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名花——赵百三
时间:2019-09-02 08:21:41

  “荣姐姐,怎的多日不见你将誉哥儿带来,太后娘娘催臣妾催的急,但十月怀胎,即便臣妾有幸腹中有孕,但也不能马上就生一个给太后娘娘啊。”
  “说来也是,还是荣姐姐得天幸佑,不仅诞下大皇子,如今连皇孙一辈唯一的男童亦是姐姐的亲孙。”
  荣贵妃虽已不得天子宠爱,但份位高,且她此前多次带着誉哥儿在众妃朝太后请安时出现,几乎是赤/裸/裸的炫耀。只看那‘荣姐姐’的称呼,便知往日里这三人关系应当不错。
  这两名年轻妃子,此言应是在刻意奉承荣贵妃。
  话音方落,席间另一名四十有余却始终未孕的琪贵妃发出不屑的轻嗤之声,她为将军之女,脾性本便极烈,而与她份位相等的王钰秀面色则十分淡然。
  南烟悄悄朝荣贵妃看去,见她面上倏无喜色,反是暗自瞪了那两名嫔妃一眼。
  太后在一旁道:“荣儿,这也却是,哀家好些天未见着誉哥儿了,既你们都在这,不若将誉哥儿带来,让哀家看上一看。”
  说着,她伸手轻拍坐与一旁的南烟手背,道:“你应是知晓的罢,誉哥儿是大殿下的儿子,待会他来了。你同小孩说会话,也当是沾沾喜气,成婚后早些孕育子嗣。”
  南烟面上是羞怯的笑意,只颔首应是,心里却在打鼓。
  荣贵妃面带愁意道:“太后你老人家有所不知,近来誉哥儿身子不好,我便未带他多走动。”
  太后听了,有些恼怒,“出了这事你怎的不先说一声,誉哥儿如何了,可有着太医看过?”
  荣贵妃见此忙出列道:“已唤过太医相看了,病情倒也不甚严重,只是不宜走动吹风……”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太后却是起了去乾东五所见誉哥儿一面的想法。
  琪贵妃本便与荣贵妃不对付,她连儿子都没有,何必凑趣去探望她人的乖孙,于是称有事暂离。
  因乾东五所誉哥儿所在院落处于皇宫内院,与后宫无异,且有太后领头,因此并未避忌后妃。两名年轻嫔妃为讨荣贵妃欢心,皆作出一副关切之态,起身主动跟去。王钰秀因甚喜孩童,往日与太后又最为亲密,此时也顺势跟了过去。
  南烟因知晓此间事大,避讳还来不及,怎会前去?
  她称作肚痛,待太后相询,只道应是月事临近,下腹酸痛。
  女子月事本便诸多污秽,且誉哥儿乃是病重幼童,多有避忌。不待太后为难,南烟主动请离皇宫回相府休息,只道日后待身子干净了再同太后一道去看望誉哥儿。
  这般,太后方才令人引南烟离宫,她则带着两位贵妃兼两名妃子至乾东五所看望年幼的皇孙。
 
 
第85章 
  南烟此次入宫未着席秀陪同,而是周时生安排在相府的一名丫鬟。这人早前是乾西五所的宫女,熟知宫中规矩,此次倒帮了南烟不少忙。
  两人从慈宁宫离去后,未出宫,反是去了乾西五所周时生的住所。
  南烟假作肚痛暂离之事周时生知晓,因此并未避忌,反是着人准备了凉饮冻果给南烟解馋。
  因周时生事忙,南烟在那名丫鬟的陪同下在乾西五所闲逛,因今日遇见周承毅母妃,南烟思及似乎从未听周时生提及他的母亲,心下不免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从那名丫鬟的口中,南烟得知周时生的母妃为前朝刑部尚书之女,家中有两位兄长。后在前朝夺嫡之争中,武王失败被贬至苦寒之地北昌,而周时生母妃娘家因此遭受牵连,逐渐没落。
  周时生母妃因此心中哀痛,身体逐渐衰弱,后在诞下皇女之时撒手人寰。
  诞下皇女之时?
  南烟心中微惊,问道:“她是在生产之时离世的吗?”
  丫鬟颔首称是。
  “那…她的女儿呢?”
  “生下来体弱,未多时便离开人世。”
  原是这般,难怪周时生一直不曾提及这事,“那时候,殿下多大了?”
  丫鬟想了下,道:“未满九岁。”
  南烟心中叹气,想到初遇时十岁的周时生,不免有些心疼。
  既是来了乾西五所,虽周时生事忙,南烟还是主动去寻他相见片刻。可到了书房,才发现这人似并未有他所说那般忙碌。此时,只闲散的立于书桌前,正执笔画画。
  南烟上前细看,发现他笔下之人正是自己,不由得笑了一下,可之后回过味来心中却又有些不自在。
  她人在乾西五所,周时生却在书房独自画她的肖像?虽是如此,可无人至,他亦能令笔下之人栩栩如生。
  南烟安静的看着,周时生亦未发话,至最后一笔落下,周时生侧身看着南烟,问道:“你看这画像可像你?”
  南烟自是点头,周时生却摇头道:“错了,这画像与你一点都不像。”
  “我有眼睛,自是会看,这画像与我一模一样,怎的不像?”
  周时生只摇摇头,随意将画像一卷置于一旁。
  他这般,南烟不免问道:“你既说这画像不像我,那你为何还画?我人在你这,你躲着不见我却在画画?”
  问完,周时生一时没有回话,南烟见此,伸手取过画像,蛮横道:“这画我很喜欢,是我的了。”
  “你不问就取?”
  周时生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南烟此举颇为诧异。
  “有意见?”
  南烟瞪他一眼,他若敢有意见,南烟就敢冲他发火。
  这时,周时生却也乖顺,点点头,道:“没有。”
  末了,又补充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不要的我也要塞给你。
  南烟耳朵有些烧,见周时生深情的看向自己,有些不安,还有些不满!
  她方才本是刻意为之,心里大抵还是对即将嫁给他一事存了怨念,于是总想找机会怼他,想朝他发脾气,想使一使小性子!
  哪知出师未捷,竟是被这人一句话给弄的心神不安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南烟想了想,伸手将那画像遮在自己身前,挡住周时生炙热的视线,道:“这画像我又不喜欢了,还你。”
  周时生接过,置于一旁,道:“待我新画一幅再送给你。”
  “我不要。”
  南烟伸手一指侧面雪白的墙壁,道:“你待会让人将这画像挂在这。”
  这是周时生的书房,平日里他亦时常与身边人在此议事,在此挂一幅女子画像,实在有违周时生平日严肃沉闷的形象。
  哪知周时生闻言,却是颔首应下,道了一声,“好。”
  他满含笑意的看着南烟,目光如星光璀璨,南烟此时,无论如何都是发不出脾气来了。
  她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不在就画像之事打闹,反是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在慈宁宫看见王钰秀了。”
  “嗯?”
  南烟见周时生不解,主动解释道:“她是我往日好友,今日我与她虽未曾交谈,但我看她的眼神应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周时生这时却是看着南烟冷冷清清的笑了一下,笃定道:“你与她关系应当一般罢。”
  若真是关系好,值得信任之人,南烟怎会主动告之他此事?
  南烟嘴角一抽,故意冷哼了一声,道:“就你聪明,什么都知道。”
  “我不知道。”
  周时生被南烟冷斥,心情却不错,他直白道:“你若不说,我倒不曾注意这人。”
  南烟叹了口气,垂下眼睑道:“她是我旧友,但我有些看不懂她,当年孟养离世,她偏袒冯希臣亦令我心凉。”
  偏袒冯希臣?
  周时生看了眼南烟,问道:“她喜欢冯希臣?”
  若非是心喜之人,怎会冷落好友而近他人?
  王钰秀如今是贵妃,这事亦是旧事,南烟未承认,亦未否定,只是让周时生设法莫要让太后来烦她了。
  陪着这么一位倔强专横又寂寞的老太太,真的是在遭罪,听说王钰秀这几年甚得太后欢心,也亏得她有本事。
  周时生颔首应下,见南烟要离去,便起身相送。只是送人,可他偏生还去换了一身常服,明摆着是准备送出宫再在宫外相处。
  南烟等着他换衣服,只觉得这人在此事上实在磨蹭的不行,只是腰带的纹路色泽便挑了许久。
  南烟等的无聊了,上前替他做主,选了一青色带云纹的锦缎制成的腰带。
  小宦官将腰带取来,顺势递到南烟手上。南烟一愣,见周时生微微张开双臂,神态自然,正专注的看着她,只得默不作声的上前替他将腰带系好。
  你看,有的人就是有这般本事,即便不说话,也能让她人知晓他的意思。这般想着,南烟耳朵不免又有些烧了。
  周时生垂眸看着,好奇的伸手捏了下南烟绯红的耳朵尖,一本正经道:“南烟,你耳朵红了?”
  你不说话会死吗?
  南烟心中一口气上不来,不给他系腰带了,怒道:“不系了,你自己弄。”
  一旁的小宦官见此,正屁颠屁颠的准备上前接过垂挂在周时生腰间的腰带替他系好,却见往日面色沉闷的殿下颔首道:“好。”
  然后,便果真如南烟所言,自己动起手来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出门时,南烟没话找话,威胁道:“日后出门再这般慢,我便不等你了。只是换一件常服,何须费这般多时间。”
  “不可。”
  对此,周时生眉头一皱,持否定态度。
  这下,南烟的婚前焦虑终是找到了出气点,她道:“你行事可否顾忌她人,没见着我等你等的不耐烦吗?”
  周时生看她一眼,反驳道:“你没有不耐烦。”
  “我在生气呢!”
  南烟认真道,她真的是在生气呢。
  “没有。”周时生想同南烟挨的近些,伸手去捏她耳朵尖,“你也没有生气。”
  南烟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就从未遇见过说一句话被人否定一句的时候,能不能顺着她些,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南烟,难道我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周时生笑了笑,宽大的袖口伸了过来,握住了南烟的手,他垂眸看着南烟,柔声问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啊!
  青年面目如玉,风华正茂,笑意出于真心,怎会不好看?
  南烟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但过往不曾就他的样貌太过关注,如今这人却这般问她,真是肤浅的男人!
  南烟哼了一声,不回话了,却任由周时生拉着她的手。
  两人缓缓朝外走去,其间,周时生提及南烟正在看的那些话本,言语间,让南烟少看为好。
  南烟与席秀将混迹在那堆话本中的艳/情话本筛选出来,竟是不下于十本,且一本比一本劲爆。
  席秀将这些话本丢给南烟处理,南烟爱惜……,未立即焚毁,而是私藏。
  一时,南烟整张脸烧了起来,甩脱周时生的手,质问道:“你怎知这些事?”
  周时生理所当然道:“李常洛告知我的。”
  这时,南烟想到席秀往日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李常洛这个死太监!’
  “我没怎么看,只是见图文精致细腻,不舍得粗暴焚毁。”
  南烟这话非假,她还来不及看呢。
  周时生点点头,道:“不用烧,待你嫁入乾西五所,将那些话本带入宫中便是。”
  他说的一本正经,南烟却一点也不想同他谈这些了。
  带入乾西五所作甚?当传家宝吗?
  这般,两人在离开乾西五所朝宫门走去时,却是正好撞见了提前从乾东五所离去的王钰秀。
  太后一行人探望誉哥儿,见他只是精神不振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一行人在乾东五所围着他有说有笑。
  王钰秀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去。
  南烟见此,朝王钰秀行礼。
  王钰秀停下脚步,愣怔的看着南烟,意有所指的唤道:“南烟姑娘?”
  南烟莞尔一笑。
  两人对视片刻,王钰秀率先移开目光,她与周时生以家礼互见后,便避嫌离去。
  南烟看着王钰秀离去的背影出神,周时生忽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南烟耳垂,垂眸看着南烟道:“可是察觉人情淡薄?”
  “没有。”
  南烟故意板着一张木讷的脸道:“我不坦诚我的身份,怎会怪她情谊淡薄。”
  “你倒是想的通透。”
  周时生若有所思。
  南烟见他表情不对,知晓他心中必定有事,也不多话,只安静的朝宫门走去。
  至夜间
  南烟洗漱后准备入睡,见不远处的小桌上堆了一堆话本,上前看皆是《媚媚传》、《采女传》之类的名字。
  她想起白日周时生的话,再次将他与李常洛这主仆二人骂了一通!
  如今夜深人静…南烟默默的翻开,就着昏黄的烛火细看。
  叩门声在此时传来,三长两短,极为守礼。
  南烟忙将话本收好,正准备起身开门,隔壁却传来‘吱呀’一声门扉大开的声音,随即是一声狗吠。
  隔壁住着席秀,她很喜欢小灰,便在屋内一角给小灰准备了舒适的狗窝。
  候在南烟房前的俞宗衍看着从隔壁门缝中探出的狗头和人头,神情稍微……有那么一丝尴尬。
  小灰照旧朝俞宗衍吠了两声,席秀在它狗头上一拍,让它安静些,随即傻笑着看着俞宗衍,道:“俞公子来找南烟吗?”
  俞宗衍入院后,守院的小厮本欲提着灯笼带路,被他婉拒。他此次找南烟有事,是想低调些的,哪知将才叩门,隔壁的席秀同小灰便探出头来看戏。
  南烟将门打开,未及同俞宗衍说话,先是让席秀回去睡觉。
  席秀恋恋不舍的看着俞宗衍,又去看南烟,道:“此时夜深,俞公子同南烟议事,或需我在一旁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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