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赞同道:“行,那就这样安排,我会帮你向组织上申请,自动寄到这个地址。”
中午,陈老头又把他的招牌菜“看盘儿”拿出来招待,所谓看盘儿,就是肉块儿小小的,味儿咸的吓死人,一顿饭下去,那盘子里的菜少不了多少。
一顿没滋拉味的饭下肚,大家都怀念昨晚吃的骨头汤面和猪蹄。
而此时的李家,李振国煮了一大锅米饭,拌着着昨晚剩下的猪蹄,还有猪蹄下沉淀的一层浓浓的酱汁,米饭红红的,油油的,美味极了。四个男人或者男孩把一锅米饭吃得干干净净,也很怀念啃猪蹄的感觉,不过没有猪蹄,汤汁拌饭也很好吃。
……
老陈的事情告一段落,陈大舅与家人相聚了两天,就不得不离开。
临行前小张和小蒋嘱咐陈梅,关于陈家二老的事情,只要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县长解决。
在李家又住了一晚,几人才告辞启程赶往火车站。
陈梅很嫌弃这个哥哥,可是一离别不知多久,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还是揩了一下眼睛。
这些天陈梅一直在李家庄和陈家庄之间往来,忙得脚不沾地,没等李明言找什么借口再去窑头镇。陈梅就叫住她:“明言,你认识的人多,娘也知道二癞,他那里有粮食。你去帮娘买一点,给你姥爷盖房子,请人吃饭用。”
明言接过那一沓钱,20块,不由诧异,“用得了这么多吗?”
“用得了,看能不能买到肉,没个荤腥招待人家,多寒颤人。”
她家的后面本来是一片空地,现在已经夯实,打上地基。
就等着陈老头的房子拆掉,然后再盖新房了。
工人都是现成的,李家庄的男劳力全数出动,他们都很欣赏带来30亩地的陈老头。说是不管饭也要帮忙,但是陈梅哪能真的让人家白做工,这个时候玉米地里除头一遍草,花生地里追肥,都是活计,那都是工分!
抛弃工分来干活,陈梅只能招待人家好的,才能弥补这份亏欠。
……
李明言拿着20块钱,心理上丝毫没有包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去柜台那边找到麻花辫,麻花辫早已在柜台前等着,看到要等的人来,立刻打开柜台一侧的木板,拉着李明言进去。
“你可来啦?我记得是五天,却不知道是第五天来,还是五天之后来,吓得我这两天也不敢休息,把我的班都调成这两天,钱给你,你数数。”
李明言傻笑着,这姑娘太死心眼了,“你不是已经给我说过地址了吗?拿不到钱,该是我着急呀,你急个什么劲儿?”
“你交代我的事儿,当然要办好。”想到了什么,麻花辫儿附耳悄声说道:“主任卖出去的好像是1块2,你定的价是不是太便宜了?”
麻花辫儿绞着衣角,似乎说这些话有些难堪,但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而且你卖给我表姐的1块5,她现在知道你是只卖一块钱,托我质问你呢。”
李明言数了一遍,30块钱不多不少,用一根头绳仔细的扎着,有毛票,也有整的。拿到手里厚厚一叠,心里特别踏实,有钱让人底气十足。
“没错呀,给货多了是一块钱一块,零售就是1块5一块。你们主任卖1块2,挺实诚的,以后你跟你们主任说我提价了,给他1块2一瓶,你也赚个两三毛嘛,这是给你的雪花膏。”
她在来之前,悄悄地在空间买了一大瓶保湿乳液,然后又买了一些分装的小瓶子,将大瓶的乳液分装成几小瓶,作为感谢送给麻花辫儿。
这是她早就已经许下的,送之前她自己用了点试试,淡淡的茉莉花香,涂在脸上清爽不油腻,似乎还有些防晒的功效,总之她脸上的皮肤大大的改善,或许本来就是青春无敌,脸上白润水当当的。
她递给麻花辫儿一小瓶,“你试试,茉莉花味儿的,可好闻了。”这一小瓶有50毫升,所以用不了多久就用完的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还想请这个小姐姐多办点儿事儿呢。
分装小瓶是按压嘴的,麻花辫儿开始还不会用,熟悉了几下,终于挤压出来,然后就闻到了清新的茉莉花味儿。
麻花辫没有用过这么高级的东西,夏天脸上都是素面朝天的,冬天也只能买嘎啦油抹一抹,这会儿她兴奋地在脸上仔细揉了一通,只抹了右半边脸。
抹完之后兴奋的说:“明言,你看我两边脸是不是不一样,这边看起来水润一些,这东西真好,我留着冬天用”
李明言附和着说好好好,心想你这么能干,还这么实诚淳朴,好姑娘以后多的是好东西给你,然后就听到了什么?
冬天用?
“那可不行,这是夏天用的,冬天用它效果不好,容易皲裂。这瓶你先用着呗,等到冬天我再给你适合冬天用的。”
麻花辫非常不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老麻烦你呀。”
“不麻烦,你也帮我忙了呀,我在给你这里留30块香皂,不行不行,香皂是不是卖饱和了,给你留肥皂吧,肥皂大家用的比较多,也都用得起。”
麻花辫儿这才想起来李明言说的是什么,双手小风扇似的乱摇,“不行,我不敢,就怕爸妈知道了,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要是被纠察队逮着,我可怎么说呀?工作都丢了。”
“你干的是正经事,怎么不敢叫你爸妈知道,再说我也不是让你卖给生人,就是给亲戚提供个便利,卖个人情,不要票,价格也不贵,多好的事儿呀。你要真卖给陌生人,我这边也没有那么多的货。”李明言简直服了这个姑娘了。
“我也不知道家里用不用,上次拿回去一块香皂,我妈还说我浪费呢,说会过日子的人家根本不会去买它。”
李明言倾力推销,她知道这东西对女人的诱惑力是很大的,谁不想干干净净,出门带着淡淡的香味,所过之处,留下一阵香风:“成不成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你就当是你帮我忙。”
“好吧,让我表姐帮忙,她是报社的记者,人脉广得很。我也可以给她一些优惠,这样她就不会跟我抱怨你啦。”
麻花辫儿欣然答应,还别说,虽然提心吊胆的,可主任见了她再也不是黑着脸,让她总疑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好。
现在反而是每次见到她都笑眯眯的,由于一起卖香皂的交情,她也敢壮着胆子跟主任打一声招呼,相比以前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好了不知多少倍,隔壁烟酒柜台的都说她终于会来事儿了。
拿走30块钱,留下十块香皂,还有若干肥皂,李明言出发去做另一件事。
***
跟瘦猴儿约定好的时间已到,她得去拿那些草编的小东西去了,但愿瘦猴的保鲜工作做得好。
照例先到了二癞家的小土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那么的破旧。二癞在院子里同人争执着什么,走近了听才听明白。
原来是二癞说那人的竹编不合格,那人正同二癞理论:“怎么老刘的那个合格,我的就不行,做的差得了多少,二癞你别不是发达了,忘了朋友吧。我上次做的也这样,你不也收了吗,我做这个东西费时费力,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净费工夫去做它,做出来你又说不行,这不是在玩我吗?”
二癞有口难言,说不清楚,涨红了脸,看见明言过来,指着她说:“这就是收咱们竹编的人,你去问她,你这竹编能不能过关?”
李明言无辜的看向两位,她就是一个坐着看戏的人,火还烧到她身上来了。
她看着二癞通红的,满是血丝的眼睛,在心里摇了摇头,规矩最开始的时候不立起来,半途上马,再服众就难了。
在看地下,那些明显不合格的竹编,还有送来竹编男人委屈的眼神,他是真觉得自己家的东西挺好?
李明言摊手,两方都挺无辜,可她也只能说:“二癞每次交给我的,质量都合格。”
这话说的是事实,二来每次都会自己做好,去掉那些不合格的,用他做的那些来顶替。
到她手里的都是好东西,就这点来说,她还是很欣赏二癞的,他也是好心,只是帮人的方法错了。
二癞听到李明言这样说,再看对方的表情,知道这是不准备帮他,让他自己解决,他难过的低下头,整个人透着颓然。
他现在每天加班加点的,就为了补足兄弟们的错误,可他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要求严格了一点。
可是他们没有丝毫念着他的好,反而认为他是故意刁难。
面对老王质疑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明言说的对,他每次交上去的都是合格的,没有一句是错的。
明言叫他交货,他有些难过,语气不由有些硬,“还不够。”
李明言比他还硬,“那就有多少交多少。”
老王也被晾下,站在那里木桩子似的,看着二人交易,看着那个小姑娘一个一个的把不合格的东西挑出来,他的脸就更红一些,最后红的像猴屁股,恨不得地下有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他交上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真的是不行,原来二癞交给人家的真的都是合格的,不合格的当做破烂一样堆在一旁。
他拎起自己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待下去。疾步奔出去了,脸和脖子都通红。
***
因为合格的东西不多,李明言只能给二癞十斤大米。
就听二癞忽然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啦?后悔没有严格把关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二癞摇头:“不是的,我从最开始要求就挺严格的,可是总有人做不好,我想着没关系,可能是那几个人手笨,我偷偷的补上就行了,当初他们也帮我许多。可没想到,他们交上来的东西跟比着差似的,越来越不对劲。每次我想说两句,他们就说,那谁做的也不怎么样,你怎么就要了?”
二癞抹了把脸,不知是哭是笑,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我是不是太蠢了?这事我不能再做下去了,再做下去我就死了,两天没睡觉。刚才谢谢你,也叫他们知道我二癞,不是赚了他们粮食的。”
李明言点头,“也好,那你准备干嘛?”
“还不知道,我带你去找瘦猴吧。那小子做的可快了,每天都要跑一趟我家,生怕你把他给忘了。”
李明言背着背篓去瘦猴家,离得不远,比二癞家更接近街道,也是一座土坯房。
与二癞家不同的是,这家的篱笆整整齐齐,每个竹制的篱笆大小粗细都相等,仿佛是模具里出来的。搭的做厨房的小窝棚里,柴火也是一样的三角形,放置一样的角度,这也太符合她的审美了!
院子里只有一个老人,坐在树荫下,粗大的指节在竹编之中穿梭。袖管空荡荡的细胳膊支着,肩膀上的骨头似乎要耸出来,一看这面相,就是瘦猴的爹,或者是爷爷。
他的耳朵动了动,侧身问道:“这是谁来了?瘦猴不在家,上山去了。”
细看之下,他的黑眼珠竟是一片潭水似的黑,沤下去的眼眶里盛着的竟是全黑的眼珠,这老头眼睛看不见。
二癞回应他:“我是二癞啊。那我们就等会儿,要草蚱蜢的都来了。”
老人热情的进屋去搬凳子,搬完凳子还要给两人倒水。怎么能让老人倒水,李明言极力阻止,抵挡不住的时候,瘦猴抱着一小捆若竹叶回来。
看到李明言眼睛里溢满惊喜,“你可来了,等你等的好苦。俺家里的桶盆都快放不下了。”
为了保持新鲜,瘦猴将做出来的东西都放进水里,每天换水保鲜,现在拿出来,还是一片绿油油的,拿出来一个,形状也没变,好看着呢。
李明言看着就欢喜,上次二癞随手编了一个蚱蜢,她在手机上卖了一个好价钱,这会儿看见盛着这些小玩意儿的桶,就像看到了金桶一样的。
“你报个数吧,我该给你多少?”她盯着桶目不转睛。
瘦猴伸出三个手指:“三十斤?”
李明言二话不说,将准备好的米,借着掀布盖的机会把三十斤米再放进背篓,然后立刻又拿出来:“给你。”
得到了三十斤米,瘦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拿起就往外跑,把李明言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就见瘦猴拿到院子里的老人面前:“爹!这是三十斤大米!是米不是稻子,你看,你看,咱们两个,五天。”
老人也笑得露出牙齿,连连说“我看看。”
他的看,就是掏出一粒米,用嘴巴去看,去感受。
“看”过之后,他也只会说好了,忙不迭的将那袋子米藏到屋里去。
愉快和喜悦的心情是会传染的,李明言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二癞,愁眉不展的脸上,也有些笑影。
李明言不由问他:“你真的不做了吗?以后准备干嘛呢?”
“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进纠察队。”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那种对未来的不安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李明言深深后悔,又提起这件事。好在兴奋的瘦猴跑回来了,他挠挠头,真像猴子在抓痒痒:“刚才太高兴啦,嘿嘿”
二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的兄弟,我以后不干这个,你直接和她谈,不用经过我了。以后兄弟们就只能靠你照顾一二了。”
瘦猴脸上闪过诧异,还有一丝了然,然后嘴角朝下扯了扯,说:“我哪有能耐照顾兄弟们啊,我的瞎眼老爹都照顾不周全。”
二癞无奈的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瘦猴的瞎眼老爹一定要留饭,二癞不好意思留在他家,自己回去了。
李明言自己留在瘦猴家吃饭,见大爷虽然瞎了眼,可是做饭的动作非常利索,锅台也干干净净,就放心的坐下择菜洗菜?顺便一提,他家菜园也干净整齐,真不知道眼睛看不见是怎么做到的。
瘦猴同李明言撇嘴:“是不是二癞终于受不了啦?”
“要我我早跟他们翻脸了,就编个笸箩的破事,有几个是真学不会的?他们就是好吃懒做惯了,见二癞重义气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他们扯皮,就可着劲儿欺负二癞。”
李明言掐去豆角的一截虫眼,问他:“你也知道呀,那你跟二癞说了没有?就他们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还问我,明明随便做一下二癞就收了,我做得那么好,那么认真干什么?哼,我手艺在这呢,想做差比登天还难!”瘦猴炫耀似的,将十根手指头的指节捏的咔吧咔吧响。“也跟二癞说了,二癞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