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侧头,看着她:“嗯,那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瞥一眼时间,手机丢到一边:“还挺能睡。”
孟婴宁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说让他进卧室补个眠的,结果她自己睡得挺香,把这事儿给忘了。
孟婴宁举着温开水杯,递到他面前,讨好地朝他眨了眨眼:“喝水。”
陈妄接过来,也没喝,拿在手里:“这回睡饱了?”
孟婴宁在旁边坐下,手往腿上一放,跟个小学生似的,乖巧地看着他。
陈妄:“那昨天的事儿,来聊聊。”
孟婴宁瞬间一动不动,人像是静止了。
陈妄没发现她的异样,淡道:“之前你可能没体会过,所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你明白了,也知道了。”
陈妄顿了顿,笑笑:“我当时跟你说的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跟着我就是这么回事儿,我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
孟婴宁连呼吸都屏住了。
“孟婴宁,”陈妄低着嗓子叫了她一声,他看了一眼她的手腕,上面还缠着绷带,早上刚换了药。
陈妄目光沉了沉:“我这条命不要了也会护着你,但我现在没法儿跟你保证类似昨天的事不会第二次发生。”
孟婴宁还是不说话。
陈妄就是这样的人。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一丁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人。
他永远说不出来那些女孩子喜欢听的漂亮话情话,哪怕彼此其实都心知肚明,这话说出来只是为了哄哄人的。
能做到就是能做到,保证不了的他一定会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你自己做选择。
他不是超人或者钢铁侠,总能出现在最危急的关头力挽狂澜,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是人就会有疏漏,是人就会犯错,是人就会有无能为力的遗憾。
他会告诉她“我这条命不要了也会护着你到最后一刻”,却说不出“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一身反骨被现实磨了个一干二净,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嚣张少年。
孟婴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听他说下去。
她都能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她其实一直担心他是不是真的会跟她说这个。
陈妄缓声说:“所以,你要不要——”
他都没说完,孟婴宁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要。”
陈妄愣了愣。
孟婴宁抿着唇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说的,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跟我说这个,我不要,我死也不分手,你都知道了我喜欢你这么久了,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偷偷盼了这么多年。”
她眼睛红了,想哭,却忍得死死的,声音低下来,委屈地说:“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了,你怎么还这么狠要跟我说这些话。”
她说完扭头就走。
陈妄叫了她一声。
孟婴宁完全不想听,也不敢听,埋着头自顾自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咔嚓两声,还上了两道锁。
“……”
陈妄有些啼笑皆非,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来走到卧室门口,倚靠着破木门,好笑道:“孟婴宁,开门。”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哭腔:“我不开!”
陈妄好脾气地敲了两下:“开门,开了我跟你说。”
“我不!我不想跟你说话!”孟婴宁哭得听起来有点儿伤心了,呜呜着,“你是不是人,我才刚为你受了伤,我伤还没好你就要跟我分手,你是不是人!”
陈妄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
他倚着门,单手撑住门框,直接笑出了声。
“你还笑?!”屋里砰的一声闷响,孟婴宁一个枕头扔过来砸在了门上,哭得肝肠寸断,难过极了,开始骂他,“呜呜你就是个狗……你是不是人呜呜呜,你还笑得那么大声!!”
“我没笑。”陈妄把笑憋回去了,说。
虽然她是真的哭得很伤心,但他还是有点儿忍不住,带着笑意说:“你先给我开门。”
孟婴宁连脏话都蹦出来了:“滚!渣男!!”
陈妄:“你不开我踹了啊。”
这破木板门,老化成这样,他一脚就能给踹开。
里面没声音了。
陈妄等了一会儿,依然半点儿动静都没有,看起来也没有要给他开门的意思。
陈妄直起身,走到客厅电视柜,拉开抽屉,翻了一会儿,翻出一串钥匙,又走回去。
又是咔哒咔哒两声,卧室门锁被开开。
陈妄进卧室,走到床边,随手把钥匙往旁边床头柜上一扔,垂眼看着被子里鼓着的那小小一团。
“孟婴宁,出来。”
被子里那一团忽然鼓出来了一块儿,看起来像是想踹他一脚。
陈妄拽着被子往下拉,孟婴宁在里面死死拽着,她那点儿小破力气在他看来跟玩似的,唰地一下就掀开了。
孟婴宁侧着身躺着,整个人蜷成一个小球球,抱着枕头在哭。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砸看,眼睛通红,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陈妄“啧”了一声,坐在床边,伸手把她提溜起来:“谁说要跟你分手了?”
孟婴宁坐在床上,哭得直打嗝:“你不用装,我早就知道了,我昨天一回来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跟我说,你觉得你让我遇见这事儿了,你保护不了我,你以前就因为这个不跟我在一起,现在真发生了你就害怕,是不是?”
“所以你就想跟我分手,你不敢了,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是不是?”
陈妄静静看着她,好半天,忽然抬手,把她搂进怀里。
他叹了口气:“到底是我不相信自己,还是你不相信我?我要是因为这个想过分手,之前就压根不会跟你在一起。”
孟婴宁没明白。
“平时看着挺聪明一小姑娘,怎么轴起来这么傻,下次忙着失恋之前能先听人把话说完么?”
孟婴宁脑袋被他摁在怀里,抽抽搭搭地。
陈妄捋了捋她的背:“我没法儿保证昨天的事儿不会再发生,不是因为我不自信,而是你不会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不放心,你家又离那么远,地段也偏。”
陈妄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你要不要搬过来?”
他这句话说完,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整个人一瞬间安静。
连嗝都不打了。
孟婴宁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嘴唇被她自己咬得红了点儿,看着可怜又招人疼。
水汪汪的眼茫然地看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
陈妄抬手,刮掉了她眼角的泪,指尖勾着她刚刚在被子里蹭得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落在红红的耳朵上,捏了捏软软的耳珠。
手感太好,到底没忍住,凑过去含着咬了咬。
孟婴宁嘤了一声,缩了下脖子。
陈妄撤开一点儿,唇贴在她耳畔,声音低淡,语气里却带着点儿不自觉的诱哄意味:“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妄:我要开始当狗了
唉,我的儿子们注定都摆脱不了当畜生的命运。
第六十二章
要。
太要了。
孟婴宁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陈妄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陈妄问的是什么问题……反正无论他说什么,只要不分手,她现在都答应。
小姑娘抱着被子,缩着脖子,抬手捂着耳朵往后躲了躲,眨巴两下眼。
智商开始缓慢地回笼,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脑海里开着喇叭回荡——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跟我一起住。
一起住。
……
孟婴宁看着他,指尖揪着自己的耳朵,愣愣看着他,十分没出息的再次脸红了。
她眼泪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哭得鼻尖眼角都红红的,配上一脸呆滞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傻。
陈妄琢磨着这小姑娘是不是又不好意思了。
陈妄顿了顿,没逼得太紧,人往后撤了撤,坐在床边儿说:“你上下班我可以接送,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陈妄说着,略扬了扬下巴,睨着眼打量她:“小时候我记得你都初中了都还不敢一个人睡,怎么,现在敢自己住了?”
孟婴宁被他说得脸更红,毕竟初中生了,半夜一个人睡还被吓得往爸妈房间里跑这事说出来挺丢人的。
陈妄继续说:“被结果被孟姨赶回自己房间里去,还抱着枕头哭着——”
孟婴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谁家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或者谁又干了什么被爸妈骂了,第二天整个院子里的大人小孩保证全部都会知道,孟婴宁一直觉得这是个特别神奇的事情。
这个消息和丢人的事吧,他们就像是长了腿,自己就会走街串巷地往各家跑。
陈妄没说完,孟婴宁已经丢掉了手里的被角,一个猛子扎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行了!不许说了!”小姑娘拔高了声,警告跟撒娇似的。
“行,不说,”陈妄从善如流,说回上一个话题,“主卧你睡,我先睡沙发,次卧蒋格之前偶尔会来睡两宿,我还没弄。”
“……”
孟婴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很努力地控制着才没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过于愕然:“咱们三个,住一起的啊?”
“……”
陈妄也沉默了,他沉默地看了她好几秒,才缓慢道;“想得挺美,还想跟两个男人住一起?”
“不是,”孟婴宁觉得他很不讲道理,“是你自己这么说的啊。”
“他那屋他的东西都堆着,床单枕套都没换,清理利索之前我先睡沙发,”陈妄好脾气地细致解释了一大串儿,“懂了?”
孟婴宁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就是,你不搬也行,我就找个靠谱的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但目前为止,没有比我更靠谱的,懂没?”陈妄继续说。
孟婴宁迟疑几秒,再次点了点头。
陈妄这个所谓的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从他目前为止的字里行间来看,显然和她理解的并不是一个意思。
甚至还特别自觉地表示了自己只想睡次卧和沙发。
孟婴宁忽然生出了一点儿莫名其妙的心虚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想象得过于不正经了。
大概是有点儿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期盼。
现在这种情况,陈妄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孟婴宁觉得有些羞耻,并且羞愧。
“所以,”陈妄第三次问,“要不要来?”
虽然知道对方没那个心思……
但是心思是一码事,行为那又是另一码事。
无论对方有没有往这边想,事实上这不就是……
同居了么。
孟婴宁点了点头,脸有点儿红,别别扭扭地撇开了头,小声说:“要的。”
这一整天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多,陈妄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始终没叫她,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打电话,几方都始终在联系着,了解情况。
陈想人没事,这姑娘大大咧咧睡了一觉醒了以后竟然还以为自己给顾客画图画一半累睡着了。
到这种程度,陈妄也没打算再瞒她,言简意赅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和万一汤城查到两人的关系,她有可能遇见的事情,虽然俩人现在各个方面都沾不上一丝一毫的边。
陈想看起来甚至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意思,非常清脆痛快地“ok”了一声,然后一阵安静。
过了几分钟,姑娘嚼着口香糖懒声说:“我看好回a市的机票了,你觉得够远吗?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出国,但机票你得给我报销。”
陈妄面无表情就要挂电话,没等挂,陈想又“哎”了一声,语气这回严肃了些:“我小嫂子没事吧?”
“嗯。”
陈想轻松道:“什么时候扯证叫我啊。”
陈妄笑笑,没出声。
电话那头,姑娘有些走神。
陈妄也没再说话。
有些时候会觉得血缘其实真的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陈妄跟着老陈走的那年陈想也没比孟婴宁大,再之后就是一年见那么几面,再后来,两个人从一年见几次到几年见一次,大了以后别说面了,连电话都省了。
陈妄工作特殊,两个人唯一的沟通话题是陈妄放在她那养着的咪咪。
兄妹俩都不是会说话的类型,不会说,但感情就是意外的很好。
陈想甚至可以说是陈妄心里唯一那个能够被称之为“亲人”的角色。
孟婴宁这次搬家搬得有点儿急,其实说是搬家,也只是把需要用的东西拿过来一些,孟婴宁本来觉得应该挺好收拾的,也就是带些衣服,以及日常的生活用品。
问题就出在这一些衣服,和日常的生活用品,收拾起来好像有点多。
小姑娘爱臭美,再加上孟婴宁本身工作环境还有她的小副业,她有很多的衣服和化妆品,单独改了个衣帽间出来塞得满满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哪件都想带。
陈妄坐在沙发里,一边跟刑警队联系一边等着孟婴宁,就听着屋里叮叮哐哐一阵折腾,小姑娘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从他眼前穿过,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五分钟后再次从他眼前略过,捧一堆东西。
又五分钟,第三次略过。
陈妄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看着她怀里包着一堆瓶瓶罐罐走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