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君如何才能消气?”她眨了眨眼睛。
萧承启想了想,将她抱紧了,眼底逐渐现出深浓颜色,片刻后,他伏在她耳畔低声道:“要这样……”随即半含了她的唇珠,尾音淹没于唇齿,气息彻底盖住了她。
*
“啊!”
彼时凤阳皇城一片清冷,一声尖叫突然划破了香榭轩。苏葳如再次从梦中惊醒,抱着锦被浑身发抖。
今天侍女嫣儿值夜,闻声赶快跑来,她素日就畏惧苏葳如,这些日子,苏葳如的性情越发暴戾极端,动辄就要打板子,嫣儿心有余悸,不敢太靠近,停在榻前一丈远,小声唤了声“主子”。
苏葳如发丝凌乱垂在两颊,黯淡的烛火下,竟有几分狰狞,她双手冰冷,不住地颤抖,冷宫大火之后她又梦到了谢柔,那女人虽未死却在梦里向她索命!她惊恐至极,睁大双眼,几次想掀开纱幔却被缠住,她承受不住刺激,向嫣儿大叫了一声,似是发泄。
嫣儿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过去系好纱幔,跪倒在侧。
苏葳如抱着手臂,勉强适应了光线,惊声道:“现在……现在是几时了?”
嫣儿道:“子时。”
苏葳如一抖:“子时?”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拉住嫣儿的手臂道:“快,快去看看冷宫里的人死没死。”
嫣儿疼得一缩,又道:“主子您在说什么呀,您不是说,皇……在宫外活得好好的,这您是知道的。”
苏葳如仿佛受了极大刺激,尖叫一声道:“蠢货!还不去叫你的相好把贱人杀了!还有那个广芸,一起杀了!她们不死我就要死了!她们不死我就要死了!”
嫣儿手臂被她手指紧扣着,指甲嵌进皮肉,疼得她眼泪都要下来了。苏葳如却没看到她的神情,一味沉溺在恐慌中。
她的父亲和圣上出征一月有余,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这实在不正常,还有那个广芸,已经数月称病不出,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却没有解决之法。
她想,也许只有将这些恐惧扼杀,才能还自己一个清静。
“你去,给你的老相好递信,让他快点下手,不要再等了!”
嫣儿抖成了一团:“不……主子,他……”
苏葳如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说他跟咱们没关系,我告诉你,这种杀人放火的事他做了一次,就要斩草除根,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他不做也得做,否则若有一日东窗事发,先死的就是他!”言罢她手一甩,将嫣儿推到地上。
嫣儿目光呆滞,似是惊吓过度,胳臂磕到了床角,传来钻心的刺痛。
“不,不要再做了,主子我们停手吧……”她胡乱地想,胡乱地说。
“愚蠢!”苏威如大喝,“她们不死我怎么睡得着?”
嫣儿被她尖锐的声音刺激,捂着耳朵缩了起来,苏威如看她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个人她还有用,将她吓死了得不偿失。
她勉强压制住怒火,声音尽量平静,道:“你别怕,不过是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们一个在外面一个病恹恹,都不受宠,恐怕死了陛下也不会追究。”
“你们只管大胆地做,等陛下回来,该死的已经死了,后宫自然就是我的了,到时候你们二人远走高飞,还有何人能管?”
她循循善诱,眼眸里渗出疯狂的光芒。嫣儿嘴唇蠕动了两下,终被气势所摄,不敢有丝毫反抗。
苏葳如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直男:哼,生气了,需要亲亲才会好。
谢依依:好啦好啦,么么哒。
萧直男:(满意脸)这还差不多……
第70章 启程回宫
“哥哥当真不愿去凤阳吗?”谢柔望着身前的男子,眉尖蹙起。
因担心宫中生变,谢柔和萧承启决定提前赶回凤阳,萧承启知道她挂念兄长,有意下旨调谢煊入京任职,谢柔与谢煊分别多年,着实思念,得知消息心中欢喜,想着提前告诉哥哥一声,便在临走前特意见了他一面,怎料谢煊闻信面上并无半分喜色,竟陡然回绝了她。
谢柔眸中微暗,随即询问起原由来,眼下图坦退败,边关军务不如从前那般复杂繁重了,谢煊是可以调职的,何况他也不能守着沙城一辈子,就算两人无法团聚,也要为他自己考虑一下。
“如今右相党羽连根拔起,外敌元气大伤,边关压力小了不少,哥哥不必固守沙城。夫君也说过,朝中不乏能臣猛将,可以轮番驻守边城,一者可辨臣下能力,二来借此练兵。”
谢煊听完,似觉得有道理,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番光景,他唤了她一声“傻丫头”。
谢柔一怔。
谢煊笑了笑,道:“自从依依有了心上人,常被一叶障目。”
谢柔微讶,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谢煊靠在廊柱上无声地笑了:“你仔细想想朝中的局势就知道了,皇上这是为了让你宽心才这么说的。”
注视着谢柔眼中的那丝不解,他继续说了下去:“边关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苏威统领瓜州,眼下出了事一片混乱,图坦三王子被杀,但图坦国主膝下可不止一个儿子,三王子被杀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是件好事呢。边关将领古来流动性就奇小,为的便是震慑外邦,如果我现在走了,图坦国或许不会大举进攻,但一定会出兵试探,它发兵方向必然是沙城、瓜州一带,百姓难以休养生息,必遭横祸。你说,我现在能不能离开?”
谢柔咬唇不语,不得不说,谢煊这番话半字不差,是她心急了,结果只看到眼前,没发现其中暗藏的凶险。
“那……以后呢?”她又想了想,接着问。
谢煊亦是摇了摇头,谢柔无奈了。
“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到边关来的原因?”他忽然问她。
谢柔依稀有印象,谢煊是为了助萧承启,保证朝中处置叛党时外敌不会趁虚而入,同时也给萧承启输送了不少战力,后来里面有些人还进了暗卫营。这些年,哥哥从来不去凤阳,一直隐藏着自己保皇党的身份,与萧承启沟通也是以家书为准。种种做法小心谨慎,避嫌为上,现如今的诸多战绩就是这么来的。
谢柔好像明白了什么。
“哥哥是为了……避嫌?”
谢煊没有否认。
“夫君不是那样的人。”谢柔道。萧承启绝不会因为忌惮他的实力而对他做什么,他不是右相。
“可他是皇上。”谢煊截住了她的话音。
谢柔怔然看向他。
“皇家自古忌讳外戚做大,你我没有家族撑腰,但手中的实力不容小觑,若我去了凤阳,必然要面对那些世家子弟,来往应酬之际,千人千语,难免不会有结党营私之嫌。到时候,皇上面对言官要如何自处?他是该向你交代,还是向百官交代?”
“所以,依依,”他叹道,“我不能离你们太近,否则百官无法心安。”
谢柔唇瓣已经咬出了小小的印迹,谢煊比她考虑的要多出几倍,而且每一条都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可是哥哥,此去千里,难道你打算再也不见我了么?”她眸中有水光,终是问出了心里最害怕的事情,她走了很久才来到他身边,匆忙相见又要分离,无论说她想得简单也罢自私也好,她是真的舍不得他。小时候她失去了双亲,长大了哥哥也遥不可及,从前是被逼无奈,如今她只是‘不愿’。
“怎么会?”谢煊却摸了摸她的额发,笑道,“我答应你,每年回京述职,一定会进宫见你的。”
谢柔秀眉未展,眼眶渐渐红了。
谢煊温声道:“又不是诀别,可不能哭鼻子。”
这词不吉,谢柔佯作嗔意:“哥哥不许乱说。”
谢煊笑了,故意逗她:“哦,不说就不说。”
谢柔弯了弯唇,又见谢煊道:“总而言之,依依若是想见我,除了述职之外,也有其它机会,比如……”
“什么?”
“我若做了舅舅,总要参加满月礼的。”
谢柔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布满红霞,直延到耳垂:“哥!”
谢煊朗声而笑。
*
萧承启将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毕,交到了刚回到自己身边的卓海手上。
“卓叔来得及时,这几日朝中事务庞杂,奏折压了有数个月的时间,言官们的唾沫都要把朕淹没了。”
卓海笑了笑道:“不过小老儿看皇上的气色可比以前好多了。”
萧承启笑而不语。
卓海跟随他时间已久,任何细微之处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到,能让萧承启这般开心的约莫只有皇后娘娘了。
“皇上打算何时启程?”
萧承启道:“明日。”
他思忖了一刻,问道:“苏威如何了?”
卓海道:“该说的都说了,曲州刺史魏延为幕后主谋,布局多年,图坦耶贺图和苏威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可惜狡兔三窟,魏延跑得太快,目前还没找到踪影,已经派暗卫撒网搜寻了。”
萧承启皱了皱眉,当初谢柔被刺杀让他怀疑曲州有异,拖了这么久才把事情搞清楚,委实耗损了不少人力精力。
“查仔细些,路上安排暗卫融进白府府兵之中,与朕和皇后一同回宫。另外记得和白衍保持联络,他虽然可以进宫,但后宫他进不去,告诉他一声,必要的时候可持尚方宝剑先斩后奏,朕给他这个权限。”萧承启嘱咐道。
卓海道了声是。
萧承启又将诸多事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但凡有关谢柔皆是反复确认,卓海一直等到点灯才退下。
望着窗外夜色,萧承启舒了口气。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第71章 神秘来信
凤阳城,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驶入城内,驾车的人身穿布衣斗笠,他将帽檐拉得很低,盖住了眉眼。城门口巡察的士兵掀开车布检查了一番,目光扫过男子的脸,见他长得老实还有几分木讷,想来是城外村子的百姓,便让他通过了。
男子连声道谢,忙不迭的打马而去,集市熙熙攘攘,他将马车停在路旁,在无人注意的时刻,绕过商铺走进了一条小巷。
巷道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在走了将近二十步的时候,他推开了一扇木门。门后是一方破败的院子,几间屋舍,他摘下斗笠走了进去。
“魏公子。”
帽檐下的那张脸早已没了木讷之态,眼角流露出些许精光,信步走到几人身前,他淡淡道:“吩咐你们的事办得如何了?”
作仆从打扮的男子道:“已经找到了接头的人,这几日就会把信和密药递进宫。”
“好,”闻言,男子笑了笑,唇边寒意十足,“我很想看看苏葳如收到信时的表情,她的父亲被抓,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后宫这摊浑水,若此时不搅就没机会了。”
“公子说的是。”
“最好她能把广仁海的女儿杀掉,以广仁海的个性必不会善罢甘休,广芸是皇后选进宫的,若出了事,这笔账就要算在她头上了,到时候咱们再找准机会放出皇后私逃出宫的消息,你说,前朝那些嚼舌头的大臣们会不会很兴奋?”
他说着话,眼中渐有疯狂之色,停顿了一刻,他又道:“耶贺图无能,北上一路都没有除掉皇后,还让皇上扳回一局,现在好了,事情更棘手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没杀成,就让百官们杀吧。”
“公子所言极是,右相的仇我们定要讨回来,皇后一死,皇帝元气大伤,前朝后宫必乱。”
众人亦低声附和道:“公子神机妙算。”
奉承入耳,男子却是冷笑一声,似嘲似讽,众人知他近日不顺,皆噤若寒蝉不再出声。
皇宫香榭轩,苏葳如正修剪着几株花草,一个多月过去,后宫风平浪静,嫣儿无能,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她的相好虽有武功在身,又能出入后宫,但冷宫戒备森严,广芸宫内也门扉紧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侍卫就更不可能了。
苏葳如心中急切,却也知着急没有用,只能静待良机,听说御驾已经踏上返京之路,估摸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战事告一段落,她只盼父亲苏威此战有功,这样哪怕她先前做错了事被人发现了,也不必担惊受怕,后宫还有她立足之地。这般一想,她心里有了底,没有先前那么惊慌了。
这日晌午,苏葳如用了膳回榻上歇息,掀开薄衾,忽然看到枕边有一角黄色信纸,她霍然睁大眼眸,猛地向四周看去。后宫内室竟有人随意出入,实在不可思议,她嘴唇发白,神思不属之下却也不敢惊动旁人,于是连忙将侍女们都打发走,抽出纸握在手里。
“是谁……是谁……”方才还算淡定的面具寸寸裂开,她攥着信纸的手颤了颤,调整了半天的呼吸,才敢低头去看。
信纸不大,但上面的话却密密麻麻,她逐字逐句读下去,眸中渐渐染上惊惧的颜色,那信纸之上写得不是别的,而是关于自己父亲苏威的消息,信上详细的描述了边关战况,还有苏威的处境,勾结外寇,意图弑君,种种罪名加在一起,连诛九族都不为过。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读到后面,连字都认不清了,锥心之言如悬梁之刺,立在头顶,轻易便能将她刺穿。
“不可能的。”她的父亲用了半辈子的时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右相前车之鉴又摆在眼前,他怎么会造反呢?也许这封信上说得都是假的。
她努力集中思绪,继续把整篇文字看完,写信的人好像了解她的心思,在文末附上了后宫秘辛,将皇后不在宫中,沿途受到暗杀的事也写明了。如果说其它的事情还可以杜撰,那么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编得出来,何况在皇宫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三个人知道皇后的去处。
她攥着信跌坐在了榻上,脑海中已然掀起了狂风暴雨,砸得她怔愣呆滞,眼前的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了,那些对于皇城的所有幻梦都坍塌了,等到皇上皇后回宫,她将不会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像不值钱的沙粒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