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南烟颔首,再次朝俞沉行了一礼,方朝屋内走去。
席秀这时赶了过来,她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时,南烟已经被俞宗衍拉上岸来,因此她只见着南烟扔俞宛清入水的一幕。
待听得俞相‘义女’二字,她吃了一惊,更是不知要如何行事了,直到南烟转身回屋,她才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就成俞相义女了,要知道他可是当今丞相。”
南烟脱掉身上外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席秀,你先出去,让人尽快烧了热水,我要沐浴。”
不久,席秀将沐浴用具准备好,着手伺候南烟沐浴。只她一双手舞刀弄枪,干过三年的杂活,却没伺候过人沐浴,弄的南烟皮肤生疼。
南烟好笑的摇头阻止道:“席秀,你继续睡觉去吧,又不是我丫鬟,不用伺候我的。”
席秀闻言扔了胰子,高高兴兴的走了。南烟则靠着浴桶,仰着脖子,捏着胰子缓缓擦拭着,门复又被人推开,有人越过屏风走了过来。
南烟心中似有预感,她皱了眉头,将身子朝下方缩了缩,只一颗头露在水面上。
周时生在南烟背后看着她这番动静,心里觉得好笑。但南烟动作虽防备,却一直沉默着未出声,他心里便也起了一丝异样。
他快走几步,绕过浴桶来到她身前,低声道:“知道来的人是我?”
南烟未应,她神色诡异的看着周时生,皱眉斥道:“我在洗澡。”
她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无奈与薄薄的怒意。
半夜来床前看她,如今又在她沐浴时露面,这人这么不讲礼数吗?
周时生却笑了一下,笑意很柔和,“南烟,若论讲礼数,可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他缓缓朝南烟走近,长身玉立,看着倒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动作却全不若表象那般无害。
他散漫的撩起一波水朝南烟微露的肩头淋去,语气温和,“南烟,俞沉义女这个身份,你可还满意?”
一夜过去,他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强势。
南烟沉下脸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啊!”
周时生手紧紧捏着南烟肩头,将她朝上提了提,南烟痛呼出声,伸手去推他如铁墙般坚硬的手掌。
“南烟,对我你要温和些才好。”
他认真道,语气严肃。
这算什么?
有人求权、有人求财,他这算求…欢?还是求和?
周时生见南烟面色不对,稍稍放松了力道,意犹未尽的摩擦着南烟圆润光滑的肩头,只一瞬,便毫不犹豫的松开手来。
他装模作样的背过身去,做出一副避嫌之举,但被他吃了豆腐的南烟可没这般好糊弄。
她方才被他用力提着,露出大片胸/脯,这人该看的都看了!她咬牙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随即捂住自己面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尴尬恼怒。
另一边,周时生再次提醒她,“南烟,如今不是小时候,你知道的。”
风水轮流转,这话他要强调多少次!
“知道,知道,你不准转过来。”
南烟垂下眼帘,脸上带着怒意,语气也有些憋闷,但声音柔和,并没有方才的虚张声势。
周时生低了头,脸上终是带了一丝绯色,他这时倒是十分乖巧,应的简单,“我知道。”
南烟叹了一口气,一边看着他的背影,一边起身离了浴桶擦干身子迅速将衣服穿好。
“好了。”
须臾,南烟轻声道。
周时生转身看来,打量片刻,摇摇头,“没洗干净,耳后有泥水的痕迹。”
“这重要吗?”
若不是你在这,我能匆匆忙忙穿上衣服。
“自是十分重要。”
南烟不想与他废话,沉声问道:“为何让俞相认我作义女。”
“给你一个身份。”
如今乃是白日,视线比夜里清晰,周时生负手于后开始认真打量起南烟厢房。他神态散漫,答的也漫不经心,“我曾说过你是黑户,给你一个新身份,这般你才好在城中走动。”
南烟闻言,咬牙忍了半响,逼出两字,“多谢。”
周时生回首看她,颔首矜持的回复道:“不必。”
这时,他倒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了。
第63章
南烟与周时生暂时在相府住了下来,南烟在明,周时生在暗。
相府是一个绝佳的庇护所,没人想到远在禹州的周时生会出现在这里,而南烟五年后亦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日后若与旧日熟人再遇,她只要咬死是俞沉义女,即便无人信服,亦不敢借此生事。
南烟也好,炳南烟也罢,她如今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只是初露败势便想放弃吗?”
周时生落下一子,提点对面陷入沉思的南烟,他做事向来专心,因此不喜南烟三心二意。
南烟却不给他面子,将手中棋子丢入棋娄中,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恼怒,“你故意的罢。”
周时生与南烟相邻而居,时常聚在一处下棋。只他棋风狠辣,下手毫不留情,甚至从不掩饰他在这种果决快速的赢棋过程中获取了稍许乐趣的表情。
“故意什么?”
周时生低问,神色坦然,“我下棋一直如此,且少时你愈挫愈勇,并非如今这般容易恼怒。”
那时是南烟主动寻周时生弈棋,可不能与如今相比。被这人强行拉着弈棋,又输的惨烈,即便南烟性子好也动了稍许怒意。
周时生这时不解风情道:“你若是早说,我会让你一子。”
他神色认真,语气是让人恼怒的诚恳,“你若是笑上一笑,我会多让你几分,但即便如此,你仍是赢不了。”
笑一笑?简直是笑话!
南烟想着无论是俞宗衍、马树乔亦或是施岚风,这几人都未如他这般待她。她要是哪日真看上这人,必定是眼瞎心盲!脑子被门夹了,一头栽进泥沼里,徒惹一身不痛快。
她站起身来,平静道:“这倒不必,待在府里久了,难免乏闷,今日天气好,我出去走动走动。”
周时生如今在暗,自是无法随意走动,南烟却截然相反。
想到这,南烟心情好转,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毕竟这个身份是周时生给的,虽然是他主动为之。
果真,周时生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
长安城乃北燕都城,无法因南安一人长期戒严,如今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周承毅的人也转至暗中搜查。
周时生如今应当还在禹州,离归来的日子还有半个月,也就是说接下来他都得暗中行事。
他神色沉默,半响,方才平静的点了点头,嘱咐道:“莫玩的太晚,早些回来。”
简单的四字又让南烟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尊贵的殿下,我们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南烟诽腹,但想起她如今能随意走动,周时生不能,心情复又好了起来。她得意的弯了弯嘴角,转身去唤隔壁的席秀,哪知席秀在相府待的无趣,早便出府闲逛了,寻不得人影。
这般看来,周时生身居高位还不若野丫头席秀自由无约束。想到这,南烟有些好笑,摇摇头,取了银两大摇大摆的在周时生眼皮底下出了门。
早些回来?呵!
凭什么,我想在外面待多久就待多久。
周时生看着南烟轻松愉悦的背影,脸色沉郁。
南烟不知道的是周时生即便身居高位,大多的时日都是被约束的,少时蜗居南府的那段时日勉强算是得了些许自由,之后则是近两年,他布下的棋子逐渐偏布各个角落,他方才展开手脚行事。
周时生过往顾忌的是周承毅,如今是他父皇。
但这些,南烟都不知。
这次,她照旧去了望楼。如今癞子凭借着一手好厨艺入了南府替她打探消息,望楼,便是他们商议的联络地点。
南易与于广善一案仍在审查阶段。除此外,徐氏娘家因倒卖违禁物品落网,李管事因早年接受曾陷入牢狱的犯人家属贿赂一事而被缉拿彻查,因他是南家管事,身为大理寺卿的南易再次被列为另一案件嫌疑人。
两案加身,俞宗衍趁此派人入住南府监察南易。
最重要的则是昨日周承毅入宫面圣一趟后,态度大有转变,再未暗中干扰俞宗衍办案,似已决定抛弃南易与于广善。
如此局势,想必再有不久,南易便会被打入天牢。
南烟让癞子先设法安排南安院中的景儿出府投靠刘伯,随后着重盯着徐氏与南易,她有预感再有不久,证据确凿后俞宗衍会派兵上门捉拿南易。
与南烟的镇定不同,癞子有些心慌。
比起入南府打探消息加捞人,他还是想在望楼当厨子,但他未对南烟说。南烟将他从土匪窝中救出来,是他的恩人。且入南府又不是上战场,他若还是个男人,怎么也得应下。
他咬牙点头,离去时却是被人给拦了下来,那人却是马树乔。
癞子厨艺甚好,马树乔又是个嘴叼的,一日在望楼用膳后便发觉这是来了新厨子,于是着人将癞子从后厨唤了出来,重金聘请他入府。
癞子当时等着南烟来找他,自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之后,马树乔却得知他去了南府当厨,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在长安城比财力,马家怎么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如今在望楼再遇,马树乔将癞子拦下,语气带了薄怒,“不是说不当私厨吗,怎么去了南府,是嫌我给的钱少了?”
癞子犹豫的回头望向南烟求救,南烟垂下眼睑,举起茶杯缓缓饮着,宽大的袖摆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如今虽有了新身份,但还是不想贸然和旧人相遇,特别是在南易还未彻底落败的时候。
南烟避嫌之举癞子瞧的清清楚楚,他一张布满痘坑的脸愁的不行,但随即又有些得意。他从土匪窝来到长安城,不仅见了世面,还凭借一手厨艺成了抢手货,李晃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羡慕呢。
“你笑个什么啊!”
马树乔一指癞子,“当日嫌我给的钱少了明说就是,扭扭捏捏作甚,如今还不是入了南府。”
癞子只是为难的傻笑,并不出声。
马树乔重口腹之欲,但癞子去了南家,他也不好抢人。心里不痛快,还想说上几句,一旁却是传来了恶心的呕吐声,‘呕!哇……’
他朝那边看去,‘哎呦’一声忙赶了过去,嘴里嚷嚷着,“我说施岚风,喝不得就不喝,你逞什么能啊!”
癞子得了空朝南烟看去,南烟忙招手赶他走,马树乔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癞子若再不走,迟早得被马树乔给痛骂一通。
人走了,南烟这才顺着此前那番动静朝右后方看去,施岚风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借酒浇愁,马树乔则在旁边安慰他。
五年过去,昔日情敌成了至交好友。
马树乔依旧是挺着个大肚子的胖子,施岚风却不复当年的清瘦模样,身子微微发福。
施岚风喃喃的说着什么,似乎在痛述家中有一恶妇,伤他体面,累他心神!
马树乔在一旁劝道:“孩子都这般大了,有的事忍忍也就过了。逼的紧了,那就再娶一房,这次定寻一性情温婉的女子。”
施岚风又‘哇’的一声吐了,索性他没吃什么东西,吐的都是酒水,“说的容易,我这妻子,早先入门前待我也算温柔小意。再娶?哼!没准再娶一房,进了门性子也跟着变了那该如何。”
南烟近来心情还算轻松,便刻意多留了片刻听这往日同窗的八卦。施岚风也算是死要面子,都醉成这般模样了,也咬死不承认自己是惧内才不肯纳妾。
谁能想到当年肆意占南烟便宜的少年如今成了妻管严。
南烟有些感慨,听着八卦,觉得自己似乎也变得鲜活起来。她双手撑着下颌,想着若自己未落水,那这五年的人生轨迹会如何?
一旁的施岚风说着说着,竟是同马树乔吵了起来,他恼怒道:“纳妾纳妾!你怎么不纳啊?”
“我同你可不一样。”
马树乔得意道:“我与阿暖心意相通,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阿暖是马树乔妻子,是他当了好些年舔狗追来的,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怎会想到纳妾?
施岚风不屑的轻嗤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拆台道:“你当年还说过非南烟不娶呢。”
南烟听这两人提及自己,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她虽不若俞宛清那般想要男子都围着自己转,但还是想要人记得自己的。
马树乔坦率的打趣两声,“去去!你懂什么啊,南烟那可是我心里的白月光。”
南烟嘴角弯了弯,白月光啊!那可真是皎洁明朗的存在。这一刻,南烟面上终是带上了浅薄的虚荣笑意。
她单手支着下颌,五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脸颊,眉眼弯弯,煞是动人。
提及南烟,马树乔似乎有些伤感,不免感叹了几句佳人早逝之类的话。但随即,他话风一转,神秘道:“唉,我给你说个事啊!”
他语气神秘,南烟便也偏了头去细听。
“我第一次梦遗可就是因着南烟,那时候我还当她是个男的呢……”
接下来的话,南烟没再听了。她喝了一口茶压惊,这时,一名陌生的青年男子忽然坐在她对面,冷声问道:“怎么不听了,刚才不还笑的很欢吗?”
这青年面孔虽陌生,但声音一听便知晓是周时生。
他沉默的看着神色尴尬的南烟,又转头看向不远处喋喋不休的马树乔同施岚风。这两人周时生自是记得,且施家一脉如今还是他的党羽。施岚风不成气,但他堂兄施岚青却是他的得力心腹。
“听够了就走吧。”
周时生有些凶,南烟不想理他,继续喝茶,不时朝楼下望去,悠闲的欣赏着长安城的街景。
这是她醒来后,心情最放松的时候了。
周时生带着□□,相貌变得普通起来。他收敛了一身锋芒,招呼小二重新换上新茶,随后便也未说话,安静的品起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