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她看见了秦寻风。
他也在看着她。
沈晚星几乎是下意识的别开了眼，随便把球拍塞进在一旁等待的女生手里，径直走掉，头也不回的离开。
下一秒，女生聚集起来，争抢着那个球拍，想要得到与秦寻风对打的机会。
秦寻风视线顺过去，在那小小的人群中，再也看不见她。
回到班级后，沈晚星在书桌上趴了会儿，忽然间，有人拽开了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落下声音。
“你又是自己一个人。”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缓了两秒，坐直身看回去，如同望着一片虚空。
“这么快就不打篮球了。”
“原来你那时看见我了。”付骋安轻笑。
打篮球的时候，他特意追着她的视线迎过去。
对方却连眼角都不曾瞥过来。
不想她已看见了自己。
沈晚星没有回答他。
她转回头翻开书本，抽出一支自动铅握在手里。
还没写下第一个字，身边的人就把笔从她手中拿走。
她也不恼，目光落在书上，恍若他不存在。
“好像只有提到秦寻风的时候，你这个人才会产生情绪。”
她闻声一愣，瞳孔轻颤了下，转头重新看着他。
付骋安一手拄脸盯着她，另一只手转着她的铅笔。
“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喜欢秦寻风。”
沈晚星从没说过她喜欢秦寻风。
但付骋安知道，她喜欢他。
“喜欢和爱不一样，就是很纯粹的欣赏，着迷，悸动。爱却是需要包容一切的勇气和盲目追求的胆量。”她避开付骋安的问题，转而换了个角度，面不改色的夺过他手中的笔，“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那么容易拥有的。”
“最近倒是很少见到你身边的那个女生了。”他轻笑一声，细细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是说舒莞荟。”
“我之前追求你，可没少受她阻碍。现下没了她，倒还能和你说上几句话，还不错。”
“我和你持相反观点。”沈晚星没再看他，在书上慢慢写下几个字，淡淡道：“你走吧。”
后来过了许久，付骋安才反应过来，她那时写了什么。
那是句歌词。
后来，他在校报上看到了那一句。
秦寻风知道沈晚星喜欢自己这件事，是在高三下学期。
本来就是无足轻重的人，做了什么喜欢什么人都与他无关。
听一遍也就忘了。
他一直都知道付骋安在追一个女生，但从未用心记住。
起初还会留意，后来觉得无趣，便也散了兴致。
毕业后，叶屹和林乔桥终于互定心意走到一起，特意将各自的好友聚在一起，在KTV唱歌。
再次遇见她，也是在那一天。
那天来的人不少，总是有人上前点歌，KTV里的音乐就不曾断过。
沈晚星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与他们这一群人貌合神离，一点也不合群的样子。
但他这次的判断却错了。
凡是走过去跟沈晚星搭话的人，她都微笑以对，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
秦寻风绕过旁边的人，在她身边坐下。
KTV里的光线有些暗，他凝神低眸去看，也没看清她到底写了什么。
他极淡的提了下唇角，抬手抽出她手中的本子，扬眉问她：“你这写的什么。”
沈晚星以为来的人是付骋安，结果仰头轻瞥那一瞬才发现不是。
她神色一变，站起身去抢本子，语气冷淡：“我没说你可以看。”
他动了动手腕，合上了本子，嘴角下撇。
秦寻风很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
一个本子而已。
他本身也没想看里面的内容。
秦寻风把本子递过去。
沈晚星落眸看着他，刚把手伸出去，就被他轻抓住了手腕，整个人又坐回到沙发上。
“你叫什么名字。”本子被她重新握住的时候，他问她。
“舒莞荟。”她在吵闹的音乐氛围中回他。
每一字都咬的清楚。
“听起来有些耳熟。”他笑起来，并没有拆穿她。
“嗯。”沈晚星淡淡回应。
她再次起身，又被重新拽了回去。
这一回，她似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剜了他一眼。
一声不响的瞪他。
秦寻风瞬间抹了笑。
在知道她喜欢自己之后，他曾留意过她一段时间。
但两个人就连对视的机会都未曾走过。
他曾一度认为这是付骋安编谎言骗他的。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喜欢他的。
探过来的每一眼，都不曾带有温度。
这一回，秦寻风发现自己又错了。
她只是很擅长伪装和说谎而已。
离近了看，才能发现她这些细小的情绪。
秦寻风忽然就觉得，这场无聊的聚会，有了些价值。
“舒莞荟三个字的开头字母是SWH。”他凑身靠近她一步，手臂拦在一边，防止她离开。
沈晚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窝身在沙发上，身体往后躲了躲。
可其实已经无路可躲。
秦寻风视线聚在她身上。
“沈晚星三个字的开头字母是SWX。SWH和SWX，听起来很像是不是。”
听见他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沈晚星的眼瞳不可抑制的颤了下，身体顿时有些僵。
她紧抿着唇，屏住急促的呼吸。
再一瞬，他略带讽刺的勾唇，沉声道：“但是无论听起来再像，总归是两个人，骗不了谁的眼睛。”
沈晚星神情一怔，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想要离开。
“你的话说完了我也听完了，现在我要走了。”
秦寻风松开手，身体往旁边一靠。
沈晚星没来得及收手，起身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栽在他身上。
他脸色很冷，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
“小心点，舒同学。”他说。
沈晚星瞬间抽了手，正要逃跑时，正巧撞见了舒莞荟。
“晚……”舒莞荟刚说了一个字，又被毫无悬念的打断。
“我先走了。”
然后，她落荒而逃。
秦寻风则代替她坐在角落里，盯着那一抹仓皇离开的身影。
也是那一天，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名字。
——沈晚星。
第四十三章
回忆折寿陪你先走，我不怕心痛却只能放手，擒住我心跳的人消失无踪，割舍力透纸背的挽留。
——《爱情折寿》
“秦总，您最近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商英低眸合上了文件，在秦寻风面前站好，还是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秦寻风缓缓抬眸，放下拄在额头边的手，沉声道：“叶氏企业那边怎么说。”
“已经决定投资，确认好日期就可以签双方协议。”
“今天还剩安排什么安排。”他在刚才假寐了一小会儿，现在精神好了许多。
没等商英回答，秦寻风自顾自的说道：“全部推掉。”
“是。”
商英退了出去。
秦寻风盯着桌面一角，陷入了纷扰思绪中。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沈晚星已经离开了，悄无声息的。
这一个多月来，沈晚星都是昼出早归，他又回去的晚。
回去后，她几乎就是把自己锁在了屋里。
两个人就连一面都没见到。
她在躲他。
想到这里，秦寻风骤然起身，拽起一边的外套夺门而出。
沈晚星近来睡得不太好，为了避免与秦寻风碰面，她每天都起的很早去上班，其他老师还以为她忽然间热爱起了这一行。
哪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热爱。
有些东西是否喜欢，第一眼就会知道了。
就想音乐对于她。
从写下第一句开始，就无法结束了。
忽然间，沉寂的夜色中吵进一片嘈杂的声音。
听着声响，像是前面有人在打架。
在学校附近打架，这群人也还真是胆大。
走过去的时候，沈晚星特意往那片人群里扫了一眼。
貌似是两厢情愿的约架。
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沈晚星收了眼，转头便走，下一瞬，袖子被人用手拽了下。
她被迫脚步停下。
抓住她的那只手又往下用了些力，她侧身看过去，眼瞳不觉晃动了下。
——季空铃。
——她怎么也在这里。
“你……”沈晚星犹豫一瞬，胳膊被抓的更紧了些。
“帮他——”季空铃冷着脸，掐着副命令的口气，身上的外衣裂了个大口子，整个人站在风中，更显得弱小。
她顺着季空铃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里面还站了个瘦高的少年，一拳就将眼前的人击倒。
……
张弋凡？
他脸上沾了血，打起人来架着股狠劲儿，沈晚星一下没认出来他。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两个让人头疼的学生。
如果说宁征是七中是第一位，那么这张弋凡就是第二位。
打架斗殴。
还真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沈晚星默不作声的把手抽了出来，抬手拎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冷声报了地址。
等她打完这通电话，巷子里的人才停下动作看她，意识到她可能是报警了。
“这女人谁啊，多管闲事，连她也一起收拾了。”为首的人站在最里面，暗的看不清模样。
张弋凡当下就给了那人一拳。
“砰——”
几个人围了上去扶那几个人，余下皆向沈晚星走来。
她护着季空铃往后退了几步，正要跑走，那一行人拿着铁棍冲了上来。
沈晚星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将季空铃抱在怀中，紧闭双眼。
下一瞬，铁棍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沈晚星莫名松了口气，视线微抬，就看见秦寻风挡在自己面前，伸手掐住那人的胳膊。
他的出现，让后面的人都不敢贸然上前。
秦寻风略一用力，将那人往后一丢后松手，双手扯了扯衣领，冷目瞥开：“商英，处理掉。”
“是。”商英从另一边面不改色的走过来，只身走进那黑暗的尽头。
张弋凡还没有走出来。
沈晚星往里看了眼，松开手，低头问身旁的季空铃：“有没有受伤。”
季空铃漠然看了她一眼，径直往回走，又被沈晚星扯住手腕。
“你过去添什么乱。”一不留神，她又显露出老师的样子来。
“不用你管。”季空铃甩开她的手，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沈晚星轻笑一声，又把季空铃揪了回来。
“刚才你抓住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觉悟，——季空铃。”
秦寻风站在她身边，被沈晚星完全忽视，索性就站在一边看她。
在听见“季空铃”三个字后，他视线凛然一动，走过去。
秦寻风高大的身躯拦住季空铃，寒目下撇，问她：“季空远是你什么人。”
“我哥。”季空铃白了他一眼。
还真是巧。
“你学生。”秦寻风挑眉去看沈晚星。
“嗯。”她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商英走了出来，抬手轻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身上连一滴血都看到。
张弋凡和他并肩走出来，相较之下，身型瘦了些，也没有那种成熟男人和稳重精英的气质。
比起宁征，确是轻狂了些。
但同样拥有一张清秀冷峻的脸，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身上挂了彩，却称得上是另一种绝色。
沈晚星没有教过张弋凡的班级，但对他的事有点耳闻。
张弋凡父母离异，从小就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妥妥的七中校霸。天天没个正形，在学校里总是打架，能上七中，也是靠了某位好心人的资助。
趁着秦寻风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沈晚星悄悄转身，刚准备离开，就被他攥住手腕。
“你先陪我去个地方。”他凑近她，身上很冷。
秦寻风话音刚落，季空铃立即投来可疑的目光。
沈晚星无意与他僵持，默默点了点头。
季空铃见张弋凡还站的住，作势就要跑，被张弋凡一胳膊搂了回来。
“你放开我。”季空铃挣扎了两下，却见商英拉开了车门。
很快，她被塞进车里。
沈晚星也不例外。
没用上两分钟，车子开走了。
张弋凡盯着越来越小的车牌号，用力勾了下唇，抬脚踢了下面前的小石子，转身离开。
秦寻风与沈晚星一同坐在后车座上，遇上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看着她，低眉轻问：“吃过晚饭了？”
她望着窗外，手臂架在窗框上，手窝在颈边，淡淡“嗯”了声。
上车之后，她就没再看过他一眼。
季空铃斜眼看着后视镜，瞧着镜中的她，语气像在质问：“他在追求你？”
在学校里，季空铃很少和老师同学交流。
沈晚星平常时候问她话，她从来都是一个字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