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系林妹妹[红楼]——芳年
时间:2019-08-31 08:29:33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百花宴是宫中旧俗,取意牛郎织女鹊桥会,效仿民间红线结缘,以各式宫花替代红线。宴上,各家年轻公子与贵女们不需避讳,自由走动,遇到心仪者,便可将宫花赠给对方。
  若对方也有此意,便收下花。宴席高潮时,彼此有意的男女,可或琴曲合奏,或舞曲唱和,或书画相赠……总之,表一表相知情意。才子佳人,也是一段佳话。
  至于最后成与不成,还看两家父母心意。
  不过,百花宴上互相交换宫花者,往往都是两家父母早已彼此有意,借百花宴场合跟帝后求个恩典罢了。
  但是,这些年来,永玙也参加了好几回百花宴,不仅没把花送出去过,连下场都不曾。
  曾经也有胆大的姑娘,顶着众人眼光,越过层层看客,公然将宫花递到永玙面前。
  永玙却端起酒杯,往自己身上就泼。最后以“衣裳湿了”仪表不整为由,早早离场。
  可是,就这般,第二年,还是有大把的姑娘将花送给永玙。他衣裳湿了,立时有随侍捧了新的来。哪怕他衣裳湿了好几套,到了也没逃掉。只能黑脸拂袖,换的片刻安宁。
  以至于后来,永玙再没参加过百花宴。
  明蕙年纪比永玙还小几岁,自然没赶上永玙赴宴时候,心底总是愤愤不平,只觉得都是那些姑娘恬不知耻,烦跑了她的玙哥哥,让她没了表明心迹的机会。
  这会子赶上应妙阳主动提起七夕宴会,立马让她想起耿耿于怀多年的百花宴,也顾不得羞赧,直接问出了口。
  却不知,似她这般不分场合,径自问出这句话,在旁人看来。分明是少女思、春且按耐不住,火急火燎剖白心意。
  知子莫若母,贤亲王妃最是知道永玙脾性。早就烦透了姑娘们前仆后继,飞蛾扑火,甚至到了一点就着地步。毕竟明蕙是长公主之女,不看僧面看佛面,生怕永玙着恼,当场闹将起来,让皇后娘娘面上难看。
  贤亲王妃按住永玙,忙道:“玙儿还小,今年也……”
  “母亲说错了,父亲似我这般大时,已经与母亲成亲。我哪里还小!”永玙为了显示老成,还特意挺了挺胸。
  “而且,今年,今年,我不仅要参加百花宴,还、还要将宫花送人!”说到“送人”二字时,永玙目光又赤、裸、裸盯到了黛玉面上。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他嘱意黛玉,只求佳人垂怜。
  旁人都是惊讶又嫉妒的神情望着黛玉。
  只有黛玉,懵懂不明其意,诧异四望——什么百花宴?什么宫花?周瑞家的转送的薛姨妈拿来的上用宫花吗?
  不怪黛玉不知情,前世她人虽在京城,可是困居荣国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交际应酬更是从来没有,哪里听说过宫廷御宴,百花定情呢!
  永玙却不知黛玉不懂,见她神态,以为神女无情,心底难免忧伤。
  应妙阳却料到黛玉八成没听说过百花宴,刚想低声与她解释。
  忽然明蕙在旁,冷森森道:“林姑娘怕是不用参加百花宴吧?你外祖家衔玉而生的宝哥哥不是早就认定了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想憋个大招,然后缓冲了三天才出一章!对不起了,各位亲!
  别人都是八爪鱼,我是一指禅。
 
 
第57章 两地书
  明蕙说宝玉倾心黛玉, 这句话, 可轻可重。
  往轻里说, 她和黛玉是闺中密友, 不过一句玩笑话,调侃尔。且黛玉借住荣国府的时候年岁还小, 彼此有亲,走的近些, 不伤大雅。
  但是明蕙和黛玉并不熟识, 甚至乃初次相见。还当着皇后娘娘、贤亲王妃、永玙并诸多外人的面说这种话,再称之为调侃,傻子也不会信。
  往重里说,她这是要毁了黛玉的闺誉。待字闺中的少女要是名声坏了,除了嫁给那个坏了她名声的人, 别无他法。
  何况, 积毁销骨, 三人成虎。莫须有的事情说的人多了,也便成了事实。
  只要永玙心里生了芥蒂, 明蕙的目的也便达到了。
  果然, 明蕙的话刚出口,一众贵女脸上神情都从适才的嫉恨交加转成了隔岸观火乃至暗中窃喜。
  “哦, 我外祖家衔玉而生的表哥?这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倒不知这段秘辛,亏得我还在外祖家借住了两年。没想到郡主,一个外人, 反倒比我知道得还清楚些。”黛玉本不明就里,但她心思玲珑剔透,旁人一个眼神她便品出了个中缘由,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道。
  听见黛玉的话,本来撂下茶杯就要骂人的应妙阳默默又坐回了原地——嗯,玉儿嘴皮子还不错,先观察观察。
  “原是京中奇事,众人皆知的。林姑娘何必——”明蕙反唇相讥道。
  她原想说黛玉避重就轻,回避她的问题。然而,她话刚说了一半,永玙便插话道:“是吗?我便不知。母亲可知?”
  贤亲王妃微微摇头。
  永玙又转向看热闹的一众贵女们,“各位,也都听说过旁人府中哥儿的逸闻趣事?”
  还特别将“旁人府中哥儿”几字咬音说得特别重。
  一众贵女都不是傻的,听话听音,忙不迭摇头,生怕惹上不洁的名声,更怕给永玙留下坏印象。
  “你,你们——”明蕙见状,气红了脸,公然拿手指去指众人。
  永玙却不理她,还一派天真地转向皇后娘娘,朗声问道:“这等异事,皇后娘娘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过否?”
  皇后娘娘抿了抿唇角,说的是贾宝玉?她确实听着过信儿。
  皇室最忌讳怪力乱神,贾宝玉生来就带了什么通灵宝玉的事情,她确实听说过,就连皇帝也知道,还安排了人去暗中调查。
  只是后面看着贾宝玉除了有个玉以外,并无其他异常。模样、长相、性情、才华,都只算中等,帝后等人便将这件事情揭过了。
  这会子明蕙贸然提起来,还费了皇后一些功夫才想起这茬事。
  永玙问罢,就只看着皇后娘娘。
  应妙阳和贤亲王妃也扭过头去。
  黛玉却还端坐不动。只因她深知但凡有应妙阳和贤亲王妃在,哪怕她与皇后娘娘之间没有救驾的情意,皇后娘娘明辨是非,也断不会在此时帮腔明蕙。
  偏偏,明蕙还看不透,仗着她宗亲的身份,晃着皇后娘娘的胳膊道:“娘娘、娘娘,您不是也曾听过吗?还……”
  “明蕙,想来是你记错了,这等怪事,本宫并不曾听过。”皇后娘娘不怒自威,轻启朱唇道。
  明蕙万没想到就连皇后娘娘也不帮她,还公然驳她的面子,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双目圆睁,怒瞪向黛玉。但是仔细看去,眼中竟似已有了泪花。
  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黛玉:明明怼你最凶的人是永玙,你不瞪他,瞪我干甚?
  旁观的应妙阳彻底放了心,悠哉哉欣赏明蕙气急败坏的模样。
  本来她见竟然有人敢欺负她家姑娘,憋了一口大气就要下场给明蕙好看。哪知根本用不着她开口,黛玉轻飘飘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就把脏水又泼给了明蕙。紧跟着,永玙更是半点面子不留地“勾结”众人给明蕙下了个套。
  “哎呀,当真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样子,用不上本郡主了!”应妙阳美滋滋地想。
  另一边黛玉初来乍到,不好过分威逼,见明蕙涨红了脸,一副泫然欲泣模样,便准备就此算了。
  哪知,明蕙上来就吃了瘪却还不愿善罢甘休,咬牙竖眉逼出一句,“听说宁荣两府参与逆案谋反,如今府门还被禁军围着。林姑娘身为荣国公嫡亲的外孙女,倒有闲心赴宴听曲儿,就丝毫不为外祖家担心吗?”
  论理,这句话才应换得满堂皆惊。可是今日明蕙扔出的不当言论也嫌忒多了些,众人一时间竟没什么反应。
  但是,黛玉本来嘴角还噙着微笑,闻言彻底冷了脸。
  刚刚准备高风亮节、高高挂起的应妙阳如同被触逆鳞,亦是柳眉倒竖,眼瞅着就要炸毛。
  就连秉承好男不跟女斗原则,准备暂且饶过明蕙的永玙,也“啪”地放下了手中茶盏。
  先是从男女大防说起,诬陷黛玉不洁,再给林家扣上谋逆大案从犯的帽子,还数落黛玉不孝,不忠不孝,看样子今日不撕破脸,明蕙定不罢休。
  好好一场欢聚,眼看就要因明蕙闹成两家世代的嫌隙。
  皇后娘娘高坐主位,也是脸色难看。但是谋逆大案事关前朝国事,皇后娘娘轻易也不得开口。正斟酌字词间,黛玉突然起身,在皇后娘娘面前跪下。
  “请娘娘明鉴。臣女稚童无知,不懂那等乱臣贼子心思。但是,臣女外祖家世代忠良,忠心天地可鉴。宁荣两位国公功勋卓著,恩荫妻儿。臣女并家母得享余荫,不能不为祖辈正名。”黛玉郑重表明立场道。
  同时,在南书房里,林如海也说了同样的话。
  见皇帝动问,宁荣两府是忠是奸,林如海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答道:“且不提宁荣两国公为天、朝所立赫赫战功,单单是一门两国公这份尊荣若没有同等的贡献与忠心,又怎能得到?微臣斗胆直言,荣国公与陛下尚有半师之谊。老国公夫人史太君,更是时常将先帝与陛下的厚爱、恩宠挂在嘴边。宁荣两府的忠诚毋庸置疑。”
  “至于孟皙逆案,”林如海说到此,顿了顿。
  贤亲王紧张地望向他。
  御座上的皇帝也目光灼灼盯在林如海面上。贾氏一门的先辈确实忠心耿耿,后人也有忠心,可是忠的是哪个主子却两说了!
  “臣敢以人头担保,贾赦、贾政并贾珍等宁荣两府中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又因旧日情分,与逆党过从甚密,但根本不曾参与谋逆。”林如海话语掷地有声。
  贤亲王却坐不住了,拼命给林如海使眼色,站起身就要阻止。
  此事非同小可,林如海一时意气,放出豪言,若皇帝也当了真,就此治罪,那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这话原不该由微臣来说,但是宁荣两位国公后继无人。微臣两位内兄不需臣多言,陛下自然了解。宁国府贾珍也只是个徒有花架子的纨绔子弟。要不是仗着祖荫,他们并不能堂而皇之住在内城。孟皙何等精明,又怎会让这叔侄几人参与谋逆大事?”
  皇帝听林如海这般说,目中冷意稍减,随手摆弄起腕上玛瑙珠串,却也没有叫停的意思。
  林如海见状,知道皇帝仍不满意,接道:“最多是贾珍从其子贾蓉口中知道了些行围布置的皮毛。但是幸好贾蓉机敏,事先发现逆党埋伏地点,并能悄无声息通知微臣。微臣因此才得以及时禀明陛下。当然,最终还是陛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料敌机先,才能兵不血刃,大获全胜。”
  林如海一段话,先是摘清了宁荣两府在逆案中的关系,后又表明贾蓉功绩不可忽视,功大于过。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最后那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圣人训:但凡马屁拍对了,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
  贤亲王听到后面一连串的溢美之辞,本来急得发白的脸色忽然又红了。啧啧,这林如海拍起马屁来,一点儿也不嘴软呀!幸亏他不是佞臣,不然可真没自家混饭吃的地方了!
  不出所料,一直没发话的皇帝听完林如海这段话,也低笑出声,“阿晓,朕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你那般爱躲懒,今日却愿意进宫了。你可要当心,这林如海给人灌起迷魂汤来,便是朕都有些招架不住。”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林如海一反文臣孤高旧态,一本正经认下了马屁精的称号。
  “哈哈哈,好你个林如海!”皇帝终于展颜大笑。
  那一头,黛玉可不知道她爹比她还有胆色,直接拿性命担保了贾家。不过,她在围场中见了贾蓉,又舍身救了皇后娘娘。后来,还听父亲详细讲过那日经过,知道贾蓉告密有功。
  再者,她毕竟曾在荣国府住过那么些年,对她的两位舅舅和东府贾珍的能为、做派都有了解。要说他们也能参与谋划夺嫡,黛玉只想说,呵呵。
  “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后娘娘成全。”黛玉抬头,说道。
  永玙在旁听见,没来由俊脸一红,总觉得黛玉话里有话,不像是要为贾府说话,倒像是求、求赐婚似的。
  皇后娘娘点点头,示意黛玉说下去。
  不理永玙胡思乱想,黛玉一气儿接下去道:“臣女斗胆,想替外祖家向皇后娘娘求情,解了他们的围困。实在是他们不可能参与逆案。臣女外祖父荣国公在时,承蒙先帝器重,做过几位皇子的师傅,与诸多皇子并陛下都有情分。臣女的舅舅们便沾了光,与皇子们都有来往。与逆贼确曾常来常往。具体情形,臣女不知。但事实如此,的确可谓人尽皆知。”
  黛玉说到这里,还不软不硬刺了明蕙一句。
  明蕙正沾沾自喜,忽然听见“人尽皆知”的话,冷笑一声,又想发作。
  黛玉却没给她机会。“但是,臣女说句犯忌的话,犯上作乱这等大事,舅舅们并表哥哪怕那般糊涂非要去掺和,也、也没那个本事。”黛玉说着,垂下头,似乎颇不好意思。
  “噗嗤!”又是贤亲王妃先笑出声。
  不怪她,谁叫黛玉这丫头,说话这么有意思,愣是把“没本事”说成了天大的好处。
  应妙阳也随后抚掌道:“这倒是。就凭一个恩荫的大将军和一个工部员外郎,旁人倒还真看不上。”
  “只是难得林妹妹这般仁孝,不避嫌疑,甘冒大不韪也要为外祖家说话,实在可为我等之表率。”永玙亲腻赞道。
  林妹妹?她叫了永玙这么多年哥哥,还没得过一句“妹妹”称呼!明蕙腾地站起身,指着黛玉道:“你就敢替他们保证?若他们当真做了不臣之事呢?还是,你仗着这次逆案由你父亲主持调查,有恃无恐,才敢这般说话!”
  “放肆!”皇后娘娘怒斥道。
 
 
第58章 落花有意
  夕阳挂在树梢上, 脸红红瞅着一辆从皇宫里驶出的马车。
  马蹄声声, 车子安静行在空旷的大街上。黛玉和应妙阳相对坐在马车里, 看着车窗外面跑前跑后, 一脸警惕,跟侍卫似的永玙, 哭笑不得。
  眼见时候不早,黛玉和应妙阳便从从皇后娘娘处告辞离去。贤亲王和林如海还在议事, 贤亲王妃说要等贤亲王一同回去。永玙便堂而皇之“抛弃”父母双亲, 非要跟着黛玉回府,还美其名曰:路上不太平,他要贴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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