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把这些暂时忘掉。”
“啊?”
“教你这样读,是为了培养你的看事习惯,独立思考,永远保持冷静,但是这不太适合应试。”
“考虑到你是个喜欢有始有终的人,我才建议你结业,不然我会让你直接肄业的,因为让你入学的真正教学目的,我已经达到了。”
虽然知道老师并不迂腐,对他来说做一件事情更重要的是目的和结果,克莉丝还是呆了一会。
她终于反应过来。
在意大利时,老师或许是临时得到消息,文件太多,来不及撤走,但是她的行李一直都不多,如果他提前说,自己是可以收拾好的。
当时让巴特先生匆匆忙忙去通知自己,除了甩开这位耿直的随侍,更好处理维也纳事务,还可以顺便让自己和来接手房子的使馆人员接触。
“……您那时候就计划让我进辩论社了。”
费尔德侯爵笑了,“我提醒过你,‘和有趣的团体结交’。”
联系起回国后经历的一切,克莉丝顿时看清了她和老师之间的差距,“还有什么是您算不到的?”
新任掌玺大臣笑了:“不要把我看得太厉害,塞西尔。”
“因为你的成长已经超出我的计算了。”
克莉丝眨眼,听到他夸她,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么着急让你毕业,当然是因为有人也看到了你的成长,所以要通过我认识一下你,顺便给你介绍一份工作,而我认为,这份工作可能不会太轻松,需要你全力以赴。”
“明天还是来这里见我,我带你去我们派的俱乐部。”
克莉丝腾地跟着站起来,头皮发麻:“明天?!”
“当然。我觉得不必太早告知你,难道你还要花时间准备,最好再写一份讲稿?”
克莉丝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突然了。”
费尔德失笑安慰:“你连国王都见过,那帮老家伙面前就更不用怕了。从容不迫,展示真实的自己就足够。”
克莉丝心说国王不一样,陛下多亲和可爱,要是来个和您老人家一样的狐狸上司,她就可以为大英帝国直接死而后已了。
因为这个悬在明天的见面,克莉丝始终沉不下心,三个姐姐又去达西家和乔治安娜玩了,看天色还早,干脆叫男仆带便条去请哈洛德来找自己。
几个姑娘常常在院子玩,男仆特意给喜欢画画的凯瑟琳搭了小阳棚,克莉丝干脆也把下午茶摆在那了。
压力一大,她就更想吃点好吃的,另外一位也非常能吃,干脆让厨房做了两整套的分量。
茶沏好,社交季达人刚好到了。
克莉丝不是话少的人,这位兄弟更是一个话唠,他坐下,先是灌了一口茶,眉飞色舞把昨天参加的舞会说了一遍。
“我觉得我邂逅了爱情。”
克莉丝笑了,“你每年都这么说,今年又是哪位小姐这么荣幸被你选中了?”
“斯图尔特小姐。”
哈洛德自信说:“在没底之前,我不会把她介绍给你,不过你会是第一个知道我好消息的人。”
“现在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
克莉丝正要说话,就见威尔莫勋爵骑着马进了院子。
经过时,他似乎也没想到她有客人,出于礼貌翻身下马,三个人不免又各自打招呼,哈洛德听着好友装作那天假发店的会面不存在一样,语气自然又互相介绍,一边给她狠狠使眼色,一面挂了非常虚假的笑和勋爵打招呼。
克莉丝也就按照礼节随口邀请他一起坐坐,本来都准备好了后面的套话,没想到勋爵盯着桌面的两只杯子,点头同意了。
“请允许我收拾一下再过来。”
示意仆从把马先牵回马厩,他说。
看着威尔莫勋爵走进了宅子,哈洛德捉住她,拧眉担忧问:“那天我看你样子,明显和他交恶,你很少和人起冲突,肯定是这个人有问题,怎么你们又成邻居了。”
“而且我最近去俱乐部,他们也说你和他关系很好,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这小子知道一些,还认识纳什,一边的男仆也是自己人,克莉丝直接解释:“那天之前我们有些误会。最近走得近,是因为他成了我的客户。”
爱德蒙走出别墅时,远远就见两个青年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说话,一样的青春年纪,金发的那个还非常刺眼拉着另一个人的手。
他今天出去是查弗尔南当年英法战役的事情,射击俱乐部有位中校恰好和那个出卖拿破仑的将军有些联系,自己提出要买一些战利品收藏,很轻松就从手头拮据的中校那里套到了不少信息。
虽然都没什么用。
调查就是这样,即使有目的性去查,也会做一些无用功。
想到这些麻烦后,他心绪平静了不少。
未来的外交家果然很周到守礼,在他坐下后,有意照顾他刚刚加入话题,问他今天去做了什么。
爱德蒙如实说了买战争纪念品的事情。
之后,他就保持沉默喝茶,任由两个人继续聊天。
克莉丝也不在乎旁边多了个人,她本来就只是想找人聊天排遣一下,连男仆都没遣走,勋爵面上看上去有点疲惫,可能是在早上所说的事上遭遇了挫折,所以只想在有人的地方坐坐。
得知克莉丝要提前结业,哈洛德很兴奋。
“以后我就来你们学院的图书馆复习,你一定要帮我啊,要是我也能成功考完,等暑假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毕业旅行。”
克莉丝一愣,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你今年毕业。”
抱到了学霸粗大腿的人只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一时得意忘形道:“克里斯,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克莉丝看他表情,知道这哥们老毛病又犯了,只端起茶杯,用关爱傻白甜的眼神看他。
自恋臭屁的人受此鼓舞,继续说:“你本来就小我两岁,咱们认识后你才连跳两级,之后帮了我那么多场考试。我们一起从公学毕业,约好了去剑桥,还选了好几门一样的课,结果你跑去游学,又比我低两级,现在好了,知道我为了毕业考试和社交季撞上头疼,干脆和我一起毕业。”
“承认吧,你肯定是为了我才提前结业的。”
哈洛德头头是道说完,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随便捋一下吧,爱德蒙三个马甲。
基督山伯爵是满级大号,常年登陆的,钱和势力都在这个身份下头,水手辛巴德是绰号。他很明智选择了一开始就透露给克莉丝。
布沙尼神甫也不常上线,是看着“基督山伯爵”长大的老人家,一般用来套话或者办事。已经被格里芬扒马。
威尔莫勋爵是个仓库号,放一部分产业,是“基督山伯爵”的仇人,会吸引伯爵真正的仇人现身。克莉丝卖了这个身份,也因此松懈,再加上有他一直在英国活动的证明,是最透明但是最顽固的马甲。
其实也不用搞得特别清楚,反正都是伯爵,吃醋克莉丝更喜欢哪一个身份是情趣。
《
哈洛德:全伦敦城都知道,我们俩才是最好的兄弟,威尔莫勋爵是个啥!
爱德蒙:果然公学是罪恶的温床!克里斯就是在那里被掰弯了!
昨天评论区开车队和开醋队竞相上分,难分胜负。感兴趣的可以直戳上一章加精区~
第102章 'abime
哈洛德所学方向本来就只有三个学年, 是他自己为了舞会翘了考试才留级,照他这个性子, 不管自己哪年毕业, 大家都能碰上。
克莉丝懒得纠正他,只说:“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我之后就不会去学校了, 在家复习,你需要资料和笔记可以来这里找我借,同样,毕业旅行我也没时间。”
哈洛德这下也忘了那种被盯上的不适感,挪腾椅子, 离她更近了些,好奇问:“这么说, 你也要去工作了, 什么职位?”
伦敦这么多双眼睛,还正好是社交季,什么消息都藏不了太久,这种话题也没有掩人耳目的必要。
替好一会没动杯子的勋爵换了一杯茶, 克莉丝自然说:“还没有安排,明天去他们的俱乐部和那些先生们见一面。你说‘也’,怎么,你要进部队了?”
哈洛德抗拒摆手:“我还想多玩两年。”
一边的男仆注意到, 威尔莫勋爵拿起杯子,姿势并不标准, 甚至有意调整了握的姿势,似乎想要将杯子上的一片花纹覆盖重叠一样,用茶杯掩住了轻蔑的笑意。
“是我大哥,之前做希腊史老师,不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职位嘛,恰好这次组阁,会有很大人员变动,他又有印度服役经验,总督替他写了介绍信,等这学期结束就进控制局。”
控制局是负责监督东印度公司的机构,这个职务的特点和希腊史老师一样,侧重在收益和体面上,因为控制局是政府的特权部门,比大学教员的社会承认度更高,可以直接支配印度财政收入和资源政策,油水相当丰厚。
克莉丝公学时常去哈洛德家做客,与他爸埃弗雷特中将打过不少交道,他是个观念比较保守的军人,也不太钻营,连投资项目也都是听从战友介绍。
显然,这是欧文埃弗雷特自己操作的结果,看来她有点小瞧这位希腊史老师了。
克莉丝又看向还没心没肺“寻找爱情”的朋友。
算了,亲兄弟,上次看关系还不错,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去插手。
哈洛德倒先替她操心起来:“你的老师没有透露一下吗,毕竟你还不是议员,去了那些机构最多也只是做公务员吧。”
克莉丝笑了:“不然呢,直接入阁当大臣?”
“不过我光顾着想明天的会面了,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发自内心来说,我对职务没什么特别大的倾向,薪金能维持正常生活就行,如果能做点切实有用的事情,少点浪费精力的交际就最好。”
“我以为你会喜欢与人打交道。”
威尔莫勋爵突然说。
发现展望未来有益于自己分散注意力,克莉丝很乐意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那也得是有趣和有益的社交活动。上次聊天时,你曾经把资产分为三等,那在我看来,人际关系也分为三等。”
哈洛德在一边听着,也顾不上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忍不住好奇问:“产业的三等是哪些?”
或许是已经在俱乐部说过一次,勋爵对哈洛德解释很敷衍,“地产矿山,国债这类固定进款,高于四百万英镑(约一个亿法郎),是一等产业;公司股份,爵位采邑年俸,合计百万英镑,属于二等,最次等是有盈亏的产业,会被各类因素如人的意志影响。”
他说完后,用充满兴趣和探究的目光专注看她:“没想到你能记得我这些狂妄的话,我能知道,你区分的人际关系是哪三等吗?”
“和一个有趣的人来往,在保持相互敬意的基础上,再由相似兴趣或者对彼此的好奇产生进展,演变成生活和感情上的亲密交情,我认为是第一等,这种关系,我愿意倾尽心力;
“和一个正常的人结识,不自降品格的适当取悦,尽力保持一个让大家都舒适的良好氛围,自由交流信息,取得有利的后盾和良好的印象,这是第二等,我不一定要获得多高声望,但是能被认同,处在众人温暖友善的目光里,有益于我自省言行,继续进取。
“至于第三等,就是和不仅无趣还毫无自知之明的人来往,在我想要挑战自我时,这种关系或许很有趣,但是长时间相处,或者在我想要做一些事的时候被这种人打扰,我会非常为难。”
克莉丝有意依照勋爵的格式说完,喝了一口茶,抬眼,“你怎么看?”
已经自我将几个身份都带入一番的人回神,禁不住泄露出几分情思,旁若无人盯着克莉丝说:“我和你不同。我的世界只有两个分别,我在乎的,和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的,范围小的可怜,我只需要用一双眼睛就能照应过来。”
“而我不在乎的,那就太多了,我不关心其他人,因为不值得也没有兴趣,我也不关心从未保护我的社会,它对我更多的关注反而是迫害,我同样没有义务去保护它。”
这个似乎有深仇大恨要清算的人,一旦话题触及心中雷区,就会说出这种话。
克莉丝早已习惯,无奈说:“你该庆幸你现在坐在我对面。”
看着那双用标准姿势托握瓷杯杯垫的手,爱德蒙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一片温暖抚上了手背,轻轻拧他。
起初还是因为这一年不受社会规则束缚的审判,他会不自觉说出极端偏执的话,发现这能得到和心上人的短暂触碰后,怀着小心思故意表露了几次无关痛痒的极端言论,以此骗得年轻人自以为的“用力”提醒。
金发青年左右摆头看了看他俩:“你们在聊哲学吗,最后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个只有他们俩才懂的幽默,想到过去他们的默契,爱德蒙原本酸涩的心下突然被抚平了。
在同一个学校学习希腊语,念十四行诗,结伴同桌上课,或许同寝起居,见过少年时代的克里斯又怎么样呢。
和机敏完全搭不上关系,善恶分明勉强符合要求,善良或许吧,毕竟是小班纳特先生的朋友,但是这小子呆头呆脑,缺乏内涵,很多他和克里斯才会说的话题,他们根本聊不来。
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露出笑容,他拿起杯子抿住嘴角。
这时候,一阵翅膀拍打声响起。
格里芬落在一边空置座椅的椅背上,低啸了一声。
虽然最近关系已经不错,但是它的主人都不在一边,几乎瞬间就回忆起被拆穿身份的那天,爱德蒙僵住了。
结果对面那位自称是最好好哥们的人比他先蹦起来,直接躲到了克莉丝的身后,大声叫唤起来:“克里斯!你的鹰!”
克莉丝无奈叹气:“鹰的眼睛就喜欢跟着动弹的生物,你反而引起它的注意了。”
哈洛德捂住眼睛,“我不行了,我看到鸟类的爪子和嘴巴就头晕!你为什么不把它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