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晚一些再让你知道的。”
他说:“大叔也有个女儿,但是下落不明、不知死活……我把你当做自己女儿你不介意吧?”
夜千宠静静看着他,“你没回答我。”
“比如。”她直接的问:“你的名字。”
壹号指甲划着她床边的布料,觉得自己的名字真是遥远。
“承祖。”这个当初恨不得被人钉在十字架上诅咒的名字,虽然陌生,但他说得很平静。
夜千宠只觉得是很奇特的姓,并没有觉得熟悉。
却是壹号没有隐瞒的继续:“我认识你爸爸,他算我的导师,也是战友,更是兄弟,只可惜……”
“难怪,原来你就是那个叔叔?”她自言自语,模糊记忆力是有这个人的。
哪怕记不清脸,不知道名字,可是那种亲近感一成不变。
她记得,爸爸的战友兄弟们一旦来看她,就一定要轮着抱,有时候直接把她抛起来,爸爸故作不悦的黑脸训了他们才停手。
总之她脚都不用沾地,她那个小房间也会堆满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礼物——来自于军人奇特的选择标准。
只是后来那些东西都不知道去了哪。
壹号看了她,“以后你叫我大叔,叫你师父四叔,叫什么师父?占这么大便宜,他也不怕雷劈。”
夜千宠忍不住笑了一下,“师父有真本事的,不算占便宜。”
哼,壹号轻哼。
但他这么要求,更多是因为,他们中间还有两位兄弟,正好够排行,多好?
这样聊着,夜千宠不去想别的,好像心情也不那么沉重,身体上的煎熬也不那么明显。
忽然有人敲门的时候,壹号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
又看了她,“记住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真名,也别说我来过,尤其你伍叔。”
夜千宠皱起眉,“你要走了吗?”
脱离刚刚那样的聊天,她竟然生出了不舍,和不安全感。
这样的依赖,她只对一个人有过,就是伍叔。
壹号笑了笑,拿了毡帽,过来拍了拍她脑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来,但我是个狱徒,不能明目张胆到处晃,知道么?”
看着他往窗户走,不知怎么的,夜千宠忽然眼睛很酸。
“谢谢你救我!”
那个她最信任的人让她选择落海,而她只喊了几次大叔的人,竟然救了她的命。
不是别的,是命。
壹号在窗台边停了一下,很庄严的留了一句:“保护你是使命。”
有人开了门进来。
“幺幺!”庶奶奶焦急的声音立刻传进耳朵里。
她偏头看过去,庶奶奶已经急匆匆的走过来,一到床边就上上下下紧张的望着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
夜千宠收起刚刚的情绪,很努力的扯出一点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选择,看到庶奶奶,心里也会有些堵,“您怎么过来了?”
“我能不过来么?”伍纪秋兰急得手都有些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庶奶奶现在把你带去医院再检查检查,能支撑住么?”
可夜千宠却摇头。
“我没事的,喝了几口海水而已。”
她越是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伍纪秋兰越是愣了一下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宗刃说,老伍是安顿了别的女人才去找幺幺的。
幺幺能不气?
这一路过来,她心里除了焦急就是愧疚,也骂过寒愈。
夜千宠之所以不去医院,只是不想她的情况被警方介入,她要自己解决!
宗叔站在那边,目光看了没关上的窗户,又淡淡的收了回来。
夜千宠是被宗叔从床上抱起来的,薄被子裹着直接放进车里,继续躺着。
听到庶奶奶上车时说:“把他叫过来!”
“庶奶奶。”她忽然插了一句:“我暂时不想见他。”
伍纪秋兰侧身看了她,欲言又止,最后温和的道:“你先睡会儿,家里有医生等着,没事的,啊!”
她又强调了一遍,“别让他过去。”
妇女只得点头,“好。”
等到了水云宫,医生给了她量了体温、血压,查看了外伤,除了手腕、脚腕一圈淤青外,没大碍,伍纪秋兰放了心。
但她还是把寒愈叫回来了。
寒愈抵达水云宫时,嘴唇还是紫色。
海水冻的。
妇女注意到他头发也是湿的,还带着一股子海水的腥味,多半是从海里出来,脸都没洗一把直接过来了。
她刚想说什么,寒愈已经大步冲上楼,鞋都不换。
背影是她几乎没见过的慌乱。
叹了口气,她也跟着上楼。
宗叔从旁边走过来,“夫人。”
“嗯?”伍纪秋兰微侧首。
宗叔看了一眼楼梯,压低了声音,“去接大小姐,应该是承祖给的字条。”
她不可抑制的皱了眉,“他真的在这里?”
宗叔点头,“传闻说他待监狱的时间反而不多,但怎么也捉不到,看来是真的。”
妇女眉头紧了紧,看来,他们对夜家的忠心耿耿始终如一,但,“只要他不伤害寒愈,我就当不知道。”
宗叔还想说什么,见她摆手,只好略微欠身,退了下去。
卧室里。
夜千宠睡不着,嗓子呛过水而疼痛,下身那儿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一直没下去。
卧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正皱着眉咬牙拧自己大腿肉。
“你干什么?”
男人沉沉的嗓音忽然传来,目光紧紧盯着她疑似自残的行为,本就苍白的脸青了几分。
夜千宠像是忽然被什么扯了头皮,猛地抬头看过去。
然后一张小脸迅速冷了下去。
他一过去,刚要查看她腿上被拧青了的地方,她就冷冷的躲开了。
寒愈僵了一下。
看了她的脸,眸子里的光深深暗暗,甚至带了小心,看了她许久,才喊她,“千千。”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她辒凉的声音,显得格外清冷。
寒愈就那样坐在床边,除了视线外,好像都是死的,不敢碰她,也不敢太靠近。
但他脑子里不断的想了很多,尤其慕茧的话。
她被席卜生羞辱了,可他还做了那样的选择,他让她失望了,那一刻心里该多痛?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十八年,头一次连话都不敢说了。
许久。
他找回低到模糊的嗓音,“我看看,好不好?”
------题外话------
开始了求月票之旅~
承祖就是大叔,也就是慕茧的爹~意外吗?千千复仇更下不去手了,慕茧的命是真好,不过呢放心,有转折~
第97章 96、残留药粉怎么处理?【首订3】
“不要碰我。”
寒愈几乎是指尖刚动一动,她就严词抗拒,一字一句,用那种冷冰冰的视线狠狠盯着他。
带着警告,带着不满。
她若是因为被刺激,被羞辱而冲他发脾气,打他骂他,寒愈也许可以接受。
偏偏,她的样子完全出乎他的任何一个设想。她越是这样一脸清冷,不哭不闹,他心里的负罪感就越重。
“千千。”他几次晦涩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都变得很轻。
这是他十几年捧在手掌心的人,寒愈无法去想她被羞辱的事,一想,就是滔天疯狂的怒。
他赶过来的这一路,想过无数种非人的折磨,却始终都不觉得哪一种足以让席卜生生不如死!
寒愈没再敢碰她,只是望着她苍白的、隐在长发里的脸,“我的错,我一定弥补!至于席卜生……”
提到席卜生,她忽然抬头。
他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她在那个时候,是承受着怎样的身体、心理煎熬,听他去选慕茧的?
看着她眼泪忽然夺眶而出,无声的噼里啪啦的砸到被子上,寒愈慌了。
动了的指尖却无从去处,他不敢碰她,却又不忍看着她这个样子。
只薄唇碰着,“千千……”
夜千宠心里那份委屈汹涌的翻滚着,盯着他。
越愤懑,表面越超乎常人的冷静,“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那么脆弱,我是被席卜生羞辱了,可我依旧比你的慕茧干净!”
“脆弱、发疯、躲在别人羽翼下有用么?我只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她当时是愤怒到了极点,但也只是愤怒,愤怒到忘了觉得耻辱,甚至庆幸席卜生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她,只用淋酒的给她灌了冰酒药粉。
她再次冷了声。
“你走!我现在不需要你。”
寒愈下颚微微绷紧,没有挪动半分,看着她的目光越是深厚。
“你不是爱慕茧吗?你不是每每都选她么?”
“她是不是把你伺候得很好?一个被乔正玩剩的贱人!你当做宝贝……”
夜千宠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如果没有歼尸的癖好,趁慕茧还活着,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跟她快活个够,趁她还能被你玩的时候!”
席卜生折磨她的时候,透露过两句话,她就知道慕茧也一定在那艘游轮上。
甚至,她被弄成那样,慕茧一定有功!
但凡在游轮上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若是平时,她说出这些字眼,寒愈肯定是会黑着脸训她的。
可是现在,他的语调里,更多的反而是恳切,“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千千。”
“我看看伤到哪没有,好么?”
可夜千宠冷冰冰的盯着他,“是想看我脏了没有?”
寒愈那双浓眉一下子皱了起来,胸口跟着拧紧。
“你出去。”她再一次一个字一个字的赶人。
寒愈不舍得走。
她忽然终于爆发,抓起身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走啊!”
枕头无声砸到男人肩上,又落下,就像石头扔到棉花上,夜千宠砸得越发憋屈。
被凌辱时的那种嘶喊发泄了出来,“你给我滚!滚!”
“你算什么东西?我又算什么!”
她的心智很清醒,但是看到他,那股愤怒又起来了。
怒他的选择,怒自己居然中了那么低俗的套!
极度的愤怒冲到头顶,侵袭了神经,一瞬间让人肾上腺飙升,发泄到忘乎外界,于是抓过床边的台灯、杯子都砸了过去。
以前她偶尔小任性也从来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顶多小打小闹的缠他。
此刻台灯砸到男人的手臂,他一动没动,看着台灯掉落。
而那只杯子又直接就朝着寒愈的命门飞了过去。
有一瞬,寒愈本能的要侧首躲避,可是下一秒,他又岿然不动,就那么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砰!”瓷器和骨头撞击的清脆声。
然后“啪!”的,瓷杯裂了,从他额头滑落。
“幺幺!”伍纪秋兰被突兀的尖声吓到,刚一推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惊得少了些平时的温婉。
赶忙两步进去,看样子是想去劝。
可是寒愈略侧首,冷峻嗓音:“您出去。”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过了两秒,妇女最终是退了回去,拧着眉,还是关了门。
隐隐约约听到女孩刺耳的叫声,像发泄,又像愤怒,又像委屈,听得人心也跟着打颤。
伍纪秋兰心脏不好,终于是听不得,捂着胸口回了卧室,却不敢睡。
卧室里。
尖锐的女声逐渐被压制。
寒愈紧紧拥着她,无论她怎么挣扎,始终都没有放手。
让她彻底发泄出来,总比让她闷在心里好。
“你去找她啊!”她在他怀里几乎虚脱,但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都要挣脱。
寒愈不松手,她忽然张口就咬在了他禁锢的手臂上。
清晰的疼痛传达神经,男人低低的闷哼一声,却握了拳,任由她那么咬着。
夜千宠尝到了血腥味,可是越不罢休,所有今天的委屈、屈辱都集中了牙齿上,对着他的铁臂一寸一寸的咬进去!
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的愤怒像逐渐泄了气的皮球,充斥的肾上腺素也一点点褪去,听力、感觉慢慢恢复。
隐约听到他低低的、压抑的解释。
她忽然松开口,慢慢抬头。
“你,刚刚说什么?”
她嘴角还带着他的血,又一张脸惨白,红、白鲜明,那副样子,让人心痛的怜惜。
双眸直直盯着他。
寒愈尽可能让她听明白,“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弃你不顾,我的选择,一定建立在把握之上,我以为你会游泳,两分钟杭礼能找到你……”
“不。”她有些失魂。
声音都飘乎乎的,“我是问,你欠下罪孽的那个人,叫什么?”
寒愈见她忽然平静,没多想,略微松了力道,低眉看她。
道:“承祖。我欠他一个清白,欠他十几条家人的命,慕茧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和你父亲一样伟大。”
承祖……
承祖?
夜千宠发泄到麻木的脑子里过着这个名字,然后一点点越发安静了。
为什么要这么巧?
他刚刚救了她的命,甚至从费城到这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护她。