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儿一哽,跟吞了枪子似的,说不出话了。
安康国一拍桌子,怒吼:“安澜!你就是这种态度跟你妈说话的?!”
安澜双手抱臂:“我妈?我妈不是早就死了么?安总,您忘了?”
“你……!”
安康国被她一句话气的眼前发昏,趔趄着往后倒去,谢柔儿见状急忙上前扶着安康国坐在沙发上,拍着他后背安抚他起伏不定的情绪:“康国,别激动,别气别气,澜澜只是个孩子。”
孩子?
安澜坐在一旁冷漠又讽刺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好笑的冷哼出声。
她谢柔儿怕不是忘了,当年自己是如何与她安澜姐妹相称,一同畅想着未来蓝图的。
可最后呢?
安澜却傻乎乎的成为了她踏入豪门世家的跳脚板,被她从头到尾用友情捆绑利用的晕头转向,人生头一回体验到了人心的污秽与黑暗。
想到那些可笑的过往,安澜眼里泛着泪光,却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夫妻两,可真是伉俪情深,令人感动呢……”
面对安澜的讽刺,夫妻两一语不发。
许久后,还是谢柔儿抢先开了口,垂泪道:“澜澜,你爸爸的公司,可能要被强制破产了……”
轰隆一声,脑袋好像被一记重锤砸下。
安澜眨了眨眼,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二人,“你什么意思?”
安康国面色铁青,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公司签单出了问题,被骗了,现在成了负债方,对方卷款逃跑,将这个烂摊子撂给了我,现在资不抵债,公司,房产,我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都被抵押了……”
除了之前被安澜强行要过去的房子。
现在的安家,已然成了一只空壳。
安康国重重的叹息,两鬓不知何时已经露出斑白的痕迹,“明天我们就得搬出去了……澜澜,爸爸知道你还记恨我,也不愿意接受柔儿,但是现在安家到了这个地步,爸爸还是希望你能放下那些成见,如果家都散了,那我们安家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爸……你希望我做什么?”
这么多年,安康国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半句软话。
从谢柔儿心机上位之后,父女之间就出现了难以愈合的裂痕,仿佛再怎么努力也修补不到原来的模样。
只是此刻,安康国再一次袒露出父亲的姿态,像一个花甲老人一般,愁绪满面的告诉安澜,安家再也不复从前辉煌,他只希望一家人可以和和睦睦,不再隔阂。
这本是一个简单的愿望。
可是看到谢柔儿,安澜却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做得到真正不介意那些灰暗的过往。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双目放空,似乎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场巨大的变故。
这场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打的她措手不及。
以前,就算是再如何跟安康国不和,就算是被断绝了经济来源,但毕竟她还是安家的大小姐,哪怕再如何闹腾,也知道有一个强大的后盾在,所以安澜无所畏惧,面对王琦的欺骗,面对徐蓉的针对,她都可以一笑置之,佯装大度的掀篇。
可是现在,她却被突然告知,她的后盾倒下了。
以后,她再也不可能跟从前一样无所畏惧,飞扬跋扈了。
安澜浑身都瘫软了下来。
良久,她咽下苦涩,无奈的说:“爸,今晚,你们收拾好东西就去我那里住吧。”
再如何,这个人都是她的父亲,是生她养她那个人。
谢柔儿惊喜的看着安澜,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片刻,她欣喜若狂的湿了眼眶,“谢谢,谢谢你,澜澜……”
安澜闭了闭眼,“呵,你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我爸爸太难做。”
***
这种诡异的同住状况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周,一日从江妍那里回到家中,安澜陡然发现家里的东西都被砸的一片狼藉,俨然是一副事故现场的样子。
她捂着嘴绕着屋内走了一圈,先去了安康国和谢柔儿的房间,看到已然空荡荡的衣柜,僵冷了两秒,她辗转走到自己的卧室,看到了缩在床底下害怕的浑身发抖嗷嗷直叫的猪猪。
“宝贝,宝贝别怕。”
安澜将怀里的小法斗紧紧抱在怀里,泪眼婆娑的看着卧室床头边挂着她艺术照上血红的大字——
父债女偿!!!
似乎是为了加深恐怖的效果,那四个血红的大字呈流水状向下蔓延,一直流到安澜的枕边,将粉色的床单晕染的一大片刺目的红。
安澜怔怔地看着那抹惊心动魄的红,跌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安康国跑了。
带着谢柔儿跑了。
难怪……
难怪昨天晚上他们欲言又止,安康国甚至破天荒拉着她的手说了一堆煽情的话语,还亲手下厨做了她爱吃的糖醋小排……
安澜傻傻的坐在地上,冷得刺骨的不只是臀下的瓷砖,还有她的心。
呵,她可真傻。
一次次的相信了不该信任的人,一次次的被自己的愚蠢蒙蔽。
“呵……”
眼泪夺眶而出。
心底是无尽的悲凉与无助。
安氏的新项目,合同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被骗走了所有的启动资金,现在各大资方都在征讨自己投进去的钱,每天定时定点的打电话来讨债,前两天,安澜在楼下看到了好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人,安康国说那是债主之一。
只是她没有想到,安康国说的解决办法,居然是带着自己的娇妻逃窜,将自己的女儿留了下来独自面对这一切。
似是察觉到主人的悲伤情绪,猪猪闷闷的哼唧两声,伸舌舔舐安澜脸上横流的热泪,但安澜却反倒哭得越发悲怆,最后放下猪猪,整个人蜷缩起来发出低低的呜咽。
猪猪看着伤心的主人,竟然也跟着呜咽起来。
数秒后,它腾腾腾的跑到阳台上,对着隔壁汪汪大叫。
结束完连续的两场跨国视讯会议之后,霍行礼疲倦的靠在沙发靠背上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忽的,阳台处传来熟悉的狗叫声。
霍行礼一愣,从格局小柜上拿着狗粮走了过去,冷冷看了眼对面阳台上狂摇尾巴的小胖狗,冷哼一声,“都这么胖了还吃。”
说着,边抓出一把狗粮扔了过去,哪知这次那小胖狗却并没有跟从前一样乖巧欢腾的接受他的喂食,反而愈发激烈的大叫起来,然而着急的原地转圈圈,无辜的大眼睛里沾有濡湿的泪痕。
察觉到不同寻常,霍行礼连忙走到阳台边缘探身看了过去,然而距离始终有些遥远,只能浅浅看得到隔壁阳台上的些许光景。
凌乱不堪。
顿了顿,他迈开大长腿来到了隔壁。
但他没想到安澜家的大门居然呈开放的状态,心头腾得跳了下,霍行礼阔步走进去,却看到了一室狼藉。
这几日他飞到国外处理收购事宜,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思关注过多的事情,没想到就只是这么会儿功夫,小丫头家蓦然变成了这幅光景。
联想到那日助理无心提及的话题,霍行礼绷紧了下颌线,冥冥之中仿若有着某种神秘的牵引,带着他直接去到了安澜的卧室。
安澜跌坐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哭的肩膀一抖一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看的人心头发紧。
猪猪跑进来,绕着安澜转了两圈,而后哀伤的抬头看着霍行礼,低低的发出呜咽,好像能够感受到主人的难过。
霍行礼喉头发涩,俯身揉揉它的头顶,目光最终落到安澜的身上。
她哭的委屈,却也隐忍,肩膀随着她的抽泣不停的抖动,可她却始终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而是憋闷的小声呜咽着,好似生怕打扰到什么似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霍行礼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良久,他轻轻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了起来,带着猪猪一起去了他家。
她哭的很伤心,完全不在乎外界的干扰,被霍行礼放在了他的大床中央,自始至终却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沉闷而又绵长的低泣。
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
也许对她来说,这是她能够发泄出来的唯一途径。
在原地站了会儿,霍行礼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开,还贴心的给她带上了房门。
给今晚出奇安分乖巧的猪猪喂完狗粮后,霍行礼站在落地窗前,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霍总。”
“去查查安康国的去向,以及安氏的负债情况。”
“好的。”
五分钟后,调查结果发到了霍行礼的邮箱。
看完之后,他点了根烟夹在指尖,烟雾缭绕后他英俊立体的面容透着深刻入骨的冷厉。
然而他的眼底深处却又莫名流露出一丝庆幸。
许久后,他优雅的掐了烟,来到阳台之上,看着天边残缺的弯月,缓缓勾起唇角。
***
安澜抽抽搭搭哭了一整夜。
然而第二天早上,她却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站在霍行礼家的浴室里,看着镜中自己那双红肿的如同大核桃般的眼睛,自嘲的笑了。
处理好自己后,她直接招呼都没打便回了自己家。
不出意外,一踏入家门,刺耳的电话铃声便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她无视那道铃声,冷漠的走进卧室,拿了块刷子对着照片上血红的字体狠狠的刷起来。
直到手都被磨出了血丝,安澜瘫软的跌坐在床头,绝望而又无助的扯乱自己的头发,眼眶发涩,却是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给安康国和谢柔儿分别打的几通电话,毫无意外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直到她从他们的房间找到了一张字条,才确信了心底的猜测。
果不其然啊……抛下她,带着仅剩的一笔钱和谢柔儿逃窜出国避债去了。
安澜的心底一片怆凉。
从此以后,她真的要就孤身一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霍行礼:宝贝别急,你马上就可以享受到一千万一晚的极致体验了。
安澜:走开!!!
猪猪:偶真的超棒吧!
第18章
当天下午时分,一伙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男人直接闯入了安澜的家门。
对方声称来自放贷公司,说安康国在安氏出了问题后为了填补漏洞跑去跟他们公司借了五千万的高利贷,现在他联系不上了,于是只好找到了安澜头上来。
面对一群肌肉琼结的彪形大汉,安澜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咬紧牙根,努力的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她死死的掐着手心,指甲陷入皮肉,刺痛传来,勇气也生出些许,“安康国是安康国,我是我,他的事,与我何干?”
为首的纹身男邪肆一笑,“呵呵,安小姐您这是在跟我们兄弟装傻充愣呢?你和安康国是直系亲属关系,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他还不了的债,自然是要你来还。”
“还有,你这个房子我已经叫人去估价了,还差剩余的债和利息,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有八千万了吧?”
安澜听的气血翻涌:“八千万?!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抢?”
饶是之前就听闻过高利贷三字恐怖如斯,却也不至于到这种骇人的地步!
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在趁火打劫!
然而,纹身男却只是捏着烟冷冷一笑,“呵,抢?有道理啊……要是明天你还是不能把债还上,那我也不介意拿你来抵债。是不是啊兄弟们?”他色眯眯的看着安澜,猥琐的视线在她姣好的身体曲线上下游移,不怀好意。
安澜气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死死的咬住下唇,“王八蛋!”
“哟,安小姐果真不愧是晋城最美名媛,就连生起气来都如此叫人心痒难耐……”纹身男想要伸手抚摸安澜的面颊,孰知她竟然从茶几上抓过一把水果刀来直接划破他的手背,纹身男吃痛,骂骂咧咧的后退两步。
转而,他眼眶血红,凶狠的盯着安澜大骂:“操!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个什么大小姐了?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装什么清高?看老子不操的你跪地求饶!”
“你别过来!”
安澜后退至阳台上,将水果刀锋利的刀刃死死的按在光裸的脖颈上,眼底流泻出一抹绝望的味道。
纹身男等众人被安澜这骇人的架势惊的发愣,放贷追债的时候他们什么没见过,跪地求饶的,卖身抵债的,寻恣闹事的,千奇百怪早就见怪不怪。可还真是没见过这么飒的女人,竟然直接拿刀杵着自己,瞧着那样儿,像是只要他们真对她做了些什么,那刀子保不齐就真划在脖子上了。
倏尔,许是察觉到这伙人根本就没有退却的意思,安澜狠下心来加深力气,脖子处那细嫩雪白的肌肤上缓缓流下一丝血红,众人惊骇的察觉到安澜并不是在以退为进。
良久,纹身男烦躁的啐了一口,“操,晦气。行,今儿就先到这儿,老子明天还是这个点儿来,你他妈要还是没钱拿出来,老子亲自把刀杵你脖子上!臭娘们儿!”言毕,纹身男带着那群凶神恶煞的男人们骂骂咧咧的走了。
大门哐当一声重重带上。
安澜泄了气般跌坐在地,刀身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刺耳。
她单薄的身体开始如筛糠般剧烈的抖起来。
钱……
八千万……这些人开口闭口就是如此高的利息,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安澜浑身发抖,痴痴的坐在地上,忽然觉得冷意铺天盖地袭来,她抱紧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她盯着那枚锋利的水果刀,竟然有种手起刀落,想要就此一了百了的念头。
可是她知道,她的人生还长着呢……怎么能因为安康国的过错而断送了自己的生命呢?
然而,一夜之间,她哪里来的本事凑到这么多钱……
呆坐许久,安澜似下定决心一般,拨通了江妍的电话。
彼端,正在国外出差的江妍从喧闹的人群中走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愉悦道:“喂,安小澜,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