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注意到了，那时她握在摇臂把手上不安勾动的手指。
所以即便没有十足把握，他还是认定了，她是喜欢他的。
但今天不同。
她看过来的每一眼，都毫无波澜，冷若冰霜。
以至于他都开始想，是否是他做错了。
他为了留全自己在父母面前的颜面，不曾想，竟再次伤了她的心。
第二天，何蔚在聚餐后留住了沈晚星。
“你说你想隐婚且不办婚礼，我们是同意了。但是寻风年纪也不小了，其他的可以听你的，这孩子的事……你们也应该现在考虑了。”
沈晚星闻言皱了下眉，一时无话。
她下意识的去找秦寻风，连他半点踪迹都没看到。
对方的意思和态度很明显，沈晚星无心与何蔚争辩，简单应了两句，快步走回车上。
“你和我是协议结婚的事，你没有告知你的父母吗？”沈晚星坐在车上，“砰”的一声拉上了车门。
秦寻风坐在驾驶座上，视线找过来，眉眼清冷，睨着她：“我母亲她说了什么。”
“她让我和你考虑要一个孩子。”她低眸瞥了眼手机屏，自嘲的笑了声，眼里装进惊诧之色，“我以为自己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存在。”
“不然你觉得我娶你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当个花瓶摆设。”
末了，他又添了句。
“你又不漂亮。”
这个答案倒在沈晚星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秦寻风会这么回答自己。
让人头疼。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和林乔桥约了今天见面，今晚就不回去了。”沈晚星作势就要打开车门，用了用力，却没推开。
“去哪里，我送你。”秦寻风系上安全带，漠冷无波的看向她。
她目光一沉。
“不用。”回答他的又是这两个字。
“不说那就回家。”他的声音低哑磁性，还带了几丝胁迫。
自己就不该进他的车。
沈晚星狠狠蹙着眉，似乎是用余光斜了他一眼，随后冷声报了地址。
待她说完，秦寻风仍是看着她。而后，朝她突然间靠近。
沈晚星浑身一个激灵，一秒解了他的用意，赶紧抬手抓起安全带，快速扣好。
秦寻风停在他身前，手还没伸出去。
她那边就已经结束了。
他挪开眼，满面冷然，发动了车子。
到了地方，沈晚星如愿走下车。
“晚上我来接你，有事同你说。”车里的人轻飘飘的撇下来一句。
“不——”她那个“用”字还没吐出来，车子绝尘而去。
沈晚星：“……”
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算了。
没什么好说的。
没走出几步，沈晚星就遇见了林乔桥。
对方直接跑过来扑在她身上，胳膊勒住她，压的她差点喘不过来气。
“乔……桥，你先放开我。”沈晚星轻拽了拽林乔桥的胳膊，眼睫微垂。
没过两秒，林乔桥倒是放开了她。
只不过这一回，对方果断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商场里跑。
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时间。
逛了几个小时，林乔桥捧着一堆袋子，终于收手了。
倒不是因为她累了。
而是倒了该吃饭的时间。
“晚星，我怀孕了。”林乔桥一脸欣喜娇羞的表情，坐在沈晚星的对面，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怀……孕？”沈晚星愣了愣，视线在林乔桥身上扫了扫，有些惊讶。
怀孕了还逛这么长时间，她还真是精力旺盛。
“怎么，你不信？”
“没，恭喜你了，乔桥。”
“那你呢？”林乔桥问她。
“我？”
“你不是和秦寻风结婚了吗？”说到这里，林乔桥突然间压低了声音，弯身更靠近她一点。
“嗯。”
和秦寻风结婚这件事，她只告诉了舒莞荟和林乔桥。
沈昼辰那边，她还没敢说。
“对啊，你们这么突然领证，连婚礼都没办，难道不是……？”林乔桥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不是。”沈晚星连忙打断她，一下将手抽了出来。
“不是？”林乔桥狐疑看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和秦寻风……”
“两家联姻罢了，没有别的原因。”她淡淡回道。
“但你不是喜欢秦寻风？”
“以后不会了。”
“奇怪，那为什么秦寻风让我……”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之后，林乔桥赶紧噤声，可还是晚了。
沈晚星眼眸陡然一抬，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其实，今天是秦寻风让你约我出来的，对不对。”
“没……没有这回事。”林乔桥尬笑着摆了摆手，与沈晚星对视后，瞬间泄了气，“没错，是他让我约你出来的。他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让我陪陪你，我还以为是——”
“你倒是好心。”沈晚星神色暗了暗，鼻尖溢出一口气，“可惜，他只是在利用你。”
“利用我？”林乔桥从小到大被家人护的极好，人天真的可爱，向来看不太懂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心机，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
“嗯。”沈晚星见怪不怪的点了点头，轻声慢语道：“他故意把你从叶屹身边支开，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同叶屹说。”
林乔桥自是不懂商业圈这些事，沈晚星就也没费神细说。
秦寻风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商人，这无需质疑。
她自然是斗不过他。
可若他再伤害她身边的人，她也不会再袖手旁观。
“你既然不喜欢秦寻风了，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忽然间，林乔桥唐突又直白的问了一句。
沈晚星视线落回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抢先说了个痛快。
“晚星，其实你活的有点拧巴。
这么多年了，你骨子里装的早就是冷漠了，有的时候就连一个笑容一句关心都是硬生生从身体里挖出来的，别人嫌你整个人太冷冰冰，可我知道，你能拿出来的已经是你的全部了。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但是我感觉你起码心里还有一丝温热。因为若是你真的看透尘世，又何必在歌词里说淡红尘再迷失自我呢。
你的心里是渴望爱的。
渴望被爱。
所以，你其实还喜欢着秦寻风，对不对？”
晚些时候，沈晚星与林乔桥分开，路才走了一半，就看见了秦寻风的车。
她选择性忽视，换了个方向走。
同一时间，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个时候你不回家，还要去哪里。”
是秦寻风。
他早就猜到她不会上车跟他回家，所以人不在车里，而是在这里等她。
沈晚星刚反应过来，那人就来到了她身边。
“舒莞荟有事找我，我去她家一趟。”她面不改色的说谎，几句谎话捻手就来。
“舒莞荟现在人和付骋安在一起，你现在去她家，岂不是要门口守上一整晚。”他低着眼瞳，双手揣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拆穿这个谎言。
付骋安？
莞荟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怎么——，要我送你去她家吗？”见她低头不语，秦寻风勾了勾唇，不遗余力的轻讽她。
这回她还没说，又被他抢答。
“你想说不用是吧。”
沈晚星被他不动声色的又反将一军，这回彻底压不住气，仰头看他。
“秦寻风，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被她这样盯住，忽的微微一愣。
昨夜他发消息给付骋安，问如何让她开心起来。
后来付骋安给他支招，找她的朋友陪她逛逛街，看个电影，吃个饭，兴许心情就好多了。
他今天联系林乔桥，其实也只是想让她心情好一些。
但好像只是弄巧成拙。
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曾经轻而易举的就能讨女生欢心，如今见了她，却一时间没了主意。
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留意她很久了。
久到和她喜欢上他的时间，一样的长。
“不用就回家。”秦寻风收了视线，神色不明，目光落向别处，等着她先迈开步伐。
冷风一阵阵吹过，沈晚星揉了揉胳膊，也没看他，径直往前走。
夜已经深了。
既然走不掉了，那她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非要在这深夜寒风里跟他耗着。
秦寻风与她并肩同行，没再说什么话。
他们两个都属于性子冷淡的人，待在一起，很容易就冷场。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秦寻风眸中一片清浅，跟她走在一起，几乎什么也没想。
却不知身边的人，此刻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晚星从未停止一天喜欢他。
即便此刻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即便没人看得透她心中所想。
可她自己知道——她喜欢他。
因为喜欢，才更要远离。
……
如果一切都停止在暗恋那一步，就好了。
起码这份心情会被完整无缺的保留，而不是被心中那个人，一片片的撕碎。
终究，什么也不曾剩下。
第四十二章
空气倦了，钟表停了，我的回忆安在原地等你呢。眼泪干涸，心跳燥热，我的理智输给情感想你呢。
——《空气倦了》
回想起来，沈晚星与秦寻风之间的交集，是从高三那年多起来的。
时间久了，有些记不清的零星片段，竟然也会堂而皇之的自己跑出来。
高三上学期，秋。
体育课上，躲在一旁休息的沈晚星被林乔桥揪了出来。
“沈晚星，我跟你说你得多运动，看你成天这蔫儿样。高三学生不能只顾着学习，身体也得跟得上，知道吗？”林乔桥把羽毛球拍递到她手中，语重心长的看着她。
平日里，林乔桥比沈晚星还关心她的身体。
毕竟沈晚星的身体本就不好，一学期下来她光是请假就十多回了。
“我知道了。”知道林乔桥又要开始说教了，沈晚星面无表情的接过球拍，走过去站好。
站在她对面的男生是一班的体委，快一米九的个子，高出她许多。
沈晚星无力的挑了下眉，偏头看向林乔桥，那眼神就像在说“你这让我怎么打”。
结果林乔桥完全没读懂她的意思，在身侧举起双臂，握拳往下一压，冲她轻喊：“沈晚星，加油，我看好你哦。”
沈晚星：“……”
真是败给她了。
对面的男生也同沈晚星认识，两人曾见面聊过几句话，也就普通同学的关系。
所以与他打羽毛球，沈晚星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对她来说，男女之间是存在纯友谊的。
起码，在她这里，她是无法和喜欢的人成为朋友。
沈晚星自认没有什么作为女生的魅力，和班级男生的交流也只是点到为止，不冷不热。
打了几轮下来，对面的人轻轻松松的把球拍过来，而她一个人忙碌的跳来跑去。
运动了一小会儿，心情倒也舒畅了许多。
毕竟运动的时候，分心分神便无法继续下去。
这段时间，她是了无杂念的。
直到，对面的人退到一边，眼前人换成了秦寻风的模样。
沈晚星想都没想就直接把球拍塞进林乔桥手中。
“不打了。”
“诶？为什么不打？那可是秦寻风。”林乔桥看了眼秦寻风，护好手里的球拍，追到沈晚星身边。
“要打你打。”她淡淡道。
“我只和我家叶屹打，谁要和他打。再说了，沈晚星你这也太明显了，秦寻风一来你就走，摆明了不是讨厌他就是喜欢他。”
听了林乔桥的话，沈晚星蓦地停住脚步。
她回头用余光瞥了眼秦寻风，发现他正在若无其事的同一班体委说话。
就像没留意到她已经离开了一样。
沈晚星走了回去。
她握着手中羽毛球，轻轻摩挲两下，低眸把球发了过去。
球飞到半路掉下，秦寻风走过去捡球，就是趁着这个空挡，沈晚星抬眸看了他一眼。
今天秦寻风依旧没有穿校服，一身白与黑的搭配，好似把他整个人身上的优点都凸显了出来。
极盛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映在黑发上发出淡淡光泽。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光都聚在他身上，而他在画中，一举一动都令人沉醉。
沈晚星极快的收了眼，但还是和秦寻风短暂的对视了一瞬。
这一回，秦寻风发球往她这边打，她甚至不用动位置，就能轻而易举的接住他的球。
她再也不用又跑又跳。
不管她用了多少力、打的好不好，秦寻风总能神色自若的接住她的球。
这么来来回回打了几次，球都没有落地。
就像是他在刻意克制着力道，配合着她打一样。
想到这里，沈晚星一瞬晃了神，没有挥拍接球。
羽毛球从她眼前垂直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