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送去长安,为何在洛阳停留这么长的时间?”
“那个主子说机会还没到,让我们伺机行动,我不敢住在长安,就来洛阳了。”洛雪吸吸鼻子:“身份也是掩人耳目,谁知道第一次接客就碰上你这个硬茬了。”
“树黄金呢?”相衍问道。
“树黄金?”洛雪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树黄金?”
“回答问题。”
“别一言不合就打人啊!”洛雪想了想,说:“树黄金是用来引蛊的,普通的蛊虫可以用它引出体外,比如情蛊之类的,但是......它也是傀儡蛊和王蛊的食物。”
这回轮不到相衍问了,洛雪缩着脖子把一切都说了:“那个叫相佩生的,中的根本不是百日蛊,是傀儡蛊,两者症状很像,一般人会分辨不出来,但是无名子和大伯绝对是看得出来的!”
“如果给他喂了树黄金,傀儡蛊就会复苏,然后吃掉他体内的情蛊——”洛雪说:“但是他身体太差了,情蛊一死,估计他的小命也差不多玩完了。”
“他一死,就真正成了傀儡蛊的宿主。”
傀儡蛊顾名思义,人死后为蛊虫所驱使,而蛊虫又受控于下蛊的人,就成了这个人的傀儡,傀儡者不惧生死、无畏疼痛,一旦被下了指示,会直到被砍成烂泥为止。
一般是某些世家专门培养来杀人的,因其疯狂凶残,比死士好用。
相衍轻捻着指尖,好半晌都不说话,将洛雪吓得胆战心惊:“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一点都没隐瞒!”
“你能不能......饶了我啊?”
观虚悄悄走上来,轻声说:“主子,他们来了。”
相衍表情柔和了两分,吩咐道:“将她好好看押起来。”
“是!”
洛雪和装在小瓷盅里的东西一被带走,相衍站起身,随意扯了扯衣裳露出更大片的肌肤,抬脚往床铺上走。
“夫人!他们就在里面!”观壁引着连海深到快活楼顶楼,果然看见观虚抱剑站在一边,他磕磕巴巴向连海深打了招呼,推开身后一扇门:“主子在里面......”
他不像观壁,胡话张嘴就来,涨红了脸也说不出瞎话,干脆在连海深进门以后就走了。
观壁合上门还想听听墙角,余光瞥见观虚下楼去了,他在背后高声喊道:“你去哪啊?”
洛雪的房间很精致,熏着女儿闺阁常用的暖香,问起来让人心痒痒的,连海深抬脚往里面走,一路都是散落的衣裳,看得她怒火中烧。
屋子最里面更是燃着暧昧的香,天已经快亮了,快活楼一夜的喧嚣渐渐落下,连海深大步走过去,看见相衍衣衫不整躺在洛雪的床上,一只手耷拉在脸上,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连海深一把扯开相衍的手:“你怎么啦?”
相衍微眯着眼,尽管看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还是尽职地呻/吟了一声:“难受。”
连海深被气笑了,跨上床将他的手压在床板上,恶狠狠地说:“以后骗我千万别让观虚做你的帮凶,他的演技真的很烂!”
还有观壁,那口气,那神态,没有鬼才怪了!
“有没有吓到?”相衍挑了挑眉,问道。
“你说呢?”
一开始还有一些担心,后来看见观虚才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她低头狠狠咬在相衍的脸上,恶狠狠地逼问:“说啊,刚才怎么回事?”
“此情此景,你还有闲工夫问别的事?”相衍偏头叼住她的耳垂,半夜起身,又一路赶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梳妆,白嫩嫩的耳垂圆圆软软的。
“你别避重就轻!”她扭着脸躲开这头饿狼,问:“你的洛雪姑娘呢?嗯?”
相衍笑了笑,忽然说:“咱们今日就得启程,早一步回长安了。”
“嗯?”连海深从他的口气中察觉到一点什么,问:“怎么了?这个洛雪交代了什么?”
“相佩生身上的蛊是相家人下的。”相衍斟酌了一下言辞,补充道:“小洛氏邀了洛降和无名子来救他,却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也是让他死的主意。”
“什么?”
“千算万算,我也没算到内奸出在兄弟当中。”
“是相桥梧要杀相佩生?”连海深惊叫出声:“他怎么......他背后是李至,是李至要杀相佩生?可是为什么啊?”
相桥梧背后是李至,可相佩生背后也是李至啊,这两人还像模像样窝里斗起来了!
“相桥梧现在就在洛阳,待将他捉到手,我们就回长安去。”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说:“原本想带你在周遭多玩几日,看来是不行了,咱们先行回去,日后我给你补。”
连海深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点点头,低头吻了吻相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皱起的眉心:“好,到时候你陪我。”
第60章 紫袍人
大清早,洛阳城的宵禁刚刚解开, 一队人马就率先冲进了洛阳城, 跟在背后的一行人被其扬起的灰尘扑了一脸,用力咳嗽了两声:“咳咳咳咳!什么人啊,当街策马, 若是撞伤老百姓怎么办!”
“就是, 竟然跑在我们前面, 真是不知死活!”那年轻人身边的小书童谄媚地说:“嘿嘿, 少爷,这里就是洛阳了!”
裴遵庆抬头看了看洛阳城整齐高耸的城门楼,眯了眯眼睛:“卓相他们就是走到这里了?”
“听消息说是的。”
裴遵庆“啪!”地打开折扇,将扬起的尘土扇了扇:“头前引路!”
他前面的那行人进了城却直奔城西,一直到洛阳城西角落,一处鲜少有人到来的宅子前才停马。
一群人翻身下马,领头的在宅门上扣了扣,屋里的人听见三长一短的节奏就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门被打开, 里头的人警惕地四周张望了一下:“你们过来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吧?”
为首的人拿下斗笠, 斜睨了一眼守门人:“带我们去见他。”
相桥梧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一看见这些人就皱紧了眉头:“你们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过不要大白天来找我吗!怕我死得不够快是怎么?”
“长安出事了。”那人也不废话,带头走进屋里,说:“派去偷树黄金的人失手了。”
“你们不是说十拿九稳吗!”相桥梧大骂道:“相衍又不在长安,连海深又刚嫁进门,这个时候扶风楼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了, 你们都偷不到,那这辈子都拿不到了!”
那人冷下神色,狰狞地笑了一声:“相二少爷,我们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协助你一二罢了,你是将自己当做我们的主子了不成?”
他背后的人冷哼道:“就是,还拿着鸡毛当令箭起来了!”
相桥梧刚想发难,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压下脾气说:“还有什么消息?”
“子蛊开始觉醒了,我们是来带母蛊去长安的。”
母蛊在洛雪那里,相桥梧一听说子蛊觉醒,浑身涌起一阵难以言表的兴奋,郑重地点头道:“我引你们去取母蛊!”
*
相衍他们住的地方在城内很好找,裴遵庆几乎没费力气就找到了,一打听才知道一群人都没回来,去快活楼了。
“快活楼?”裴遵庆挠挠脸,转身问旁边的小书童:“什么地方?”
“就是、老爷不让我们教坏您的......哎哟!”小书童挨了一下打,龇牙咧嘴地捂着头。
裴遵庆收回扇子,说:“你这小子怎么不识相呢,我爹远在长安,手还能伸到这里?”他边说边带人往外走:“说啊!”
“就是青楼楚馆的地儿嘛......”小书童赶紧拔腿跟在他背后,说:“让大人们去寻卓相大人就好了呀,您去做什么啊,夫人不让您去那种烟花之所的......”
快活楼也很好找,只不过这个时辰天刚亮,快活楼的笙箫已经落了一两个时辰,门口显得有些萧瑟。
“哎哟......”裴遵庆脸上浮出一个调侃的表情:“带着新婚夫人和属下一起逛青楼,卓相大人好情调啊。”
与裴遵庆一同来的还有内阁的几个年轻人,他们都是新科进士,在吏部尚书裴明手下做一些襄助的闲活儿,有一位道:“光天化日去这种靡靡之所,实在不是读书人该做的,裴少爷,我等不如在这里等卓相大人出来?”
裴遵庆义正言辞道:“在这里等?你怎么知道人家会不会走后门出去?”
那人涨红了脸:“可是这种所在,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裴遵庆冲他挑眉:“对,有辱斯文,所以我去!”
小书童想拦住他的,裴遵庆撒腿就跑,快活楼的门并没有关牢,里头空荡荡的,裴遵庆一进来犹如进大观园似的,哇了一声!
小书童哭丧着脸:“少爷,咱们快找右相大人吧,可千万不能......哎少爷!”
裴遵庆拔腿往楼上走,这个时辰快活楼十分安静,只能隐约听见房里发出的细碎声响,裴遵庆知道那是什么,一下红了脸。
他们一行人一进来观壁就看见了,他从四楼迎下来,与裴遵庆打了个照面:“裴少爷。”
裴遵庆眼前一亮:“观壁大人。”
观壁是相衍贴身内卫,他在这相衍也就远不了,他紧走几步迎上去说:“卓相大人可在这里?家父特要我来告诉卓相,长安出事了!”
观壁方才瞧见了几位在快活楼门口踌躇着不敢进来的内阁大人,当机立断道:“裴少爷同属下来,主子应该起了。”
裴遵庆进来的时候,连海深刚帮相衍将长簪挽好,听见两人进来的动静,冲裴遵庆笑了笑:“裴少爷。”
裴遵庆一只脚踏进门,被相衍狠狠瞪了一眼,吓得往回收:“卓、卓相!”
相衍捏了捏连海深的手:“去收拾一下。”说完朝裴遵庆走过来,一脸冷淡地将人请去外间。
裴遵庆有点忐忑,待两人落座以后,寒暄都不敢了,和相衍说:“卓相大人,小子是奉家父的命来请您赶紧回长安的!”
“出事了?”
“昨日小朝会的时候,圣人突然昏倒了,昏迷了近两个时辰,太医院遍寻不到理由。”裴遵庆小声说:“最后还是请来仙师无名子,给服了药才醒过来的。”
“圣人说他有感大限已到,召了内阁议事。”裴遵庆有些急,说:“崔大人没提让您回京的事,是家父自作主张,让我来请您赶紧回京的!”
崔毅和相衍分立左右丞相,多年来彼此互相制衡,而这次显然他不想相衍来参与这件事。
相衍微微蹙起眉头:“我离开长安前,圣人身子尚且康健,怎么忽然间就昏倒了?”
说着想起洛雪说过,那子蛊已经种到了明德帝身上,难不成是那蛊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大公主派人把禁宫保护起来了。”裴遵庆说着:“咱们把着消息不敢外泄来着。”
相衍想了想,问:“前些日子说鲁地频有异动,最近有消息传回来吗?”
“大皇、鲁王那边倒是没有,据说在山东种他的大葱呢。”
相衍笑了一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说:“来得正好,快活楼有些人需要押送回长安,麻烦裴少爷一路送回去了。”
“嗯?”裴遵庆一脸迷茫:“您不随我一道回去么?”
“相某还需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他说着,示意了一下外面,裴遵庆竖起耳朵一听才发现楼下好像上来了很多人。
“叩叩。”观壁敲了敲门,在门外低声说:“主子,有人来了。”
楼下早乱做一片,相桥梧带着人还没进院子就瞧见了打着相家标志的骏马,脑子一懵后,迅速往外退去,可打头的人还是引起了观虚等人的注意,他们追出来,同洛降的人打了个天昏地暗!
相桥梧胆小,连忙躲避到不远处的马群后,见形势不对,趁着两方都不注意快速跑了。
直到冲出好几条街,他气喘吁吁,心跳地几乎从口中跳出来,心有余悸地重拍胸口,小声嘀咕道:“相衍的人怎么会在快活楼?”
仿佛天性一般,他浑身汗毛一竖:“糟糕,定是坏事了!”
脑中飞快闪过好几个主意,洛降的人定是保不住了,相衍会在快活楼,没准洛雪的秘密也被他发现了。
洛雪的秘密......
相桥梧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最后站直身子,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嘴边慢慢勾起。
快活楼大堂中,只剩下被观虚捆得严严实实的几个紫袍人,为首那人的兜帽被拿下,兜帽下的容貌十分陌生,他好像很是畏光,狠狠瑟缩了一下。
观虚和观壁对视了一眼,观壁踢了紫袍人一脚:“跑掉的是谁?”
紫袍人适应了光线,抬起眼睛:“要杀就杀好了!”
他的左眼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片狰狞的疤痕,观壁微微皱眉:“你是蜀地洛氏的人?”
用蛊虫废掉眼睛是蜀地几个家族特有的惩罚手段,联想到楼中的洛雪,观壁他们很快想到洛氏一门。
紫袍人冷哼一声,撇开了头。
观壁高高举起右手,狠击在紫袍人后颈,趁其前扑,又屈膝狠狠顶在他腹部!
“唔!”紫袍人倒在地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观壁一脚踩上他的右手:“我看你是使剑的,若不想丢掉一只手,最好有什么说什么。”
“啊!”从紫袍人的嘴里漏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狠狠瞪着观壁,牙齿咬得咯咯的,忽然,他“桀桀桀”地笑了几声,右眼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