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东间传来哭嚎声,婆子们知道是人走了,立即过去给莫钟的母亲换上寿衣。
“嫂子呀,你怎么就不等等!”张婆子哭的声大,屋里的人听了俱是叹息。
素萍跪在地上哭着,一个婆子上前道:“媳妇儿,大声哭,越大声越好。”
短暂的停滞,素萍哭了,哭的痛彻心扉,以往憋得,受得,统统哭了出来。
最先到达莫家的是莫大郎,作为侄子,他里外帮忙操持着。
村长见莫钟还是没找着,将张婆子叫去了西间。“嫂子,这事情要办,是要花用项的。”
张婆子擦干眼泪,“一会儿我让大郎回家拿些来,先用着。”
这倒是村长没想到的,村里人都知道张婆子小气刻薄,抠门儿的很,却没想到会为自己的妯娌拿钱。
“人都去了,总得让她走的安心吧。”张婆子说着,泪水又流了出来,“年轻时也跟她置过气,我占了不少便宜,她这一辈子过得不容易。”
“行,那我就叫人去置办东西。”村长皱着眉,“这来帮忙的人,饭是要请的。”
“就让媳妇儿们多糊些饼子。”张婆子叫了洛瑾过来,“这里人多,去家里拿些盘碗过来。”
洛瑾应了声,出了莫钟家,东间的哭声依旧,只是不想刚才那般悲恸,多了些疲惫。
莫钟是从山上下来的,手里空空,并不是上山拾柴,一看就是出去瞎溜达了。村长忙叫人为他穿上孝衣,拉去正间跪下。
此时,正间的方桌已经抬走,去了的老人静静地躺在门板上。
莫振邦和另外两个儿子也赶了回来,帮忙里外料理。村民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简易的锅灶,用来做饭。
一天忙活过去,总算将准备的都弄好了。洛瑾回了莫家,宁娘自己一人在家,她要帮着做做饭什么的。
“二郎媳妇儿。”
洛瑾正准备进门,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声,她回头,见几步外站着凤英。
“从莫钟家回来的?”凤英皮笑肉不笑的,“白天见到莫钟,人还好好地,怎么下工回来就听到这伤心的事儿。”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洛瑾没说话,只伸手去开门。
“别急呀!”凤英一把拉住洛瑾,“你就不想知道,莫二郎闯了什么祸?”
凤英说的自然是薛予章。洛瑾看了眼凤英,“二哥没有错,是薛贵人欺人太甚。”说到这里,她觉得很恨,更是后怕。
“瞧你,人家薛少爷那还不是因为在乎你?”凤英笑的奇怪,“你把这事儿放月桃身上试试?她早巴不得自己贴上去了。也就你,看不开。”
“别胡说。”洛瑾道,她整日抹黑莫家也就算了,现在连张月桃这个表亲也带上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一个姑娘?”
“姑娘?”凤英一听笑了起来,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这要我怎么说?成了媳妇儿的她不一定就是媳妇儿,这姑娘的话,她也不一定就是个清清白白的。”
这凤英简直越说越不像话,洛瑾直接推开门走进去,砰地一声将门关紧。
“谁说话呢?”宁娘从正屋里出来,问了声。
洛瑾回头看了眼院门,“是凤英,尽说些不好听的。”
“这个半斤粉就是不知道消停。”宁娘想了想,还是担心莫恩庭打伤薛予章的事,但是知道洛瑾胆小,也没再提。
两人带着大峪吃了晚饭,各自回了屋。
洛瑾坐在外间,将地上的草药用石臼捣烂,那是给莫恩庭涂伤口的。完了,就支开绣架绣花。
一直到亥时,莫恩庭才回来,莫振邦和另外两个儿子还留在那边,让他先回来,也是因为他快考试了,没什么大事,让他回来温书。
“二哥,我把药给你弄好了。”洛瑾指着石臼,“水也烧好了。”
“今天,辛苦你了。”莫恩庭将人拉到自己跟前,“那边的事,还需要你去忙活。”
“也没做什么。”洛瑾低下头,“就是帮着洗洗菜。”
抬起那双手,依旧小巧细滑,本就不是做粗活的手,“洛瑾,以后我走到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
“二哥要去哪儿?”洛瑾问道。
“带你去该你呆的地方。”莫恩庭嘴角温柔,眼中柔情划过,“二哥许洛瑾一个此生安康。”
这种话总是让人无所适从,你又偏偏要面对他。洛瑾觉得这或许就是人家所谓的情话?如此一想,更是不自在。
“我去舀水给你。”洛瑾抽手离开,端着盆放到灶台上,掀开盖帘。
“你呀!”莫恩庭摇头,自己拿着石臼进了里间。“我都还没说完。”
在莫振邦这边的帮衬下,莫钟的娘总算入了土。这边也都各自忙活起自己的营生。
这日,莺兰来了,带了些墨鱼。
正巧,莫三郎上了山,张婆子将人叫去了正屋,更加仔细的打量起莺兰。
莺兰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笑出两个酒窝,“大娘,莫恩升的东西掉在码头,这两日他没过去,我就给他送来了。”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件外褂。
“我这儿子,总是丢三落四,真怕哪天把自己也给丢了。”张婆子无奈,“倒是麻烦你跑这一趟。”
“没事的,今天爹和哥哥没出海,家里没什么活儿。”莺兰看着盆里的墨鱼,“一会儿我帮您洗了,您看留着几条吃?剩下的就晒着。”
“不用你做,家里有人。”张婆子看了看洛瑾,倒是犹豫了下,知道这个媳妇儿是不会做这些活儿的。
“我和二嫂一起洗吧。”莺兰有眼色,忙道。
洛瑾端起盆,舀了些水进去,端去了院子里。莺兰撸起袖子,端了一盆清水,与洛瑾一起坐下。
“二嫂,我来吧。”莺兰看着洛瑾一双水葱嫩手,看出是不怎么干活儿的,心里也好奇农家院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娇姑娘?“这鱼滑的很,不好洗。”
洛瑾还真的不知道怎么下手,以前家里还好的时候,只知道墨鱼羹好吃,其实她连墨鱼的样子都没见过。
“莫恩升上山了?”莺兰低着头问道。
洛瑾嗯了声,“三叔昨日就上了山一趟,拾了些柴回来。”看看天上的日头,“一般晌午就会回来。”
“他这人真奇怪,老是掉东西。”莺兰抽出墨鱼背上的骨壳,“真该雇个人帮他捡东西。”
眼前的姑娘爱说也爱笑,怎么看都不像是母老虎。洛瑾问道:“三叔回来提起过你。”
莺兰抬头,“他说我坏话吧?我就知道。”她好像并不在意,“不过,他是个好人。”
莫三郎的确是好人,洛瑾知道。“三叔喜欢帮人,人也开朗。”
“对,我很感激他的。”莺兰忽的对着洛瑾一笑,眼里亮亮的,“你知道我从小在码头长大,所以性子有些强。”
洛瑾摇头,这莺兰长得娇俏可人,看不出哪里强,“看不出。”
莺兰倒是看出洛瑾是没怎么见过外面的,只笑道:“讨生活的,不能性子软,码头鱼龙混杂,总要学些本事,不然会被欺负的。”
可能是人生活的环境不同,洛瑾从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一切都被家人安排好,与莺兰的成长完全相反。
“有一天,我碰上两个醉鬼,想对我动手脚。”说起这些,莺兰倒不像别的女子那般遮掩,“我当时正准备拿棍子狠狠修理一顿那俩混蛋,哈哈!”
看着笑个不停的莺兰,洛瑾一脸不解,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素萍的话,会给她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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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慧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撮合
抬起袖子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莺兰憋住笑,“当时莫恩升挡在那俩醉鬼面前,想出手,谁知他刚说‘快跑’,就被我一棍子敲在地上。”
这种事,怕是莫三郎想着英雄救美,结果被美人失手打了吧?洛瑾如此想,那也难怪莫三郎说莺兰是母老虎了。一个瘦瘦的姑娘,谁想有这一把子力气?
“就这样,他就记恨上我了,说我恩将仇报。”莺兰无奈,“我跟他说话,他不理我,我就扣了他的货,不给他。”
洛瑾看着莺兰,所以是这姑娘看上莫三郎了?虽然男女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张婆子也这样说过,或许是真的。
院门开了,莺兰扔掉手里的墨鱼站起来,“莫恩升!”她的手指上沾着墨汁,阳光下笑的耀眼。
莫三郎肩上背着一个东西,灰色的皮毛。他抬头看来,“你怎么又来了?”
张婆子走出来,“还不是给你来送东西的?一天到晚丢三落四……”待看到莫三郎身上背的东西,小眼放光,“这是打到什么了?”
莫三郎走到院中,将身上的东西卸到地上,“我打了一只獾。”他晃了晃肩膀,“昨儿上山,挖了个陷坑,今天去看,就逮到了。”
“我说你昨儿就背回那么一小捆柴火。”张婆子低头看着獾,身上被扎了两个窟窿,已经死透。”
大峪跑来蹲下,用小手指戳着,又提了提毛茸茸的腿。
“这得三四十斤吧?”张婆子估量着,“只可惜了这皮子。”
“我先把它弄一下。”莫三郎挽了挽袖子,将獾吊在梨树上,花枝一颤,片片白色花瓣落下。
“我来帮你。”莺兰跑去莫三郎那里。
洛瑾低头看着黑乎乎的一盆,莺兰不是说她洗吗?怎么人就跑了?那现在只能自己动手了。
“我来吧!”宁娘坐下,动作很轻,看了眼梨树方向,“这家的姑娘倒是爽快,看老三以后怎么办?”
洛瑾也看了过去,那莺兰两只眼睛眯眯,看着莫三郎一举一动。结果,莫三郎黑着脸跟莺兰说了一句,莺兰却笑得更甜。
莫恩庭从西厢屋出来,同样看了梨树那边一眼。和张婆子说了两句,又看着洛瑾,叫了声。
“二哥。”洛瑾走过去。
“去拿个篓子,跟我来。”莫恩庭说完,往老屋走去。
洛瑾提了篓子跟了上去,莫恩庭在前面走慢了些,待洛瑾走了上来,他伸手去牵上她的,在她的手心里一划。
回头看了看前院,洛瑾心跳得厉害,万一被人看见如何是好。
“脸皮这么薄?”莫恩庭凑在洛瑾耳边笑了一声,“你应该学下莺兰。”
洛瑾小声说了句,“二哥,要做什么?”
“娘要招待未来的小儿媳妇儿。”手掌中包裹的柔柔软软,两人十指相扣,“要我出力。”
这是想要撮合莫三郎和莺兰的意思吧。洛瑾跟着莫恩庭到了老屋后面,这里有棵香椿树,有些年岁了,长得高大。
莫恩庭将衣袍卷起,掖在腰间,搓了搓双手,回头看着洛瑾,“一会儿我上去,把你也拉上去。”
洛瑾摇头,“我不会爬树。”爬树这种事她想都没想过。
“不会就算了。”莫恩庭没有勉强,她本就是娇娇着养大的。
莫恩庭爬上树,接了篓子上去,挂在一旁的树杈上,伸手将刚长出的香椿嫩芽掰下,放进篓子里。
春天是吃香椿的季节,只有最嫩的一段时间才行,过了后就会变老,口感变差。
树枝晃晃悠悠,莫恩庭在树上从这边挪到那边。洛瑾看得提心吊胆,这一脚踩滑了怎么办?
“洛瑾,你真不上来看看?”莫恩庭从树上扔了嫩芽,掉到洛瑾的头上,“能看见前院的好戏。”他笑得不怀好意。
前院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莫三郎处理那只獾吗?洛瑾抬头看着莫恩庭,他正看向梨树那边,边看边摇头。
微风过,掀起衣角,扬起肩上发丝。莫恩庭将篓子递下来,然后轻盈的葱树上跳下来。
“你真该上去看看的。”莫恩庭整理好衣裳,“这老三你说他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是看不透呢?”
“不知道。”洛瑾随意回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知道过?”莫恩庭揽上洛瑾的腰,将人带向自己,“总来一副事不关己。”
“二哥,回去了。”洛瑾警惕的看看四周。
“就是为了出来看看你,你还以为我真愿意爬树?”莫恩庭双手捧住那张如花的脸蛋,“总是不开窍,你要我怎么做?”
洛瑾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心一般,眼睛看向莫恩庭,有些飘忽的羞涩,只看了一瞬便向躲开。
“不许躲。”将脸掰了回去,莫恩庭低头,“你知道刚才你看我,我心里……”
见莫恩庭没说下去,洛瑾的眼睛眨了眨。
莫恩庭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刚才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像是要慷慨就义。”他顿了顿,“那你说我要不要成全你?”
说的什么,洛瑾越来越听不懂,似乎她已经习惯他的碰触,没了以前的抵触,直到他紧紧地靠上她。
“回去吧!”洛瑾钻了出去,手里提起篓子,往老屋旁边绕去。
“没良心的丫头,你给我回来!”树下的人,倚在那里,满脸含笑,话中又带着些许怨气。
洛瑾走得急,碰到前院儿过来的宁娘。“洛瑾,就在这边收拾吧。”
“好。”将篓子放下,洛瑾见宁娘手里拿了个小筐,接了过来,“我去捡。”
宁娘找了根凳子坐下,将篓子里的香椿拿出,一根根的掰开。
洛瑾去了鸡笼,捡了五只鸡蛋,放进筐里。回来坐在宁娘旁边,与她一起把香椿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