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若是累了,可到一旁的凉亭里歇着,享用新鲜的瓜果和冰镇过的牛乳。
沈葭过来后,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李青澜,但在同时,她也见到了沈湘和张氏。
沈葭心道,这是将她不喜欢的人都聚齐了吗?
自从上次小产过后,沈湘调养了很久,直到现在,身体都还不太好。张氏放心不下六王府里的仆妇,总觉得沈湘会被虐待,就执意陪同沈湘前来。
可沈湘搽再多的粉,都盖不住她那憔悴的面色。李青澜受过重伤过后,亦是怏怏地坐着。
现在的李青澜,腿基本是废了,算是家族弃子。李青澜便听了李相的建议后,不情不愿地来跟沈葭道歉。
可她显然是不甘心。凭什么她受伤了,还要给伤她的人道歉。
所以,李青澜的脸色显然不太好。
身边的侍女劝了许多次以后,李青澜终是开口道:“抱歉,姑娘,上次是我误会了你,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小姐,不是误会,是冤枉。”沈葭纠正道。
李青澜气得七窍生烟,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都不想理沈葭。
过了很久,她才又道:“抱歉,是我冤枉了你。只要我能做到的,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
李青澜以为后面的半句话只是客套话,沈葭不会放在心上。
没想到,沈葭竟是当了真,理所当然地说:“我听说李相府在京城里又几处宅子。李小姐若诚心想道歉,不如让你父亲,将最好的那处宅子给我。”
李青澜的眼睛都要瞪圆了,心里只道,你平时都在皇宫内,又没有机会出去,要外面的宅子做什么!
沈葭似是看出她的内心想法,抬手整理了一下鬓发,莞尔道:“李小姐别看我现在还深受宠爱,可陛下的恩宠,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没办法指望一辈子。我到如今也没个名分,可见陛下对我只是一时兴起。等到哪一天,我人老珠黄或者被陛下厌倦了,都是有可能被赶出宫去的。我得早点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才行。”
李青澜被这厚颜无耻的行径惊到,抽了会气,才道:“待我回府,跟家父说一声,再让人把房契给你送来。”
沈葭也不道谢,欣然收下。
在场的人都是略为惊讶。不成想,这位姑娘竟是如此得现实,这跟她超凡脱俗的气质不同啊。
清河长公主却是欣赏这种没心没肺的做法,不由得听乐了。
对她来说,男人就是靠不住的。沈葭这做法,着实很有远见啊。
“这位姑娘说的倒是挺对。这世上还有很多乐趣,你将来若是得了机会,能出宫,务必要多享受。”
说着,清河大长公主拉了沈葭后面的凉亭里,将冰镇的瓜果推到沈葭的面前,又是道:“今日,这芙蕖开得虽好,但光赏荷,未免太过乏味,得加点其它的东西来才好。”
沈葭不太能理解清河大长公主的意思。
下一瞬,清河大长公主则是拊掌,将人将四周的帘幔放下。
等帘幔遮掩了里头的情景后,清河大长公主再让人带了一列年轻男子过来。
沈葭抬眼望去,见这几位男子个个唇红齿白,貌若女子,秀美异常。
“本宫这就让你开开眼界。”清河大长公主神秘兮兮地笑道:“这些都是本宫前几日刚收的面首,可听话了。”
她又面朝那些面首,说道:“本宫乏了。”
那些面首闻言,利索地上前,或帮清河大长公主捶背,或帮她捏肩,或给她讲笑话解闷。
还有的面首在细心地剥了葡萄皮,将新鲜的普通送到她的红唇边。
沈葭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直呼,这清河大长公主也太懂得享受了吧。
不过,清河大长公主跟驸马没什么感情,两人成婚后,就各玩各的。所以,清河大长公主养这么多面首也很正常。
而且,清河大长公主还会及时更换面首。待厌倦了一批面首后,她又会相看新的。
“去,也给这位贵人解解闷。”这时,清河长公主一挥手,让一名面首前去沈葭面前表演。
“贵人喜欢什么?”一位细皮嫩肉的面首小步走近,笑容很是亲切,像是活生生的小奶狗,渴望得到怜爱,“无论贵人是想要听曲还是听戏文,我都可以说给贵人听。”
沈葭尴尬地摆手,想说不用。
那面首则以为她是不满,赶忙道:“那小的,来为贵人表演一段折扇舞吧。”
说罢,他即是取来一把折扇。折扇一开一合间,他已是翩然起舞。
虽是身为男子,但他的眼里亦是含了水。此刻,他的水里如同浸了水,显然是因为沈葭不搭理他的事,倍感委屈。
他是个不太受宠的面首。若是不将眼前这贵人哄好,恐怕清河大长公主往后也不会多看他两眼。
他索性放开了胆子,舞到了沈葭的身边,围着沈葭转。
就在沈葭以手支额,头都要被他转晕了的时候,倏然听得外头的内侍喊了一声“陛下”。
沈葭在听到那声“陛下”时,浑身一震。
“贵人……”那位面首还朝她抛来一个媚眼。
沈葭当即拍案道:“给我剥橘子。”
面首显然有点不敢相信。方才,这位贵人明明还对他冷言冷语,现在,她忽然热情起来了?
但是,见她这般说,面首心里好生欢喜。
面首忙不迭地剥了一个橘子,将其中一瓣递到沈葭的唇边,嘴上亦是哄劝道:“贵人请用。”
沈葭瞟了一眼司徒衍进来的方向,笑眯眯地将橘子吃下,吃完,还不忘夸上两句。
面首像只小奶狗般,侯在沈葭的身侧。
因而,司徒衍一进来,入眼的就是这种“情意绵绵”的场景。
他的眸色当即凝固,脚步顿在了入口处。
看向那名面首时,一双凤眸里,明显是布满了寒意。眸底,有杀气隐约可见。
“陛下,你千万不要误会。”清河大长公主见到人,忙是率领众面首,起身行礼。
她指着沈葭身边的面首,说道:“这些,都是我的人。这男子名唤云落,惯会唱苏城的小曲,亦是擅长云城的折扇舞,我只是让他去给这位姑娘唱两段解闷。”
清河大长公主的本意也是如此。
她只是想让沈葭开开眼界,以后出宫时也不至于太寂寞。
没想到,司徒衍竟是见到最容易令人误会的那一幕。而沈葭看起来,仿佛也不太在乎司徒衍的反应,连句解释的话都懒得说。
这姑娘胆子未免也忒大了。
司徒衍敛去杀意,眼尾处勾起浅淡的笑,好似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拉长了尾音,“原来是误会啊。”
他将目光转移到沈葭的身上,笑意逐渐加深,“姑娘若真是觉得太闷,不如由朕晚上来给你解乏吧。”
沈葭百无聊赖地抬起眼皮,懒懒道:“荣幸之至。”
这几晚,司徒衍都是格外得清心寡欲。
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病得太重,从而有心无力,只能嘴上贫一点。
正这么想着,司徒衍已是在她的身侧坐下。
他着了有宽大袍袖的纱裳,平添了潇洒飘逸之风,随便往那一坐,在震慑到众人的同时,也是分外得赏心悦目。
而他面上有一派朗月之姿,在桌底下,却是状似无意地踢了她的脚。
沈葭感觉到脚上的力道,蓦然将脚缩起来,宛若受惊的猫儿般,无措地看他。
见司徒衍的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她心觉不能白白被调戏,大胆地伸出手指,悄悄地勾他的掌心。
司徒衍眼中的笑意更甚,眸里亦是跃动着几簇暗芒。
他任由沈葭勾着,身子一点点地朝她逼近。
“娇娇,我想跟你做。”贴近她的耳廓时,他喑哑的声线擦过她的耳畔。
沈葭暗暗地咬唇,香腮挂了红荔。
但她什么也不说,只狡黠地笑了笑,用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下几个大字:“陛下好骚啊。”
第82章 更衣
沈葭和司徒衍是暗戳戳地撩着,说的话,也只有彼此才能听清。
但他们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却是弥漫开来。
清河大长公主的面首们被喂了一口狗粮,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
然后,他们很有眼力地往清河大长公主身边去了几步,距离沈葭至少十丈远,再也不敢跟沈葭说一句话。
“本宫还寻思着,今日这边的芙蕖怎么格外得有精神。现在,本宫总算是知道原因了。”这时,清河大长公主呵呵地笑了。
沈葭好奇地看过去,询问道:“为何?难道不是因为昨晚那场雨?”
清河大长公主的面上一拍桌案道:“是因为雨没有错。但是,芙蕖不是因为上天所给予的雨露,才会这般得娇艳欲滴。而是陛下给予了它雨露,它才如此得动人。”
沈葭一听,双颊不由得发烫,幸好有面纱捂着,她才没有让人见到自己的窘态。
她心道,清河大长公主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可真够高。这一句话一语双关,又夸了司徒衍,让司徒衍不好责怪自己带了面首过来的事。
难怪在原书里,江山易主多次,清河大长公主却仿佛不受什么影响。
不过,清河大长公主这番话还真是不太含蓄。
沈葭又是羞赧地低下头。
而司徒衍倒是不太在意,淡笑着回应了清河大长公主两句。
清河大长公主索性也一股脑地唠嗑起来,调节气氛。
可说着说着,清河大长公主问及了一桩事。
“陛下,听闻昨晚那场暴雨之后,祁山的泥石被冲落,祁山皇陵有部分坍塌?”
自从晋国开国以来,历代皇帝和后妃往生之后,就会葬在祁山皇陵。而昨夜的那场暴雨着实给皇陵带了不小的影响,多个墓室都被泥石掩埋,这就导致诸多棺木需要被迁出,再择地安放。等皇陵修缮完毕,再重新将棺木迁入。
司徒衍略一颔首,“朕已是交代工部尚书去处理此事。”
他没什么神情,眉目却是阴冷了几分,仿佛不太乐意提起此事。
清河大长公主不是平白提起此事,她听闻,工部在迁出历代后妃的棺木时,发现了一具空棺。奇怪的是,这具棺木并没有被登记在册,工部也不知道原先葬的人是谁。
按理来说,除了殉葬的宫婢和后妃之外,其他葬入皇陵的女子必须有封号。所以,这事着实有些奇怪。
清河大长公主想过很多个可能,本想问一下司徒衍,但看到司徒衍的神色,她又很识趣地将话收了回去。
“任尚书素来是个办事妥当,想必,他会将皇陵修缮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司徒衍侧眸看了眼沈葭,亦是没有再多言。
清河大长公主惯是个会聊天的,给初夏时分的芙蓉园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不多时,沈葭就见到司徒闻乐过来了。
只见司徒闻乐掀了帘幔进来,还如往常一般,恭敬地喊了司徒衍一声后,到清河大长公主的身边。
“清河姑姑,你现在每天过得那般惬意,我总是半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你,可真的是想你了。”司徒闻乐和清河大长公主素来亲近。
她一进来,就挨着清河大长公主撒娇,把头靠在清河大长公主的肩膀上,没有让其余人看到她的神情。
清河大长公主由她靠着,笑了笑。
司徒闻乐的粉颊上有细密的薄汗。
她掏了绣帕,擦拭过汗珠后,再是低声叹道:“这芙蕖园是清河姑姑当时提出想法,缠着父皇建的,现在看来,真是个纳凉的好地方。但园子太大,我都快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你不会坐轿子?”清河大长公主笑问。
司徒闻乐微微仰脖,“这园里的芙蕖还有其它珍稀树木都很好看,我这不是不想错过么。”
清河大长公主亲昵地刮了她的鼻尖,眼里盛满了溺爱,“你这小妮子,平日里,都是有事相求,才会这般地亲近我。说吧,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讨什么?”
司徒闻乐轻摸腹部上的纱,像是不太好意思。
“清河姑姑,我饿了。听说这芙蕖园的湖虾和湖鱼最是美味,我能不能尝一尝?”
清河大长公主素来擅长打理花花草草,先帝在位时,就曾将芙蕖园交给她打理。
司徒衍即位后,亦是如此。
因此,除了皇帝之外,这芙蕖园就是由清河大公主做主。
谁都知道这湖里芙蕖的淤泥肥沃,湖鲜肉质鲜美,到了秋日,那大闸蟹的蟹黄更是令人垂涎,但清河大长公主不常令人捕捞鱼虾,大部分人也只能边赏荷,边流口水。
此刻,司徒闻乐既是提了,清河大长公主也干脆向司徒衍提议道:“陛下,南城有厨子擅烹制糖醋鱼块和南湖醉虾。今日,我将那厨子带了过来。你既是来了,不如尝尝看?”
司徒衍对南边那种酸酸甜甜的南边菜肴不太感兴趣。
但沈葭喜欢。
她前往襄城时,姬煜带她尝过当地的名菜,就是这种酸甜交加的感觉。
所以,一听到清河大长公主所提到的那两道菜名,她的眼眸里立即溢出晶亮的星芒。
但鉴于她目前的身份,她不好直接开口,只能眨巴着眼睛,看她们两人说话。
司徒衍瞥见沈葭的神情,眉间神色由阴转晴。
他当即对清河大长公主说道:“就这么办,清河姑姑可以让那厨子多做几样。”
清河大长公主哪里会看不懂司徒衍此举是为了谁。
方才,她还在为自己出言不当而担心,但照现在,她的担心完全没必要。
她看得出来,司徒衍很在意身边这位姑娘。若是想要讨好司徒衍,不如讨好这位姑娘来的轻松。
别说几条鱼,就算将湖里的动物全给捞出来,她都愿意。
“陛下且放心,这厨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清河大长公主立时吩咐下去。
没过多久,几样湖鲜所制的菜肴陆陆续续地完工,被盛了上来。
糖醋鱼块被齐整地摆放至碟中,表面如裹了一层蜜酱般,香滑诱人,另有葱末点缀,让这鱼块看起来鲜嫩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