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名花——赵百三
时间:2019-09-02 08:21:41

  “至于密会?”
  周时生仰头看着天子,脸上带了一丝倔意,道:“儿臣与南烟相见,怎能称作密会,父皇不喜我,却也不必将气出在南烟身上。”
  他语气强硬,这时,性子倒比往日多了些叛逆,南烟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是故意这般做,这般说的。
  天子果真被周时生的回应给气着,怒道:“南烟?为何不说是炳南烟了!”
  话落,天子将一直捏在手中的一本册子拿出,用力扔至周时生身前。南烟悄悄看去,却是此前周时生带至相府交给她的那本有关假身份的册子。
  南烟记得,当日她记熟有关新身份的全部事宜后已将那本册子烧毁,这又是如何得来的?
  天子此时道:“今日朕得到线报,俞相义女炳南烟是前大理寺卿南易长女,且刺杀于侧妃的南家二小姐南安亦躲在相府,派人搜查,未见着南安,却是得到了这本册子。”
  这本册子可是实实在在的罪证啊!
  南烟看着周时生,气的胸膛起起伏伏的,她觉得自己被周时生给坑了,这本册子的内容她算是白背了。
  天子令人将南烟带走,却仍未令周时生起身,只冷声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南烟与周时生如今在天子眼中算是狼狈为奸,与此次小世子出事脱不开关系,嫌疑甚大。南烟心里苦,于是在心里将傻掉的南安狠狠骂了一通。
  不知道南安如今可有被人找到,还在不在南府?
  这时,南烟忽然想起此前周时生说的那句话,他说南安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南烟如今需要做的只是多爱他几分?
  南安的出现与小世子的中毒皆发生的猝不及防,两人心中虽早有准备,却到底不知事情的走向会如何。
  如今天子将南烟与周时生分开,明摆着就是要套他们的话?而方才周时生的话,便是给她的提示。
  果真,不多时天子便出现在南烟身前,南烟俯跪在地,神情变得小心翼翼,脸上尽显心虚之色。
  天子见着南烟,未有丝毫磋磨,厉声问道:“南安何在?”
  南烟假作一惊,仰头看向天子,见天子目光如毒蛇般凝在她身上,立即吓的垂下头去,忐忑道:“民女不知。”
  “不知?昨日可是有人亲眼见着南安出现在相府,你敢说这与你无关。”
  南烟紧紧咬住唇瓣,并不松口。
  天子忽然冷笑一声,话风一转,道:“南家长女南烟,说说吧,你到底是如何与朕这幼子相识的?”
  南烟思及此前周时生的话,决定此刻到底是需要多些诚意的。
  她言明当年因与家中关系不睦,且怀疑母亲尚在人世,便避走长安城,去了盛京查找母亲踪迹。后偶遇被人刺杀的周时生,与之相认,一路护送他安稳抵达禹州………
  天子听完,笑了一下,道:“你这话倒与他一模一样,可又是串通好了的。只是否串通,此时倒非正事,朕如今只问你一句,南安何在?”
  南烟垂眸,迟疑道:“民女…不知。”
 
 
第88章 
  天子几番逼问,南烟在如此高压之下,似再无力忍受,她低声啜泣道:“皇上,南安虽自小性子执拗,但她并非那性情狠辣之人,她…或…或是无意之间弄伤于侧妃——”
  天子目光凝视着南烟,神情有些微妙,他道:“你这是猜测还是她告诉你的?”
  南烟一惊,摇头道:“这乃是民女猜测,至回到长安城后,民女未曾见过妹妹。”
  “何必急着否认呢?”
  天子双手负于身后,道:“待将你妹妹抓到,再与你对峙便可。”
  南烟心中一梗,再无话可说。
  天子安坐于高位,闲散的品着热茶,其间不时有人进出。南烟一直跪在地上,直到双膝酸麻,她终是忍不住抬眼看了眼高坐上的天子。
  这一眼好死不死的同天子对上了!南烟心虚的将目光移开,此时,有人进入屋内,跪禀道:“回禀皇上,卑职已抓获罪女南安,正在入宫的路上。”
  屋内的氛围足够压抑,南烟也跪的够久了!一般人在此时,应当已近崩溃。
  南烟做出惊慌的神色,抬头看着天子,眼眶的泪水顺势流了下来,她嘶声道:“皇上,我妹妹是冤枉的,她还年少——”
  天子语气冷厉的打断道:“是否冤枉,将她压至刑部便可知晓一二,朕倒是想知晓她刺伤于侧妃用意何在?”
  南安刺伤的是周承毅,按照周时生的猜测,天子是知晓的,这般他此时是在诈南烟。
  幸好南安傻了,傻的也够及时!
  南烟啜泣道:“皇上,我妹妹不知被何人弄的痴痴傻傻,她去了刑部,刑部官员在皇上的高压之下,或只会对她屈打成招--”
  “你不是说过回城后便未曾见过你妹妹吗?怎知她如今痴傻?”
  天子厉声道,与此同时左右侍卫拔刀逼近南烟脖颈,呵斥道:“说,罪女南安何在?”
  这时,南烟做出恍然惊醒的神色,似乎才反应过来天子此举是在诈她,在整整一日的高压下,她终是泄露了南安的踪迹。
  天子质问南烟私藏南安一事周时生可有参与,南烟忙否认,她道“昨日夜间偶然得知南安踪迹,还未来得及求助于他。”
  逼问到这个程度,周时生未卷入此事,倒是俞宗衍因南安一事被天子宣入宫中觐见。
  俞宗衍未与南烟通气,只他说的皆是他知晓的实情,他确实是在街上偶遇南安,将她带入府内……这与南烟告之天子的倒是一模一样。
  天子追问俞宗衍身为刑部侍郎,为何知而不报,反是暗中助力。
  俞宗衍沉默片刻,掀开衣摆俯跪在地,诚实的讲明他心中所念。
  他当时的原话据说是因少时与南烟在书院相识,心悦南烟,因此在街上偶遇痴傻的南安时动了私心。
  他不知,当日周时生为求娶南烟,在御书房中曾亲自告之令俞相认南烟作义女的原因。
  一为俞相欠他人情,因此令南烟做丞相义女得到一个合适的身份。其二,则是周时生察觉俞宗衍似乎待南烟有情。
  天子听完俞宗衍此话,神色不变。
  因他早便知晓周承毅再无法孕育子嗣,因此必定早有准备。他不可能只是逼问南烟、周时生几人,其它有嫌疑的人必定也会遭受同样的逼问与追查。
  如今最重要的是救治小世子,追查下毒之人。
  至日落时分,天子终于放南烟离去,只是暂时不准南烟与周时生相见。而俞宗衍因身为刑部侍郎却知而不报,涉及渎职,被贬为刑部主事。
  此时,南烟一颗心终于暂时落了下来。
  在回相府的马车上,南烟心中一直在祈祷南安是真的痴傻才好,她只有真的傻掉,才可暂时保住性命,只是不免会受些罪。
  若她是装傻,那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乱子!
  回到房间后,南烟屏退众人,独自坐在案桌前沉思。
  今日周时生告知他的两件事情,一为冯希臣的身世,二则是周承毅主动告之天子不孕之事。
  这般看来……
  南烟写下‘冯希臣’三字,她怀疑这段时日私藏南安的人或许是冯希臣。
  而他为何不杀了南安,只令南安痴傻……或许又与当日在贺来酒馆他与南烟的一袭对话有关。
  他说冯希白是他的弟弟,很乖。暗示南烟不要因两人之间的私仇伤及冯希白,那这般是否也意味着他也不会伤害南烟的妹妹?
  周时生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南烟却不然,与人斗必定要知晓这人心中所思所虑,只人心善变,要如何才能准确知晓。
  “冯希臣?”
  席秀在一旁轻声念出这三字,南烟回身看去,道:“夜深了,怎么没睡?”
  “我来看看你嘛。”
  “看我?”
  “嗯。”
  席秀依旧顶着一脸乱七八糟的妆容,道:“今日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我心中十分担忧……”
  听到这,南烟心中大为感动,正欲与席秀说些体己话,却见席秀接着道:“我着实是担心俞公子啊!便想着去陪陪他,他因要与你避嫌,不好与你相见,有些忧心你的状态,我便替他来瞧瞧你。”
  哦,原是担心男人啊。
  南烟默默的收回伸向席秀的手,将写着冯希臣三字的纸折叠收好,道:“这事真是连累他了。”
  “对啊!”
  席秀大骂南安,“你那妹妹就是个祸害,若不是看她傻了,我真想揍她一顿。”
  南安如今被皇上的人看守逼问,不用席秀揍,必定也会吃一番苦头。
  南烟摇摇头,道:“我还好,你去告诉宗衍,让他不必忧心我,待此事过去,我会亲自去寻他致歉。”
  此事一出,俞宗衍被贬至主事或许还是小事,天子如何看待俞家与周时生的关系才是大事!
  只盼着当今天子果真如周时生所言,并未有那般好糊弄。
  席秀一颗心挂在俞宗衍身上,见此立即起身,道:“我这就去回他——”
  “等等!”
  “怎么了?”
  席秀回身,疑惑的看着南烟。
  南烟起身,双手捏着她的双肩无奈道:“席秀,你这妆容没我的好,我重新给你收整一下如何?”
  南烟声音十分柔和,此时带上了母亲般的慈爱,席秀颔首,赞道:“南烟,你可真好啊。”
  南烟只无奈的摇摇头,捏了捏席秀的脖颈逗弄她,道:“快些坐下吧,我早些将你的妆容收整了,你才好去见宗衍。”
  “南烟,你莫催我,你一催我,我只觉得你像是我娘亲。”
  席秀此话彻底将南烟给逗笑了,她笑过后,便定下心来仔细观察席秀的相貌。席秀的脸型有些细长,五官也偏单薄,但生在一张脸上看着却也是十分和谐,虽不惊艳,却让人十分舒适。
  她皮肤偏麦色,为模仿南烟,便在脸上打了厚厚一层白色粉底,却又粗心的未有将脖颈也抹上铅粉,加之手法着实生疏,看着倒像是一根木棒上突然镶嵌了一朵干瘪的棉花。
  南烟心想,她若真有这么一个女儿,铁定得急死!
  她直接让席秀将脸上的妆容洗净,重新给她绾了一个简单清爽的发髻,又在自己的衣裙中寻了一套简单合身的让席秀换上,最后只简单的替她描了眉便作罢。
  席秀如今的模样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干净清爽、利落。
  席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问道:“好了吗?”
  “好啦。”
  南烟柔和笑道,拍拍她的肩膀道:“去回宗衍话吧,你呢,明日得空来找我,我再教你如何梳妆打扮。如今夜深,我也要睡了。”
  席秀虽然觉得这妆容有些简单,但她十分信服南烟的审美,便高高兴兴的走了。
  席秀离去后不久,周时生推门而入,见南烟靠在床栏上,一脸疲惫的模样,问道:“怎么,不舒适吗?”
  “没有,就是今日有些累。”
  南烟摇头,虽然有周时生的提醒,但应对天子的逼问她仍旧有些吃力。
  天子令南烟、周时生暂不相见,周时生未将这话听进去,南烟自也未听进。她早知周时生今夜必定会来寻她,方才将席秀赶走。
  此时,夜深人静,屋内只二人,他们未如今晨在乾西五所那般故作亲密,氛围却也轻松不少。
  周时生见南烟疲惫不堪,神色颇为怜惜。
  三月后南烟入宫为皇子妃,在天子未彻底失势前,她都得这般谨小慎微。即便日后周时生登顶,再无天子压在头上,可在宫中也始终没有在民间自由。
  周时生一直都知晓他是在迫南烟,一面利诱,一面逼迫,再佐以深情将南烟揽入怀中,让两人拧成一股麻绳,再不分离。
  南烟见周时生面色沉重,于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袖管,道:“你不累吗?坐下休息会吧。”
  她语气柔和,脸上带了一丝忧心,周时生定定的看着南烟秀美的脸庞,突然柔柔笑了一下,他道:“我不累。”
  话落,他坐在了床沿上,伸手握住南烟的手腕道:“南烟,你不要怕,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说着,他伸手掀开锦被,南烟只道他是想做那事,心中一惊,有些羞怒。他却将掌心放在南烟膝盖上,轻轻的搓揉、捏捶着。
  今日,南烟跪了整整一日,在得到天子命令起身时几乎再次跌跪在地。这些,周时生都知晓,那时他就在不远处的房间,但为避嫌,大太监春信暂时看着他,因此他无法与南烟相见。
  周时生习医多年,自是知晓人体肌肉骨骼等结构,他搓揉捏打着南烟僵硬酸麻的双腿,不多时,南烟只觉得双腿有些热,酸麻之感渐渐褪去,她笑了一下,赞道:“我倒是不知你还会这个?”
  “若是你想,以后得空,我自可帮你捏一捏。”
  周时生看着南烟,说的认真,南烟亦从中察觉出一丝深情。
  她垂下头去,觉得耳朵有些热,心中感叹道短短时日,周时生挑拨她内心的手段可是越发高明了,尽会说些好听的。
  虽他此时深情且柔和,南烟还是不想着他的道,转了话题,只问道:“你说,南安会有事吗?”
  周时生漫不经心道:“她如果真傻了,暂时不会有事。”
  南烟闻言笑了一下,这倒是和她想的一样了。
  南安若真傻了,天子暂时无法奈何她,加之周承毅万分痛恨南安,必定会留她性命待他从南方归来后亲自折磨。
  若南安是假装的,那么这也正好逼问她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时生。”
  南烟道:“你说,是不是冯希臣命人下毒的,这样既可以陷害你,也可彻底除去周承毅的希望。”
  “或许。”
  周时生垂眸,双手小心的捧着南烟的膝弯处,道:“这事与他脱不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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