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名花——赵百三
时间:2019-09-02 08:21:41

  南烟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踏上石桥的阶梯,来到俞宗衍身旁。
  “宗衍。”
  “南烟。”
  他似乎想到方才以有事待忙离去,如今却在石桥上发呆,因此有些不好意思,试图解释着。
  南烟笑着摇头,道:“你不用多说,我知晓的。”
  南烟知晓俞宗衍这人不擅长撒谎,亦知晓他心中或许待她仍有旧情,亦或只是一种暂时无法消散的回忆。
  但两人都长大了,他们比席秀成熟,知晓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才是最好。
  且如今,他们不若往昔在书院时只是为读书所累,他们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多。
  南易与于广善一案,人证物证不全,暗中又遭受诸多阻挠。但俞相未曾提点俞宗衍,俞宗衍又必然会按照本心审查此案,既是一定要查,不若查的深一些?
  “宗衍,我如今与南家再无关系,此间情由我不想多提。此案人证物证不全,你不妨将目光落在它处?”
  “南易…”
  她看向俞宗衍,解释道:“现如今,我不想称他为父亲。”
  俞宗衍颔首,未多问。
  南烟心下暗松,道:“南易向来多疑,他虽为大理寺卿,但大理寺官员众多,不可能皆为他心腹归属大殿下。他这人,很是喜欢将公务拿回家处理。南家有一管事姓李,是他心腹,虽无官位,权力却极大。”
  “你只查了南易在大理寺的心腹,却未曾想到查这人。更甚者,他为避嫌,亦会将事情转移至徐氏的娘家。”
  “你此前道只有确认于广善却曾犯法,这般方才可定下南易包庇一事。但我建议你先查南易,他十分狡猾,你若不将重心放在他身上,他必定会趁机暗中将所有证据捣毁。”
  “你可从李管事和徐氏娘家下手,他们沾手的事情多,这些年下来必定洗不干净。这般,再以这二者与南易关系密切为由,将南易视为多案件的嫌疑人。借此虽暂无法关押他候审,却能命人守在他身边看管,让他行事皆在你的掌控中。这样,你才好在南家及大理寺行事,搜查与于广善一案的相关证据。”
  南烟将知晓的部分告之,末了,只求一事。
  “若南易最终被定罪捉拿入天牢,宗衍可否携我至天牢探望他一番。我与他虽无父女情,但我心中有一事需他解答。”
  母亲当年的事情,南易必定是知情人。
  南烟方才一番话,似已断定徐氏娘家及李管事并不干净。
  俞宗衍思虑一瞬,待要开口,南烟立即道:“我知晓的。”
  她笑了笑,道:“于广善与南易如今皆只为嫌犯,案件未定,自是不知晓结果如何。”
  周承毅虽因南安不喜南家,但他不会任由南易折损在此案中。
  南易的最终结局是几方势力博弈的结果。
  只南烟想,即便最终南易仍顺利脱身,她亦要将徐氏一家及那李管事拖下水来。
  届时,徐氏无娘家支撑,又因南安缘故为南易嫌弃。她便可趁机从徐氏下手,找母亲的下落。
 
 
第60章 
  夜里
  南烟因着睡前一直想着南易与于广善一案,睡的并不安稳。她半夜醒来,将一翻身却发现床前立着一人。
  这人背光而立,身形高大,看着十分骇人。
  她待要惊叫出声,这人已一把捂住她的口鼻,轻声道:“不要出声。”
  这声音南烟记得,是周时生。她微微点头,那人察觉她的动作,收回手来,转身将烛火弄的亮了些。
  南烟伸手遮住遽然而至的光亮,另外一只手将薄被朝上拢了拢,盛夏,她只穿了轻薄的单衣。
  烛火将屋内映亮,南烟被周时生目不转睛的看着,有些不自在。
  为了转移这份不适,她开始主动发问,“你怎的在这,按照行程不是应当在禹州处理水患?长安城近来戒严,城门关闭,你是如何进来的?”
  周时生未理会南烟接连抛来的问题,他目露不悦的看着她,问道:“为何待在俞家?”
  他神色严肃,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南烟脸上。
  “这是我的事。”
  南烟见着他便想到席秀白日说的话,犹疑片刻,沉声道:“你为何让李常洛跟着我,当日,我想与你已经说清了。”
  周时生面色不变,“这也是我的事。”
  油盐不进。
  南烟毫无由来的想起前些日发生的那件事,她与周时生是否也如同曾经的南安与周承毅?
  应当还是不同的,只要周时生不逼她,万事皆有的谈。毕竟周时生是皇子,死死压在她头上。
  再则,她也没南安那般莽撞疯癫,做不出伤皇子命根的事!想到这里,南烟目光逐渐下移,落到……
  “你在看什么?”
  周时生朝床榻走近,局高临下的看着靠在床栏上休息的南烟。
  “没看什么?”
  “那在想什么?”
  周时生不动声色的发问,不给南烟喘息的机会。
  南烟觉得这人是真的烦,摇头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此前问你的你都未回答。”
  “禹州水患自有人处理,不必劳我亲自守在那偏远地带。”
  南烟看他避重就轻,不怀好意道:“你…不会是偷跑回来的吧。”
  周时生是私下回城,这事天子并不知晓。只他回的倒也是十分及时,周承毅捉拿南安,理由是南安刺伤于侧妃,这并不足以令周时生信服。
  他对此事很是好奇,回城后先令人查探此中详情,之后才来看了南烟。
  “你还未回答我,为何待在俞家?”
  周时生低道。
  南烟最开始同俞宗衍离去是为谨慎起见,避免被南安殃及。
  随后待在府上不走,则是因着俞宗衍接手处理南易与于广善一事,她想通过俞宗衍探听案情进展,当然最终的目的是找到母亲的下落。
  周时生听闻南烟回应,良久,方才平淡道:“你离开那五年,我有让人找你母亲。”
  其实算上之前的三年,他一共找了八年。
  “南易为我大哥做事,多年前曾背着父皇暗中寻找祖陵,你说过你母亲南下盛京办事,我想你母亲或许有参与其中。”
  南烟想到那两份地图,心中稍惊。
  “但盛京祖陵应当未寻到,或者说即便寻到,里面也没有传说中的珍宝,不然这些年我大哥行事应当会更加猖狂。”
  这不应该?
  如果祖陵中真的什么都没有,或是未曾寻到,母亲不可能令席秀暗中将地图转交给南烟。
  “我母亲?”
  南烟迟疑,周时生嘴角稍弯,“这就要问你的父亲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盛京,但具体在盛京哪个地方?八年,炳熙又是否还活着?
  “南烟。”
  周时生声音带着夜色的清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同我走吧,你在这待久了,会让俞宗衍误会的。”
  误会什么啊?
  俞宗衍可比周时生清醒多了,真正误会的人该是他罢!
  南烟心里嫌弃的不行,面上却还是一味的忍着。
  她想到睡前思虑之事,神色郑重的问道:“周时生,按理说于广善一案应当由你接受。”
  “嗯。”
  周时生应道,伸手去抓南烟垂在胸前的头发。
  南烟避开,一把将所有头发撩到身后,“我在很正经的问你话呢?”
  周时生抬头看着南烟,目光明亮,“我有正经的回答你。”
  他方才是回了一声‘嗯。’
  南烟心中叹气,追问道:“那我再问你,南易与于广善一案,可是你在暗中推进。”
  “这倒未曾。”
  见南烟不信,他笑了一下,道:“南烟,我只是让人带了人证、物证至长安城找南易伸冤罢了,之后的事可不在我预计之中。”
  他这话让南烟心中一定,对他多了丝好感。她凑近了些,道:“你与你大哥不对付罢,近来宗衍接手此案,但受到颇多阻扰。看这情景,或许案件走向不会是你想象那般顺利?”
  见周时生不应,南烟以手为刃,在虚空中轻轻一劈,示意道:“如今皇子只你与周承毅二人。既是要争,不若下手狠一些!反正你将此案从禹州引至长安城,又落入俞家,城中风言风语甚多,想必你父皇亦在疑心你。”
  “既已开战宣誓,不若趁此折断周承毅两名大将,彻底将南家与于家拉下水来。”
  “南烟所说却为我心中所想。”
  周时生一脸思虑,叹气道:“只人证物证不全,要如何将这二人铲除?”
  “你肯定有法子的,只要你暗中出力不让周承毅继续阻挠,宗衍肯定能查出此案真相。还有南易包庇一案不能令南家彻底倒台,你还可以把南徐拉下水来。他这人也不干净……还有盛京祖陵一事,背着天子行事这是什么罪啊?欺君之罪!”
  南烟一脸咬牙切齿的怂恿道,“做大事者,切记不可手软。”
  周时生微笑面对南烟,两人双目对上,南烟忽然想到狼狈为奸这个词。
  呸!
  什么狼狈为奸,两人虽皆为私欲,谁让南家与于广善是真的不干净呢?
  “可是…”
  周时生在南烟的目光下忽然开口,他懒散道:“这两件案子我暂时不准备插手。”
  “为什么?要做不就要做的决绝一点吗?”
  周时生伸手朝上一指,“你也说过父皇或会因此怀疑我,我头上可是压着一座大山呢。”
  南烟想到南安伤周承毅命根一事,周时生出手若不狠准,恐怕周承毅因忌惮他,下手必定不会再留情面。
  谁让这人身体健康,想要多少孩子就能要多少!
  南烟神色沉重,她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之周时生。
  如果他不出手对付周承毅,难道真要让南易顺利逃离此案嫌疑。
  “南烟。”
  周时生突然轻笑出声,简单明了的问道:“怎么不继续怂恿我了?”
  南烟脸色一红,见这人神态轻松,发觉此事或有异?她神色肃然的问道:“周时生,我问你,此案中于广善与南易结果如何?”
  “你白日里不是曾与俞宗衍详谈过吗?俞相既未曾提点他,那么这案件就会继续深查下去,只是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查到什么程度这就真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这话,南烟有些不解。
  俞宗衍说过,俞家忠于北燕。俞相此举,或许是他察觉…天子的心思,方才未曾提点俞宗衍。
  “周时生,俞相与你是何关系?”
  南烟未直接追问俞相是否是周时生的人,她问的较为委婉。
  周时生眼睛眨了眨,道:“少时我与他在城西砖瓦窑相识后,他对我便颇有好感。”
  “他忠于北燕。”
  “是”
  这话,周时生答的毫不犹豫。
  南烟由此确定于广善与南易一案,天子应是知晓的,于是又道:“你不插手此案,是笃定天子会插手。”
  “嗯。”
  周时生应道,又伸手去抓南烟头发。
  南烟烦的不行,狠狠瞪了他一眼,能不能学学俞宗衍,守点礼行不行?
  气死了!
  周时生见南烟似乎颇为气恼,手上动作仍旧不断,但却不必南烟开口追问,便说了许多朝堂机密出来。
  “周承毅近年愈发嚣张,父皇早便想打压他,于是授意我与周承毅相争,以此平衡朝堂局面。只我不想硬碰硬,便设计将案件引回长安城。”
  “周承毅势力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大,北燕的掌权者一直是我父皇,即便是我也暂时无法撼动我父皇分毫。”
  说到这,他看了眼南烟,眸中神色诡秘。
  “嗯…所以…?”
  南烟迟疑。
  “父皇暂未动作是想查看在此案中,都有哪些朝官偏袒维护南易与于广善。周承毅动作越大,遭受的反噬越大。”
  南烟低道,“虽是如此,但天子只两个儿子,只为打压,但必定不会真的铲除周承毅一脉。”
  “嗯。”
  周时生想到什么,目光坦荡的看着南烟道:“因着儿子少了,便十分重视。加上自己无法再育,父皇一直想我与周承毅多多诞下子嗣,在这种前提下,不会真的伤及周承毅。”
  那你赢了,周时生。
  周承毅这辈子都只得一个儿子,你加把劲让多些女人替你生育。儿子多了,日后即便你无法登上皇位,你的儿子也是有机会的。
  南烟想到这,突然嗤笑一声。
  她最终也未曾将南安所犯之事告之周时生,她只当那日她未曾参与,把自己与北燕权势争斗摘的干干净净。
  周时生日后必定女人子嗣无数,南烟不敢也不愿招惹。
  但此前她还怂恿他出手对付周承毅,如今得知南易必定没有好结果又立马不认人似乎也不太好,南烟良心发现,打算提醒周时生。
  “既是如此,你又暂无法撼动你父皇分毫,不若早些成婚多生些孩子罢。只是天子欲平衡朝堂局势,你便莫要与俞相走的过近,俞宛清…不太适合你。还有啊,孩子出世了,必定得多加保护,宫中有多脏,你是知晓的。”
  “是得早些成婚生孩子。”
  周时生感叹,看着南烟道:“但也不必生太多。”
  这什么眼神!
  南烟拢着锦被,警觉道:“相府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还是早些离去罢。”
  周时生不动,坐在床沿上,安静的看着她。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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