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黛黛心中打鼓,暗道,莫非是安神散的量放得不够,还是那瓶药过期了,不起作用。
红烛已经燃了一截,烛火愈发得明亮,映在花九箫的眼底,和他炽烈的目光融在了一起。
曲黛黛又等了一会儿,觉得这药力大概是不会发作了,便从花九箫怀中起身,道:“师父,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花九箫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荡开,轻声道:“晚安,我的新娘子。”
对上花九箫笑盈盈的一双眼睛,曲黛黛心头腾起一丝心慌意乱,连忙转身就走。
拂袖的时候,过于用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中滑了出来,骨碌碌一路滚到桌子底下。
曲黛黛愣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花九箫已经俯身,伸出手去,想将那东西捡起来。
曲黛黛猛地想起什么,面色微微一变,脑海中尚未想出应对之策,身体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
她拽住花九箫的手腕,在他直起身体的瞬间,双唇贴上他的唇畔。
花九箫的睫毛狠狠地颤了一下,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曲黛黛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脚尖踮起,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察觉到花九箫有将她推开的意图,她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做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举动。
撬开了花九箫的唇齿。
从前两人亲近,都是花九箫主动,哪怕曲黛黛一时占上风,花九箫也会迅速扭转战局,成为掌控者。
但这次不一样。
他被曲黛黛这个大胆的举动给惊到了。
曲黛黛再怎么撩他,也只仅限于搂搂他的腰,近一步,就是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仅仅只是贴着,没有更多的举动。
那个魅惑得像妖精一样的曲黛黛,从来都只存在于花九箫的梦境里。此刻,那个梦境里的曲黛黛从他的梦里走出来了,就站在他的跟前,吞噬着他的心神。
她到底是不大熟练,动作笨拙,两人距离得这样近,花九箫甚至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花九箫的唇被磕得有些疼。
他实在难以忍受这个笨拙的她了,忍不住用手扣住她的腰,抱起她,放在桌子上。
这样一来,堵死了所有逃跑的路线,她只能落入他掌中,由他全权掌控。
……
一个缠绵入骨的吻。
结束后,曲黛黛几乎快要忘了呼吸,眼神湿漉漉的,泛着几许茫然,懵懂无助地看着他。
花九箫垂眸,眼底一片漆黑,忍不住又低头在她的眉心处蜻蜓点水碰了一下。
曲黛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上花九箫灼烈的眸光。她动了一动,可花九箫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根本动弹不得。
“师父?”她慌张地唤了一声,因为她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竟到了床榻上。红色的幔帐落下来,垂在花九箫的身后,飘荡起伏着,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原本想着等到成亲那晚,可你偏偏……”花九箫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荡着,唇畔勾着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容。
曲黛黛的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想从他掌中抽出,但他力气大得惊人,丝毫不容拒绝,紧紧握着她的手。
曲黛黛眼神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
花九箫唇畔的笑容,七分温柔,三分邪气。
他笑吟吟地看着曲黛黛,缓缓抬起手,将另一边幔帐也放了下来。
整张床榻都陷入一片幽暗中,红色的烛光透过纱幔,映着花九箫的脸侧,一片光影斑驳。
花九箫终于松开了曲黛黛的手。
曲黛黛往后退了退,脸颊迅速泛起薄红。
花九箫俯身,墨黑的发丝垂泻下来,落满他的肩头。
曲黛黛咽着口水,胸腔里犹如被人投掷了一百只小鹿,此刻,它们疯狂地在她的心尖上乱撞着。
她的目光落在花九箫的胸前,蝴蝶金令就藏着他的衣襟里,方才坐在他怀中,她已经摸到了。
她在酒中下安神散,也是准备等他睡着以后,盗取蝴蝶金令出谷。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非但没晕,还因为那个吻,叫她引火烧身。
如今她是他案板上的美味,想要脱身,恐怕不那么容易。即便她成功脱身,也不可能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将桌子底下的那瓶药捡走。
纵使今日逃了这一劫,他亦没有发现那瓶药,等到了成亲那天,还是逃不过。
况且,拜过天地,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那一重枷锁压下来,对曲黛黛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思来想去,倒不如借机从了他,提前将计划实施。
曲黛黛咬了咬牙,平复着心头激烈涌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握住花九箫的一缕发丝。
花九箫的发丝柔顺如缎,手感非常好,握在掌心里,泛着微微的冰凉。
她努力地扬起笑容,心中腾起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慢吞吞地倚进花九箫的怀中,脑袋蹭着他的心口,小声道:“黛黛是初次,望师父手下留情。”
第73章 黛黛再次出逃
若说花九箫起初还只是起了念头, 曲黛黛的这句话,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秋日的原野。
即便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对着一个普通的姑娘, 也忍受不了, 更别提, 面前这个姑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无数次梦回, 已拥了她一遍又一遍。
而现在, 这个姑娘就在他面前, 羞怯地对着他说, 手下留情。
花九箫脑海中轰然一响,再也忍不住, 将她拥进了怀中。
寒风透过珠帘,拂着深红色纱幔。屋外的金铃声, 被风送至曲黛黛的耳畔。烛影摇曳,映着一榻的缠绵。
幔帐被掀开,从中飞出一件雪白的外袍, 雪白中, 隐隐约约裹着一枚金色的令牌。
“啪”的一声,蝴蝶金令跌进床榻下面的衣裳里,露出金色的一角。
曲黛黛的视线追随着那枚蝴蝶金令, 眼底光芒闪烁不定。她心心念念的东西, 就在咫尺, 触手可及。
“你走神了。”花九箫低声在她耳畔说道,作为惩罚,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曲黛黛吃痛,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
花九箫低声轻笑:“蓝漪教你的那些,都会了吗?”
曲黛黛想起蓝漪送过来的那一叠叠书,书中画面跌入脑海中,不由得咬了咬牙:“会了!不用教也会!”
“哦?”花九箫唇畔笑意更浓,“我可是要检查的。”
他抬手,掌中凝聚着一股内力,隔空将桌子上的银色酒壶吸入掌中。
曲黛黛对上他的目光,不解其意。
“喝一点,待会儿就不那么难受了。”他温声道。
“嗯?”曲黛黛一时没反应过来。
花九箫自己含了一口酒,渡给了她。
这会儿曲黛黛明白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酒不烈,入口却绵长醉人,不多时,她的脑海中就有了几分醉意。
花九箫抬手,将酒壶扔在了地上。壶口倾斜,酒水流泻,一点点透入价值不菲的地毯中。
……
琉璃捧着新熬好的姜汤走到廊下,方抬起手,准备叩门,忽然从屋中传出一声低喘。
琉璃暧昧地笑了笑,收回手,端着姜汤离开。
有花九箫暖着她,曲黛黛已经不需要她的姜汤了。
屋外的雨声再次大了起来,雨珠从屋檐垂落下来,形成一道晶莹的水帘。廊下挂着的灯笼,透出的昏黄光芒,与雨帘交织成一片金色的氤氲。
雨声盖过了金铃声,霎时,什么也听不清了,只有那无数雨点落下来,仿佛敲击在心上。
“师父。”
“叫我名字。”花九箫的声音淡定中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九箫。”曲黛黛顿了一顿,唤道,只是尾音有些发颤。
“再唤。”
“九箫。”
“再唤一次。”花九箫不厌其烦地命令道。
“九箫。”曲黛黛的声音里已有了委屈之意。
花九箫低声笑了,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说道:“黛黛,我爱你。”
曲黛黛眼睛瞪大,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风拂起幔帐,又落下,红纱飘坠,覆在她的面颊上。她的目光透过红纱,所见是摇曳光影、颠倒红尘。
屋外的雨更大了一些,这下连隐约的金铃声也听不到了,屋前的一株红梅,在雨中摇曳着。
枝头的花朵,经历着雨水的浇灌,愈发得红艳夺目。绯红的花瓣,似是承受不了雨水的恩泽,在风中激烈地颤抖着,摇摇欲坠。
……
……
红帐飘飞,烛影闪烁,曲黛黛的手抬起又落下,一截莲藕似的手臂,探出幔帐,无力地垂在床畔。
大抵是那酒起了作用,曲黛黛整个人都是晕的,一会儿像是飘在了云端,飘飘然,不知往何处;一会儿又像是坠入了海中,狂风巨浪席卷着她瘦小的身体,一时跌入海底,一时又掀上高空。
她眼神迷蒙地盯着花九箫的脸,透过红纱的烛光映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
隐约可见他白皙的面颊上泛着薄薄的一层汗珠,眼尾处的那只蝴蝶鲜红夺目,像是要活过来。
花九箫也化作了一只蝴蝶,翩翩飞起,飞进她的心底。
“黛黛,实不相瞒,我也是初次。”恍惚间,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这样说道。
曲黛黛的意识,在这一声低吟中,恍若跌进了漩涡中,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吞噬了眼前所有的光影。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
曲黛黛睁开眼睛,红帐外,红烛快要燃到尽头,只剩下一小截,火光微微跳跃着。
花九箫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双手扣着她的腰,脑袋抵在她的脖子,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中,动弹不得。
彼此就这样相拥入眠,体温从他身上传过来,像是带着一团团火焰,灼得曲黛黛脸颊一阵燥热。
她伸出手,轻轻推了花九箫一下:“九箫,醒醒。”
出口的声音是沙哑的,曲黛黛羞怯不已,脸颊更是燥热。
还好花九箫还睡着,否则他定要调笑她一番。
“九箫,你醒了吗?”她推了他好几下,他都没反应。
曲黛黛估摸着,是安神散的药力起作用了,她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亏大了。
这安神散的药力,竟是滞后的,他折腾她的那个劲儿,哪里像是服了安神散,根本像是吃了不该吃的药。
见花九箫在药力下睡了过去,曲黛黛松了口气,握着搭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拿开,然后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刚一动,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从腰侧传来。
真是太过放纵,得亏这副身子骨还年轻,要不然得散架了。
她抬起手,忍着不适,掀开幔帐,从地上捡起衣裳,慢吞吞地往身上套。
穿好衣裳,双脚刚沾上地,曲黛黛的脸色不由得一白,险些又跌坐回去。
她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花九箫。
花九箫双目微合,睫毛浓密,在眼圈周围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满头如墨般的青丝铺开,白皙的肌肤上纹着一只艳红的蝴蝶。此刻,那只蝴蝶好像也睡着了一般,透着一丝静谧。
曲黛黛没忍住,俯身,在那只蝴蝶上轻轻地吻了吻:“花九箫,再见。”
被她亲吻过的蝴蝶,红得刺目,停留在他的眼角,宛若一滴凄艳的血泪。
曲黛黛收回目光,一手扶着腰,慢慢地蹲下.身子,在地上的一堆白衣里,捞出一面金色的令牌。
她将这面金令握在手心里,抬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一片片黑沉沉的,过不久,这最浓烈的黑暗过去,曙光就会破开天际,照亮蝴蝶谷的每一个角落。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犹泛着湿气,枝头的梅花经过雨水一夜的敲打,半是零落,陷入污泥,半是红艳,更为妖灼。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体的不适,踩着布满泥泞的路面,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贵妃趴在她的床上,正呼呼大睡着,见她进来,它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迷迷糊糊地“喵”了一声。
曲黛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带的,花九箫送她的那些绫罗绸缎华美首饰,她不是不想带着,只是那些东西过于贵重,带在身上难免会引人注目。
曲黛黛的目光停留在桌子上,那里摆在一只银色的镂空熏球,这个熏球也是花九箫送的,不用说,亦是价值连城。
曲黛黛走过去,将熏球拿起,挂在自己的腰间。
贵妃大抵是察觉了她的去意,撑着肥嘟嘟的身体,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她脚步,喵了好几声。
曲黛黛俯身将它抱在怀里,拿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小声道:“贵妃,我走了。”
贵妃努力地蹭着她的掌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曲黛黛将贵妃放下,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这一去,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曲黛黛走到谷口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远方的山脉初显轮廓,寂静的空气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从耳畔划过的风声。
自从蝴蝶谷加强守卫后,谷口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这些侍卫轮班值守,尽职尽责,远远瞧见她来了,眼中腾起警惕之色。
“见过黛黛小姐,请问黛黛小姐这一大早是……”其中一名侍卫疑惑地开口。
曲黛黛抬手,亮出掌心的蝴蝶金令:“师父命我出谷办事。”
“可谷主和黛黛小姐大婚在即,谷主怎会此时放黛黛小姐离开?”侍卫再三确认,曲黛黛手中拿着的,的确是花九箫的蝴蝶金令,侍卫想不通,为何花九箫此时命她出谷。
曲黛黛招招手,侍卫凑过来,曲黛黛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命我所办之事十分隐秘,为此已经筹备了许久,如此大张旗鼓地准备成亲事宜,实为掩人耳目。今日我出谷一事,望你们替我保守秘密,你知,我知,师父知,切莫再对旁人提起。待我完成任务,定会在师父面前表彰你们,记下一功。”
曲黛黛神色认真,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况且花九箫武功高强,从未有人能在他手里偷到过东西,他们一时想不到,也不敢相信,这面蝴蝶金令是曲黛黛从花九箫手里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