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挞——栖见
时间:2019-09-02 08:34:18

  果然,莫北不说话了,过了好半天,才发了个ok的手势过来。
  等差不多微信都回完,陈妄刚好从浴室里出来,孟婴宁打着字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他穿了条长裤赤着上半身从浴室里出来,水珠顺着颈线咕噜噜地往下滚。
  孟婴宁抓着手机愣了愣,然后啪叽一下把手机丢到一边,脑袋埋进抱枕里,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在外面:“你能不能套个衣服?!”
  陈妄神色平静:“忘拿了。”
  “那你喊我啊,我可以帮你把要换的拿了放在门口,”孟婴宁嘴巴捂在抱枕里,声音闷闷的。
  “哦,”陈妄正往卧室走,闻言回过头来,笑笑,“要换的都给我拿么?”
  孟婴宁刚想说不然呢。
  想到了要换的里都有什么以后,耳根开始发烫。
  这下连眼睛都捂进抱枕后头了:“你赶紧去穿吧!”
  陈妄笑了一声,没再逗她,转身进了卧室。
  几分钟后,他套着件黑t出来,看见孟婴宁还是倒在沙发里没动,迷迷糊糊一副又有点儿困了的样子,走过来垂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去洗漱,然后下楼跟我买早餐,吃完再睡。”
  孟婴宁确实想洗澡,她觉得自己昨天在泥里滚过一遭现在都臭了,但她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于是坐起来,仰起头来看着他,老实巴交地说:“我没衣服换。”
  陈妄看了她一眼,然后重新回卧室,拎着套衣服又回来,丢进她怀里。
  孟婴宁抖开。
  是一套黑色的男式睡衣,棉质的,手感很好,而且看起来非常新,带着衣柜里搁久了的淡淡木质味道。
  孟婴宁狐疑抬头:“这是你的睡衣吗?”
  陈妄:“不然是你的?”
  “你还有睡衣的啊,”孟婴宁震惊了,她对于陈妄穿睡衣的样子完全没印象,这人在家里好像一直都是t或者背心的,“这套你穿过吗?”
  “没有,”陈妄扬眉,“穿什么睡衣,娘们儿唧唧的。”
  想法非常直男,且糙。
  孟婴宁无语了一下,抱着衣服站起来往浴室走,一边小声逼逼:“穿个睡衣就叫娘了,就你光着出来耍流氓不娘。”
  一个澡洗得舒舒服服,孟婴宁也不奢望陈妄这儿能有护发素之类的精致的东西了,毕竟是穿个睡衣都觉得娘的人,她套着他的黑睡衣出来,特别大,裤腿和袖口都厚厚卷了好多折才露出脚背和手。
  黑色衬得她皮肤白得跟透明的似的,扣子扣到最上头领口还是大,陈妄瞥了一眼。
  洗完了又觉得困,孟婴宁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被陈妄拽了件大外套整个人严严实实一裹,然后拎着她出门买早餐。
  “你就不能自己去买吗?我这还穿着睡衣。”下楼的时候,孟婴宁不情不愿的说。
  “就在楼下,很近,在旁边等我?”在昨天的事以后,陈妄不可能让她离开自己半径五米范围内超过五分钟,“豆浆油条还是豆汁焦圈?”
  “都可以……”孟婴宁低着头跟着他,她没穿内衣,就这么挂着空穿了一套睡衣出门有点儿不习惯。
  她拉着身上陈妄的大外套,拉链拉到头,下巴藏进去。
  早点铺子确实近,买完上去估计都用不上十分钟,陈妄买了好多种,包子蒸饺奶油炸糕豆浆油条,回家堆了一茶几。
  孟婴宁吃东西慢,陈妄吃完,她还剩了大半碗豆浆,在那里慢吞吞的咬着猪肉包子。
  陈妄长腿一伸,把手机捞过来,随手点开看了一眼。
  屏幕一划亮,就是孟婴宁的微信界面。
  她刚刚大概是用了忘记退出,屏幕停留在她自己的朋友圈界面。
  陈妄本来想退出去,手指都移过去了,视线一扫,就这么一眼,刚好扫见她的一张照片。
  孟婴宁挺久没发过朋友圈了,她开了个什么三天可见,导致陈妄其实每次看她的朋友圈都干净得很。
  陈妄顿了顿,手指点着屏幕往下拉了拉。
  他其实真的只是想看看她的照片。
  结果拉下去没两张,后面就没了,全是文字。
  浅灰色的小框圈着两行字,只扫了一眼,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陈妄低垂下眼,一个一个点进去。
  ——今天又因为陈妄哭了,这个人说话真的很伤人,他怎么那么烦。
  但是他抱抱我了,和上次不一样呜呜呜,这次的抱抱是那样的抱抱!那种抱抱!
  结果每次见着他就哭鼻子,不开心。
  ——二十几岁的人了,玩个试胆游戏竟然还能被夜路差点吓哭……
  不过我的神明来啦。
  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又吵架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明明刚刚还都聊得好好的。
  喜欢一个人真烦。
  ——想被抱一下。
  ——遇见他了,紧张到包都忘了到家才发现……真的好丢脸好没出息。
  快十年啦,好像还是很喜欢你。
  虽然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
  我喜欢你就好了。
  反正都已经喜欢你这么久了。
  ……
  每一个下面都有一个小小的,灰色的锁,锁住了小姑娘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酸涩又有些卑微的秘密。
  陈妄好半天,都没能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心脏涨着,又有些疼。
  陈妄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她丢了包的那天是十年后两个人第一次遇见,陈妄一直以为是在那之后,孟婴宁才对他有了些感觉。
  可是如果是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孟婴宁最后一口猪肉包子刚塞进嘴巴里,腮帮子圆鼓鼓的,一下一下咀嚼着蠕动,眼睛满足地眯起来,弯弯的,心满意足地往后靠了靠,声音软糯糯的,因为塞着食物,有些含糊:“吃饱鸟……”
  陈妄抬起头来,沉默地看着她,好半天,动作很慢地放下手机。
  孟婴宁咽了嘴巴里的食物,侧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深而晦涩。
  孟婴宁愣了下,抿了抿唇:“怎么了?”
  陈妄没说话。
  孟婴宁有些不安地伸手过去,柔软的小手拽着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凑过去仰着头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慌。
  “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遍。
  陈妄沉默着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沙发倾身靠过来。
  脖颈一低,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相碰:“问你个事儿。”
  孟婴宁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很顺从地抬手,指尖去勾他,凉凉的指尖安抚似的轻轻挠了两下,当做回应。
  陈妄抓着她的手指拉下来,摁在沙发上,然后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唇,声音有些哑:“从小就喜欢我了?嗯?”
 
 
第六十一章 
  中国有句老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出处:《说苑·政理》。老师和家长从小也都会教育小朋友,不要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要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可惜,大多数小朋友并不能通汇贯通,不仅小朋友,大人也不能。
  陈妄特别不巧不是这个大多数。
  小时候挺多人跟他说过,你妈妈其实很爱你爸爸和你。
  小陈妄那时候觉得这帮人真的挺瞎的,爱不爱你们自己看不出来么?
  所以关于孟婴宁的事儿,即使陆之州明里暗里委婉不委婉地跟他说过了几次了,陈妄依然没怎么当真,他是很典型的真的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的人。
  喜不喜欢还看不出来么?
  孟婴宁那小时候哪有半点儿对他的正面情绪,分明是快烦死他了。
  一看见陆之州就开心,篮球赛给他送水,运动会给他加油,成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陆之州后面哥哥哥哥的叫,这还能不叫喜欢?这傻逼才看不出来。
  傻逼才看不出来。
  六点多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窗外一片喧嚣,早餐铺子老板的吆喝声,小朋友上学的笑声,自行车铃清脆,爬了几层楼隐约传来。
  客厅里却很静。
  在她昨天醒来之前,昨晚睡着的时候,陈妄其实都还是有些怕的。
  孟婴宁的生活环境太简单,家境殷实父母恩爱和谐,因为是朋友圈子里最小的所以也算是从小被宠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也没遭过罪,怕疼,听陆之州说上大学的时候去拔智齿,因为发炎脸肿了疼得回家哭了两天,最后眼睛比脸肿得厉害。
  受一点儿委屈都不行的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晚上却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儿,因为他。
  他没保护好她。
  他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却还是差一点儿就把她丢了。
  会怕吧。
  会退缩。
  会怨他。
  终于意识到了如果和他在一起,面对的会是什么。
  陈妄其实知道离开他是最好的,但他很怕孟婴宁真的会后悔。
  所以当她踩着月光出来,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的时候,陈妄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了停。
  像是等待着她对自己最后的审判。
  而现在,陈妄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有点儿懵,懵完了反应过来以后好像是高兴的,但又好像不是。
  包括孟婴宁现在,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然去勾他的手,用自己的柔软方式依着他,哄他,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无声的在对他说——
  我是愿意宠着你的。
  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招人疼了。
  疼得让人觉得心里冒着酸,疼到发涩。
  陈妄闭了闭眼,亲她的嘴唇:“喜欢我很久了是多久?从小喜欢是多小的时候?”
  他每问一句,唇瓣就上移一寸,亲她的眼角,眉心,额头,低沉的声音压着,显得沙哑而耐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几岁,几年级,二零零几年?”
  孟婴宁都傻了,指尖紧紧抓着沙发布料,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发出了一声:“什、什么啊!”
  她有点儿慌了,反应过来以后扑腾着一把把他推开了,整个人蹬着沙发往后窜,拉开一大段距离,背靠着沙发扶手。
  陈妄怀里一空,人就坐在那儿没动,不远不近沉默看着她。
  半晌,他忽然笑了。
  男人很淡的勾了下唇角,眉眼紧跟着略弯了弯,眼角微垂,凌厉的面部线条在那一瞬间给人一种柔和的错觉。
  他低垂下头,舔了下嘴唇,笑出声来:“真是我啊……”
  声音很低的呢喃,似乎还觉得不可置信。
  孟婴宁就是反应再迟钝,也不可能不明白他到底在指什么了。
  但还是迷糊,迷糊到有些懵逼的程度。
  孟婴宁瞪着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惊慌,以及无措:“你说什么呢……”
  陈妄抬了抬眼,人往后一靠,唇角懒懒散散翘着:“小姑娘还挺能忍,喜欢我那么久了么?暗恋啊?”
  孟婴宁被他说得脸一下就红了,耳根发热,几乎炸毛,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乌溜溜的眼睁得圆圆的,抿着唇,好半天。
  陈妄知道她脸皮有多薄,以为她会说点儿什么,比如死不承认,或者恼羞成怒下地就跑。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她跑下地往屋里躲,他肯定把人重新捞回来。
  果然,下一秒,孟婴宁红着脸直接蹦下地,人就要往屋里扎。
  陈妄不紧不慢地抬起胳膊,往她去路上一挡,横拦着她腰把人提溜起来,重新丢进沙发里,前倾过身,手臂往沙发背上一撑,耷拉下眼。
  “跑什么,又不丢人,而且你不是之前说过喜欢我了么。”
  “那不一样!那哪能一样!”孟婴宁红着脸闭上眼嚷嚷。
  喜欢,和藏了这么多年,在这种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不明不白地暴露出来的暗恋,这两种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孟婴宁低垂着脑袋不看他,耳根红得很彻底。
  主要是乱。
  脑子嗡嗡在响,像是一堆毛线球被猫一爪子拍翻,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怎么解也解不开。
  全是一个念头。
  他知道了。
  孟婴宁有种近乎无措的无所遁形感,就像是这么多年以来遮着她的最后一块布也没了,她终于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展露在他面前。
  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去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她想抬头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又不太敢。
  看着长大的小孩儿其实从小就喜欢他了,那么她小的时候做的那些事,说的一些话,甚至对他的态度,原本好像很自然的相处就都带上了一些奇异的微妙。
  他知道了以后是怎么想的?她走的时候她其实也才初三,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会不会觉得……有压力。
  毕竟暗恋十几年,听起来好像还挺吓人的。
  我拿你当妹妹你却想和我谈恋爱。
  小姑娘不说话,陈妄也没说话。
  男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体会不到女孩子那些细腻又敏感的小心思,却也感受到了一点她表现出来的不安。
  陈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情话,也不擅长这个,他现在就想抱着她,想揉吧揉吧,搓一搓,想搂在怀里不撒手。
  想一直一直对她好。
  俩人其实昨天折腾了一趟回来已经挺晚了,中间半夜又跑阳台去夜聊了一个小时,孟婴宁一共也没睡多久,早饭吃完又跑进卧室去。
  刚开始确实只是因为小秘密被发现了脑子有点儿乱,她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结果没想到躺着乱七八糟东想想西想想,就这么靠着床头又睡着了。
  醒来十点多,人已经滑进被子里,脑袋枕在枕头上,陈妄靠坐在客厅沙发里打电话。
  她出来的时候他刚好在说话:“几天转院?”
  孟婴宁踢踏着大拖鞋跑到厨房倒水,捧着水杯咬着杯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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