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都禁军全都陆续更换武将,一般来说是同级中的更换,但是武将中年事较高的人也要荣养,今年刚好有大量的武进士、武举人补充进来,缺口刚好补上。
就算武将高官家中有子弟蒙祖荫的,也不可能父亲当过节度使,儿子顶上这样高位实职的,同样要到吏部谋缺或者因为父辈尽忠职守一生皇帝那里有特别恩典。
郭永崎这个皇帝不会一味钻营书画诗词,还懂得阅军,也就算是个明君了。
旌旗招展,皇帝、太子巡视京营,在侍卫司龙捷马军、虎捷步军的护卫下来到西郊京营驻地。
皇帝骑着一匹红色的西域宝马进营,身后跟着太子、八皇子和赵清漪,太子居中,八皇子居左,赵清漪居右。
赵清漪穿着四品御前侍卫红袍、红白两色发带束发,额前还戴着网罩,腰系革带,脚穿皂靴,只觉她面如冠玉,英气十足。
将士列阵以待,空出甬道,御驾进入营中。
今日候缺待封的武进士和少部分武举人也候在营中,如范子良、姚荣、卓昱以及赵清漪的徒孙辈的谭启、王晋也在场。
姚荣看到赵子净穿着四品御前侍卫的服色,只当他深受宠幸调去御前听用了,献上一万点羡慕嫉妒,却又觉得与这样的少年英才人物交好,自己水平当然也是不差的。
谭启和王晋被师叔要求禁言,这时见他当着朝廷大官也是高山仰止。
皇帝下了马来,上了阅兵台,太子、八皇子和赵清漪跟在他身后。皇帝说了声开始,令旗升起,左右神卫军下面的几十个都指挥(五百人为一都)率领兵马顶盔披甲到了台前半跪行礼,山呼万岁。
之后,又一边操练过去,先演骑兵,再见步兵,郭永崎这么久倒也站在台上检阅。本朝一直重视禁军的操演,神卫军虽然需要更戍,但是天子脚下,待遇要好许多,倒也有些大周精锐的样子。
阅兵之后,皇帝由太监服侍回营更衣,赵清漪也跟着太子郭延锦、八皇子郭延铠先回营帐先行休息。
解决了生理问题后,郭延锦心里头又生出不放心来,媳妇出去给他争兵权,将来好保他登位是好,但营里全是男人一点都不方便,怎么办呢?
他出了帐子,却见红袍的媳妇和白色蟒袍的郭延铠站在一处说话,郭延铠正取了自己的佩剑给赵清漪鉴赏。
郭延锦现在是看到有姿色一点的年轻男人靠近媳妇,他就五味陈杂,他不知道自己广纳姬妾的事怎么解决,但是媳妇身边的可疑分子实在难以忍受。
郭延铠看到了兄长,微微退开一步,拱了拱手。
郭延锦笑着说:“八弟和子净说什么呢?”她以赵季青的身份在外活动,他也不能给自己拆台,称呼她为子净。
郭延铠微笑道:“就随便请教一下,赵兄。如何操练将士的事。”
郭延锦淡笑道:“军中武艺和江湖到底不同,子净也是生疏的吧。”
赵清漪微微一笑,说:“略懂。”
郭延锦在她这样的微笑下,只觉自己就是一个靠爬她的床上位的男人,明明他是尊贵的太子,好吧,这个位置能得善终凤毛麟角。
内侍又来传他们去金帐,已是将士用午膳时间,本朝禁军中还是三餐制的。郭永崎带着太子、八皇子、赵清漪去视查,也算是把军士感动了一把。
最后又到了武进士和武举人的暂时宿营地,赵清漪就见有近一半人她是认识的。
午后重新检阅武进士和举人们的功夫,他们一个接一个展示过骑射功夫后。
郭永崎令太子和八皇子展示骑射功夫,有意让他们在军中立威。太子虽然不可能亲自领兵,但是郭永崎现在正疼爱他,要显示出自己所出的皇家骄子。
他没有带其他成年皇子,是不让他们再渗透进来神卫军来了,但是带了八皇子,在疼爱太子时,仍然有平衡心术。
只见太子、八皇子骑马在前,一圈有十个靶,他连续射箭,一箭接一箭中了靶心。
武进士、举人们和在场三分将士纷纷叫好,士气高昂。
太子和八皇子跑完一圈后,郭永崎又和身旁护卫的赵清漪说:“子净,你有什么本事,也尽管拿出来瞧瞧!”
“微臣遵旨。”
赵清漪骑上黑色骏马,也运起内功挽弓射箭,也一箭射穿了靶心,满场顿时喝彩。
如此接连射穿三个靶子,呼声越来越高,范子良都不禁和姚荣感叹:“赵子净的功夫远胜于我呀!”
姚荣说:“没点本事就不是赵子净了。”
赵清漪如杂技,在骏马两旁飞身而下又飞身窜到另一边,犹如在躲避敌人箭矢,上马后,又连射三箭。
“好!”
掌声顿时如雷鼓动,人们都要叫破嗓子了,只有郭延锦压力山大。
她忽又倒骑于马上背倚着马脖子,连射两箭,然后翻身下了马来,任马先跑了,自己到了两个靶之间,掏出最后两只箭一齐搭上了弓。
这两个靶在校场中相隔并不近,她如此一弓两箭的难度实在不小,就算是她虽身体和力道的控制之准,她也做不到在马上射到。
挽弓、凝神,一声空响,两箭啪一声,几乎齐中靶心。
满场哗然叫好不绝,郭永崎都不禁抚掌喝彩:“妙哉,真是神乎其技!”
但见她射完了箭,将弓套在肩背上,提起脚步追赶校场上往回跑的黑色骏马,施展了轻功,追上马后按住马鞍,如体操的跳马一样飞身而上,抓住缰绳赶回,到了皇帝座前下马。
撩袍半膝屈跪在皇帝身前,说:“微臣献丑了。”
郭永崎哈哈笑道:“快起来吧。”
这几现在的左神卫军都统、右神卫军都统以下的一些武官也都震惊,这样的骑射功夫,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
郭永崎又说:“你原在御前听用,如此功夫也有大材小用,你就任右神卫军副都统,赐右神卫将军衔。”
右神卫军副都统也是正四品,她现在明面上没有军功,又不是皇子,所以不能上来就统领四万人马。而右神卫军副都统有两个,是辅助并制衡都统的。
但是她是皇帝亲信,将来新调来的都统也不敢为难她,可能还要像讨好韦小宝一样讨好她。
“微臣谢主隆恩!”
郭永崎又说:“延铠,你自幼勤于练武,在一众皇子中格外出众,也是历练为国效力的时候了。你就领左神卫军副都统之职。”
“儿臣领旨!”
郭延铠虽然年轻,但他是皇子,还有那样的骑射功夫,倒也没有人会不服。
然后,郭永崎又让太监宣读谕旨,将数十在场的武进士、举人或都个别祖荫子弟封了官,让他们任各级的指挥职官,又优待者又赐有不同的头衔散官官职。
如范子良是武状元,虽然都虞候之职,小于赵清漪的职官,因为是状元也赐右神卫将军之衔,与她同级。
姚荣、卓昱因为也同时高中文武进士,也除了职官之位也有高一阶的散官衔,他们入军中已是屈尊了,因为文官地位更高。
而赵清漪的两个徒孙辈的也都到了右神卫军任营指挥,封七品校尉。
得以正式封官,满场皆大欢喜,且不细述。
……
护着皇帝回了京都,郭延锦和赵清漪也都回了东宫,赵清漪就要收拾东西,明日就要去军中任职了。
都那些将士给熟悉一些,她能如臂使指,过个把月忍耐够久的皇帝就要让她带兵去西北了。
郭延锦看着她,想说什么话到口边又难开了。
两个沐浴之后,她在上床睡前,郭延锦才说:“你去了大营,怕是一个月都不回来了,那里全是男人,你应付得过来吗?”
赵清漪说:“怎么,你要替我守贞洁牌坊是吧,不安心?”
郭延锦嚅嚅说:“我有机会会去看你的。”
“我忙着呢。不熟悉我的兵,将来办不好皇上的差事。我还怕这半年会生变呢。”
郭延锦惊道:“若是生变如何是好?”
“那可真的要大干一场才行了。”
赵清漪正要休息,忽觉得屋外有人,她忙披上了袍子,套上了鞋,推开了门。
夺门而出,见一白衣飘飘男子立于院外,赵清漪说:“师兄,怎么是你?”
“听说你近来很忙,我来瞧瞧。”
“也就是那些事,我还想忙完再去找你。”
袁竞是远远看到皇帝出宫时她扮作男子跟在身边,想必是又有委任了。
袁竞说:“你好便好,我先走了。”
赵清漪看他提起轻功跃上墙,忙道:“这么急?我送送你呀!”
说着,提气追了过去,郭延锦会些轻身功夫,但是哪里能像他们这样飞檐走壁,只有捉瞎。
第506章 醋君
出了东宫后,袁竞又缓了脚步,赵清漪披着宽松的袍子,散着长发跟上去。
“师兄,我好些日子没有见你了。”
袁竞说:“那《太玄真经》你练得如何了?”
赵清漪挠了挠额头,反问:“那《九阴真经》你练着如何?”
袁竞淡笑:“看来你是没有练好。”
赵清漪一脸丧的模样,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是一个人当两个人使,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袁竞说:“我早劝过你,莫淌这浑水,你是定要做的。”
“你也知道,有些事,身不由己的。你深通相面之术,也有称骨算命之术,那么你也该猜到,我的命之所以有变,不正是我现在做的事吗?不是我有功夫就可以逃,而是武功是给我来改变的。因果不可颠倒。”
袁竞早有感觉,但听她这样明说,才发现世间也有他都无奈的事。忽然想到太子的命术,原来身为他的良媛,她也不会好,她的八字就是极凶的。
袁竞也是孤星命,不禁物伤其类,说:“咱们真是该做这师兄妹,都是这样。”
赵清漪说:“师兄,不说那些了。对了,今日皇上已经封我为左神卫将军了,谭启也在我手下听令。你今后要见我,来东宫是不成了。”
袁竞一点也不意外,说:“你在营中也多有不便,我让九三、九四、九五、初六、六二、六三跟着你当随从吧。”
赵清漪说:“这如何使得?他们是服侍师兄的人。况且,初六她们是女孩子,也没有扮男子的经验,在军营中,怕是不习惯的。”
袁竞说:“你一人在营中怎么办?你也不能带别的丫鬟吧。”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六三有点跳脱,初六、六二聪明伶俐,扮作童子跟着你不防,同是女子总方便一些,九三、九四也去,九五太贪玩了。你去领了兵,拜了将,我身为师兄自是不能不管。我可调动门人和依附我派的人去助你成就此业,总要了却你的因果。”
袁竞这样的人,他是能看穿因果的,他明白这些事后,明白阻止她就等于间接害了她的命,也不会现在跟她说让她不要当太子妃,不要当将军。
赵清漪接了这个任务,背上小妾的污点,也因为要助太子破命,同样要揭穿原正妻的面目,清扫太子求生登基之路。
她自己当上了太子妃,不知道她的人,也只道她稀罕什么太子妃之位,稀罕当什么皇后,这天大地大的,她还稀罕抢男人上位。天可怜见的,她从未在太子身上得到过她稀罕的东西,不稀罕的,她终将都还给他,而她苦苦奋斗给他挣来的,不用他还了。
和袁竞的相遇过程很可笑,可是这世上真正能怜惜她,帮到她的人,竟然是他,便是父母兄长也是反要依靠她的。
就算袁竞有他的出发点,可是如果她守着师兄妹之礼,他这样的人也还做不出强抢的事来吧,一个能卜算的人是能看透很多东西的。
“师兄这样的盛情,我如何能报?”
“谁要你报了,我只一人独行此间,便是想今生有人说说话,有个人懂我。你要是不好了,便没有这个人了。”
他生来天赋与人不同,际遇也绝佳,武功易学医卜音律,谁能和他相通?孤星命是寂寞,无敌也是寂寞。
赵清漪低头一笑,说:“是我俗气了,只是师兄却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本朝开放宵,街头点着灯笼,两人相对而立,袁竞终还是没有去牵她的手,不令她为难,况且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赵清漪看到街头还有些夜市商贩,跑去买了些小零食,一包糖炒栗子、一包五香瓜子、一包枣糕、一包杏干。
“师兄,给你的。”
袁竞是知道这妮子有泼皮的一面的,他觉得明明能力不下于他的她偏偏会一边嗑瓜子一边自己乐呵,她的世界很有趣、很热闹。而他是能听着风盘坐调息半天,对着棋盘又半天的人,她那种聒噪的世界迥然。
“我又不爱嗑瓜子。”
“好嗑的。”
袁竞还是伸手接过来,两人正要说话,听到一阵脚步声,穿着便服的郭延锦蹦跶着过来,身后跟着他的心腹周桢。
“婉妍!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郭延锦冲了过来,看着两人的手正在交接那包东西,郭延锦一把夺过来扔在了地上,恶狠狠踩了一脚。
赵清漪呆若木鸡,袁竞目光一寒,原本他不爱见外人,可是他偏就不这么走了,冷冷一哼。
赵清漪说:“你在干什么?”
郭延锦看了她一眼,又去瞄袁竞,见他容颜绝尘,似久不食人间烟火,心头一惊。
郭延锦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强健雄壮的英男子,也就是个小白脸,也没有比我俊美,还穷……”
袁竞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袍子,而不是昂贵的锦,而他今日头发半束,这是江湖打扮,若是朝中贵族,断然没有披着头发出来的。
赵清漪平定气息,说:“郭延锦,不要出来丢人了。”
郭延锦挺起胸膛,说:“谁丢人了?他都不丢人,我还怕丢人了?这大晚上的自己来了人家院子里是啥意思呀?要不要脸的?在民间还不能擅闯民宅呢,当孤的东宫是啥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