放回鞘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