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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砖的柴火有了着落,人力也不用愁,男人们现在正从河里背了红薯上来,放了红薯在河里,河水冲洗一天,本来就长在沙地里,没有什么脏东西的红薯就变得干干净净。他们的红薯是红心的,一个个长得十分匀称,地里一薅薅出来一串串的,大多数跟老鼠差不多大,大的也就三四斤。挑出来大的洗净,晾干,由女人在刷刷的用刨刀片成片,然后放在苇席上晒干,要吃的时候,直接煮,或者推磨磨成面。
还有些小的,也洗洗干净,放锅里煮出糖来,然后晾晒个十来天,直到小红薯一个个晒得金黄透亮,劲道甜蜜。
红薯和高粱就是到明年小麦收获之前的粮食了,还有少许红豆,大豆等杂粮。
但是李家盖房子,显然用这些招待是不行的。会被别人说寒掺,既然盖房子,就要请盖房子的人吃点好的,就像姥爷家盖房子的那时候。
陈梅将家里所有的钱悄悄的给了李明言,说:“家里的钱,只够你跟明海盖房子的,大多数也都是你大哥寄回来的,你先拿着用,你二弟结婚咱再攒攒。你能干娘知道,明海也有出息,到时候你二弟盖房娶媳妇,你两个帮衬一把就行。”
明言接过娘手中的钱,最近他们两个在宅基地那里忙活,娘肯定也是看在眼里。她手中有钱有粮,其实不需要这笔钱的,想了想,一这都是大哥挣的,二是她俩身为家里的老大,帮衬弟妹的时候多了去,还是接下了钱。
这是给干活儿的大家买粮食的饭钱。
李明海知道娘给了钱,沉默了一阵,“我那两年不在家,都是二弟还有爹娘挣得工分养活全家,我也该出一份力的。”
李明言仗义的拍拍他的肩膀,“二弟已经说好了媳妇,他盖房的时候咱们多帮一点儿也就是了。”
李明海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二弟还在宅基地那里给咱们挖地。你和我一起去县里一趟,买一些粮食回来吧。”
李明言正有此意,将自己的老战友,也就是那个破背篓,洗洗干净,准备明日出发。
这个时代,沟通全靠吼,交通全靠走,去趟县里而已,要啥自行车?
一大早李明言从睡席上睡眼迷蒙的睁开眼,就见大哥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问:“几点了?”
随即意识回笼意识到现在还没有钟表,都是估摸着时间的,李明海从窗棂纸看了看天色,回答她:“大约四点多,天刚白,你再睡会儿,我去挑水,要出去一天,家里水缸的水怕是不够用。”
李明言噌的一下起床:“你别去,我比你挑的好也比你快。”然后挥挥手,示意自己有空间,干啥都方便。
李明海略一思索,就是啊,何必下那苦力气,于是打算出门喂鸡去。
掀开隔开房间的帘子,李明海就看见二弟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
李明海:…………
还是挑着扁担还有两个空水桶出发了,为了男人的尊严。
房间里,李明言穿上那米面袋子染成嫩黄色做的衣服,由于此时女人没有穿短袖的习惯,甚至羞于把脖子露出来,整个夏天,即使天气再闷热,她也是穿的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这个时候的女人行为习惯当然是很奇怪的,未婚或者新媳妇,还有已婚妇女,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大姑娘小媳妇不敢露出一点半点的皮肤,可是妇女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孩子们喂奶,一直喂到孩子能跑能跑,最小的孩子如果没有弟弟妹妹跟他抢奶吃,能吃到七八岁。
和男人们调笑自若,还能讨论生命的大和谐的问题。
仿佛生完孩子之后,所有的矜持都抛到了地下。
穿好长袖长裤,这布料轻薄透气,已经比粗棉布好了许多,棉布虽然吸水,但是吸了之后极难干爽,腻在身上难受极了,好在今年的夏天有了新布料,不仅透气,而且耐磨,洗衣服也不用麻烦的浆洗,只要用皂角搓一遍再晾干就又恢复了挺括。
她梳洗好去到井边,大哥已经挑着水回来了,李明言不由抱怨道:“大哥,不是说了我来挑水。”
李明海脚步不停,“没事,还是要去一趟井边做做样子的,不然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容易露馅。”
“那行,你再跑一趟,我把姥姥姥爷的水缸打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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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大哥一起出门,李明言兴奋的不得了,以前也一起出去卖些野果,家里除了二弟,就是他俩最大了,自然要顶起门户。当时他俩也是一起去卖山上的毛桃,还有从山上摘下来的野柿子,榛子,还有野香梨,小小的一个,薄薄的皮儿,到了深秋黄橙橙的可香了。
现在李明言的背篓里就放满了从山上摘来的野果,有山楂野梨野柿子。
山上的山楂很多,找到品相好的却不容易,这是李振国和陈梅,还有陈姥姥姥爷,还有奶奶,辛苦了半个月的成果,一个个看起来圆润饱满,色泽红艳,完全可以做糖葫芦。
如果鲜果卖不出去,回来可以做成山楂干,留着当零嘴吃。
如果能卖出去,就用做他们盖房的补贴。
走出李家庄的视线之后,李明言轩开盖着背篓的破布,所有分层码放的野果都收进空间,然后伸手将大哥背篓里的东西也收进空间,李明海觉得背上骤然一惊,扭头纳闷的看。
然后就看到小妻子调皮的叫大哥,“减轻一点负担,咱们可以在山上再摘一些野果,不去县里也成,反正我空间里什么都有。”
李明海摇摇头:“不行,还是去一趟外边,顺带看看外面是什么形势。”
一身轻装,两人的脚步不由更快,很快就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橡树叶子,踏入了深山老林之中,李明言给大哥展示了一项绝技,就是用意念控制空间的进出,她的手刚把山楂同山楂树分离,山楂就从她的指尖消失不见,省去了很多步骤,她摘野果的速度变得非常的快。
亲眼看着太阳从东面升起,看着草上的露珠消散,看着林间的雾霭不见,秋天树叶已经变黄变红,大自然的一切都让人心悦,站到山的高处能看到远处浓浓的黑烟,不知道是哪里还在炼铁呢。
如果他们这一片儿也坚持炼铁的话,山上的树木能存活还是个未知数,哪有现在的郁郁葱葱五颜六色。
李家庄所属的乡镇和陈家庄所属的乡镇再北边,就是县城的地界,县城不过两条街,看起来异常的寒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县城的集市不见了,集市应该是很好找的,它不同于乡间的赶集,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来做交易的。
两人找到市管会,这是管理自由市场的地方,可惜市管会的小屋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都忙着炼钢,没有人管理了。”
一个戴着军帽的男人呵斥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再这里干嘛呢?”
鬼鬼祟祟?光明正大的来探查情况,这人是怎么看出来鬼鬼祟祟的。
李明言转身,就对着这个一脸戒备的男人解释道:“我们是想来看看集市怎么没有了。”
见到男人还是一脸不信,李明海无奈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明。
那人拿着仔细研究了一番,语气总算好了很多:“是派出所的啊,这就是集。”
往身后一指,就是原来买卖东西的地方,现在一片空荡,几片枯叶随风飘着,萧瑟荒凉。
事已至此,情况也已经明了:集市有是有的,还跟以前一样的规矩,就是现在人民公社成立了,所有的东西都是集体的了,没有人来交换物资了。
在城里逛了一圈,所有的们都在郊外炼钢,想来城里比农村更有货一些,炼了这许久,还没有把铁质的家伙什给炼完。
居住的巷子里,一个大人都没有,有一群孩子在巷子里玩耍,看到李明言拿出的山楂也就咽口水,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郊外的空地上,一片片的玉米秸秆搭成的窝棚,秋老虎热烈,炉火旺盛,把场地旁边的玉米也烤的焦黄。
李明言觉得自己也要被他们赶英超美的热情给烤焦了,再旁边略微站了站,就拉着大哥离开。
路遇大食堂,盖得很有气势,阔大的房顶,据说整个县都在那里吃饭。以后这间房子会用来做仓库还有电影院,历久弥新,一直在发挥着自己的作用,也算是大食堂时代留下的唯一的好处了。
回去的路上李明言很是沉默,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饥荒的时代,跟小辈们回忆往事的时候,她都会说,那个吃大食堂的时候。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不久的将来,将来将田地荒芜的人们回想起此刻必定是后悔难掩,现在多收一把粮食,将来就能填一点肚子啊。
路上她时不时的看见有人偷偷摸摸的进了焦黄的玉米地,出来的时候怀里有孕妇一般大的肚子。看来无论何时,都是民以食为天,都有清醒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再回去的路上,正要翻过山去,遇见了一个老熟人,那个单干户他赶着一只牛,还有一只羊,见到李明言,不敢置信的样子:“是你!还真是巧了,我下山正要找你哩。”
作者有话要说:等下改错字,吃饭去了
第61章
老汉赶着的羊长得很不错,是一头刚长成的小木羊,吃也好,留着养崽也好,都能带来不错的收益。
刘老实黑红的老脸笑成一朵儿菊花:“你的草料还有没有,想换一点儿,用这个羊换。这样牛过冬就又草料吃了。”
他算盘打的很好,用一头羊换一头牛,怎么看都是划算的,来年春天小牛也就能使上力了。
山外头的形势他不是很懂,不让买卖东西,那他这山里亲戚送个羊,再被赠送一些草料也是很正常的嘛。他无师自通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对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棒。
还没有等他说出这筹备已久的劝说,就听到这小两口说道:“好。”
“到时候大爷您就说我们是亲戚,远方的表大爷那种,不然您住山里可能没人查,我们现在是属于集体的,这么多的眼睛盯着,到时候被人举报,我们家可就完了。”李明言细细的叮嘱大爷。
大爷点头点的胡子翘起,上一次下山听到他说卖牛都躲得远远的,他也估摸出个大概,自然是李明言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他也怕难得有人愿意跟他交换,再被他搞砸。
他也问了至今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你们山外人咋回事,炼铁炼了一个月了,我看炼出来的铁疙瘩都摆在路边上,那有啥用。”
李明言用村里老人最朴素的理解告诉他:“国家要打仗,炼铁用来做炸弹。要赶上美国,超过英国。”
刘老实还是很迷糊,不知道赶英超美和炼铁有什么关系,不过为了不叫外人看扁他这个山里人,半是迷糊半是糊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明言也从刘老实口中套出了不少话,原来他是在二十年前和家里人一起逃荒逃到山上的,那场大旱灾叫无数人逃离家乡,奔赴到各地去。
他们一家四口,爹娘还有刘老实夫妇,误走进山里,见深山里还算丰饶,吃野果,橡子面就在深山里活了下来,他觉得山里还不错,即便是橡子面又苦又涩,闹饥荒了守着一片野生的橡子林,好歹能活命。
就定居在深山内,现在父母都已经亡故了,他们两口子有两个儿子,还有以前日子好的时候添置的牛羊,就是山下虽然不打仗了,可是政策瞬息万变,总叫他摸不着头脑。
“打地主分田地的时候,我吓得不敢出门,生怕人家分到我的田地,俺老婆子说山里的地人家不稀罕,叫我放心,后来果然熬过去了。就是后来没有参加合作社,人家说我没有交提留金,也没有交公粮,人家说不是合作社的社员不能买药,俺娘没有熬过去。”
单干有利也有弊,不过即便是人家卫生所卖给他药,也就是止疼片开几个,治不了什么病。
相对于后世的生活条件,李明言只能可惜,他们生错了时代。熬到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小别墅的时候,苦日子才算过去啦。
家里陈梅准备了一锅的凉开水,李明言解开背篓,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碗喝个痛快。
陈梅来不及检查李明言拿下来的背篓,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人,牵着牛赶着羊的,她左思右想,家里也没有这门亲戚。
灰黄发白的衣服,上面还有白白的棉絮留下的痕迹,显然是一件冬装改制而成的,手局促的交握在一起。
刘老实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来,牵着牛不敢进门,怕牛羊去啃人家家里的菜地。
李明海招呼刘大爷进屋,同时跟陈梅介绍:“这是路上碰见的,来换点儿东西。”
陈梅表示理解,家里常来换东西的,多是拿着粮食来换,没有见过背着的布袋空空,却赶着牛羊的——牛羊现在一般是属于生产队的物资,私人家庭没有资格拥有。
她热情的招呼人进屋去,刘老头死活不肯,理由也很充分,因为要看着牛羊,不能祸害人家家里的东西,最后好歹叫他将牛羊都拴在树上,才算肯进屋说话。
李明言带他去看自家屋子后头堆着的他想要的草料。
刘老实表示很满意,“一头羊能换多少?”
其实要说就是把所有的草料都弄走都可以,毕竟一头羊的价值,怎么也得一千块吧。
而她也不得不为村里的牲口考虑一下,这东西是甜的,吃了上膘,是很好的养料,“你想要多少?”
“这个的一半?”
一半还行,李明言犹豫着点头,觉得自己有诓骗老人的嫌疑,这刘大爷看着比自己爹还要大,她不忍心。却见刘大爷搓着手很有些兴奋以及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能不开心吗,愁了很久口粮问题解决了,牲口也是要吃精草料的,不然不长肉,没有劲儿。这个堪比牲口最爱吃的黑豆还有渣子饼。
就是一次运不回去,有点儿困难。
刘老实吃过饭,一抹嘴,在老牛身上驮运了两个小山包一样的草料,看的人胆战心惊,生怕老牛被压垮了。刘老实笑着:“没事,我知道它几斤几两,心里有数。给它儿子驮口粮,它知道着呢。”
他爱怜的抚摸着老牛牛眼下的脸颊,得到的是老牛哞的一声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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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羊被留下,眨着懵懂的眼睛,无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到旧的主人离开,浑然不知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
李明言已经想好了烤羊肉孜然羊肉羊肉汤等等十几种做法,家里盖房正好需要肉类,这只羊简直是雪里送炭。
李明言将刘大爷送到了村口,然后亲眼见到刘大爷迎面遇到几个穿中山装,胸前口袋插钢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